第二百五十九章 隱情(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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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交易了什麽?”李心安問道。
“魔影閣的目的,是要攪動江湖大亂,首先要攻破的,就是慕容山莊等幾個江湖大宗門。”
周汴說道:“魔影閣的人已經潛入了各個門派之中,潛移默化的,將魔教的教義理念灌輸給他人,蠱惑人心。目前,嶺南道賀風山,掌門夫人何珍珠,以及武當山平陽觀,觀主宋朗,都是魔影閣的門徒。”
“賀風山和武當山都有魔影閣的人在?”李心安大驚失色,怔了一會兒,苦笑道:
“我的天,魔影閣的勢力,這是得有多大。”
“不僅僅是他們。”周汴提醒道,“魔影閣第一個對付的就是慕容山莊,我懷疑,慕容山莊裏麵,也有魔影閣的人在,地位,不會低。”
“我會把這句話轉告給白木頭的。”李心安點了點頭。
周猛然間想起了什麽,接著說道:“對了,軒轅有朋進京的時候,身邊跟著兩個黑衣使司。一個是在楊國忠手下潛伏了十年之久的耿玉森,還有一個,身份不明,來曆不明,神秘至極。”
“但就是這個神秘黑衣使司,殺死了丁振法。”
李心安身體一震,瞳孔倏的睜大:
“殺死丁老前輩的是魔影閣的人?”
“你確定?”
“軒轅有朋親口說的。”周汴道,“目前這個人,已經離開了長安。”
“他之所以跟隨軒轅有朋來長安,似乎就是為了殺丁振法。”
“如果你想要追查他,可以從丁振法早年間的仇人入手。據我觀察,那個黑衣使司的年紀不過四五十,是丁振法的子侄輩,很有可能是就丁振法仇人的子嗣,而且遠離長安。實力在二品巔峰,也許還享譽江湖。”
“我會的。”李心安堅定的道,“丁老前輩於我有恩,既然知道殺死他的凶手的線索,我一定不會放過那人!”
“對了,除了丁振法被殺,還有一個你認識的人的死,也與軒轅有朋有關。”
李心安已經知曉他說的是誰了,情緒有些低沉:
“是司敬廷,對吧?”
“看來你已經知道殺死他的是軒轅有朋了。”周汴並沒有多少驚訝,“司敬廷找到了昭文館,但是那晚安慶緒、吳鄉和我都不在,所以我們也是事後才得知這件事。”
“……軒轅有朋的實力,大概在什麽境界?”李心安沉聲問道。
周汴抿了抿嘴唇,眼神中浮現出一絲可怕:
“我的話,遙不可及。”
“應該是,返元境巔峰,半步歸真境。”
李心安用力的握緊了拳頭:“大宗師又如何!殺我師友者,我必誅之!”
“如果要殺軒轅有朋,你要先殺耿玉森和吳鄉。”周汴說道,“魔影閣和三鎮是盟友,而且軒轅有朋對安祿山造反的大計有大作用,他說隻要李隆基出長安,他就可以殺了皇帝。”
“安慶緒不會任由軒轅有朋去麵對危險——盡管你們帶給他的危險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但安慶緒一定會讓吳鄉和我出手,我不會對你們下死手,但是要吳鄉的話……”
周汴頓了頓,看著李心安的臉,沉聲問道:
“先不管你們能不能贏,我問你,如果吳鄉要和你們生死相搏,你,會下殺手嗎?”
李心安沉默了一會兒,腦海裏逐漸浮現出兩個少年陽光明媚的笑臉。
那是他們離開李林甫,搬到幽香居,第一次在院子裏撒開歡的跑動時洋溢的笑容。
“斯人已逝。”
李心安輕聲呢喃:“在我心裏,吳鄉已經死了,死在了十八年前。”
“再次相見的話,如果他要出手,那麽我們之間,僅僅是最普通的敵人。”
聽到李心安的回答,周汴微微點頭。
“你這個態度,就說明你有成大事的潛力,怪不得血衣堂的前輩選了你當堂主,小事優柔寡斷,大事毅然決然。”
“吳鄉無論對我們誰而言,都是一個危險。我和他私交平平,如果他發現我背叛了安祿山和安慶緒,向你們泄露了情報,他可以不用上報,一劍刺死我,然後帶著我的頭顱去告訴安慶緒,安慶緒也不會責罰他。”
“所以,今天過後,我們就不用聯係了。”
李心安緩緩點頭:“周汴,我很感激你,也很佩服你。耿玉森的實力我們差不多都清楚,總攻昭文館的那一天,還需要你牽製住吳鄉。”
“我贏不了他。”周汴道,“麵對他,五十步之內,我一箭也射不出來。而且那個時候,我要去偷解藥。”
“不需要你殺他,吳鄉交給我們的人。”李心安道,“你隻需要保證,吳鄉不會第一時間參與到我們針對軒轅有朋的戰鬥中來就可以。”
“那很簡單。”周汴說道,“你們去殺安慶緒,我一旦失蹤,吳鄉會寸步不離安慶緒。”
“這個交給我。”蕭玄感此刻驟然出聲,“我早就看這個吳鄉不順眼了!”
“既然如此,就麻煩蕭兄你了。”
周汴偏頭看了看天色,說道:“時候不早了,我要是不趕緊回去,安慶緒就要起疑心了。”
葉青嵐開玩笑道:“他萬一以為你死在外麵怎麽辦?你要是回去,還要嚇他一大跳。幹脆留下來,到時候殺安慶緒算你一個,也好出你這十八年的惡氣。”
周汴斜眼瞥了他一眼:“我要是不吃解藥,明天就會武功盡失,後天就得死。你們如果可以解除我身上的劇毒,我不介意留在這裏。”
“如果可以的話,安慶緒那虛偽的笑臉,我這輩子也不想再見一麵了。”
李心安沉吟了一會兒,問道:
“你知道你身上中的是什麽毒嗎?”
“鬼穀派,鬼穀血海棠。”
“鬼穀派?那可是藥神穀的死對頭,據說天底下沒幾個傳人,而且神龍見首不見尾,比墨家的人都要稀奇。”葉青嵐道。
“鬼穀派,當代共有五十三人,已經全部依附於安祿山,目前就在範陽。”
李心安灑然一笑,聽周汴說了這麽多,現在已經沒有什麽事情讓他感到驚訝了。
“鬼穀派僅僅是現在稀奇,但在當年,每件江湖恩怨的背後都少不了他們這個攪屎棍。所以我們對於鬼穀派,也搜集了不少信息。血衣堂的庫房裏麵,就有當年鬼穀派的毒經。”李心安笑道,“你的毒,我們完全可以解除。”
周汴愕然:“……真的?”
“嗯……那本毒經據說是鬼穀派的起源,上麵記載的毒大多都很久遠,我也不知道你中的這毒會不會是什麽新的劇毒。不過萬變不離其宗,就算變了,給我們解藥,我們也可以逆向推理出來,然後進行解毒。”
“我身邊有個叫張權的小子,就是玩毒的高手。給他解藥和毒經,相信他會琢磨出來的。”
李心安聳了聳肩膀:“不過毒經遠在登州,我們的一個分堂手上。現在送信去,一來一回,估計要一個半月,再加上閉關研究的話,初步估計,要兩個月。”
“你說安慶緒那裏的解藥夠用三個月的,最好是如此。不然一旦超出了時間,可就無力回天了。”
周汴沉默片刻,說道:“我會珍惜吃藥的,毒不發,我不吃。”
“如果你們幫我解毒的話,我先在這裏,謝謝你們了。”
周汴走到蕭玄喊麵前,指了指他的鬼頭大刀。
“你要幹什麽?”蕭玄感皺起眉頭。
“砍傷我。”周汴平靜道,“我沒有受傷的話,安慶緒會起疑的。”
“你可受的住?”
“劈不死我就成。”周汴道。
蕭玄感與李心安對視了一眼,後者輕歎口氣:
“周汴考慮的很周全,蕭兄,小心一點。”
“有些乖乖的……”蕭玄感暗暗嘀咕了一聲,旋即後撤一步,揚起大刀,電光火石之間,砍向了周汴的肋下。
血光乍現,周汴麵如死灰,連連後退,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
他大口大口喘著粗氣,在短暫的劇痛帶來的失神後,他的眼睛逐漸恢複清明。
也就在這時候,慕容白推開了幽香居的大門。
“白木頭,你回來啦。”李心安打招呼。
看著大堂內這一副怪異的景象,再看看椅子上受傷的這個人,不是安慶緒身邊的那個二品箭士還能是誰?
不過看到血衣堂眾人全都是一副沒有戒備的神色,慕容白也不擔心這個箭士對他們有什麽威脅,而且他受了傷,一旁的蕭玄感還在擦拭著刀上的血跡。
“他這是要殺你,然後被蕭兄生擒了?”
慕容白走到李心安身邊,居高臨下,漠然的看著周汴,問道。
李心安搖頭苦笑,然後把事情的經過一字不漏的複述給了慕容白。
震撼人心的消息一個接著一個,在聽到丁振法是魔影閣黑衣使司所殺後,慕容白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難道,丁邈和丁洛都知道?”
李心安按了按手,示意他先不要說。
畢竟,這裏還有一個周汴。
“我該走了。”周汴忍著劇痛站起身子,顫顫巍巍的向外走去。
李心安和慕容白一左一右扶住他,卻被周汴一把掙脫開。
“我可以自己走。”
李心安見狀,也不再多說什麽。隻默默的跟在周汴身後,目送著他離開幽香居。
周汴受傷的身軀淹沒在長安城洶湧的人潮之中,很快的,便再也看不到。
李心安抬起頭,警惕的審視著四周。
“我回來之前看過一遍了,沒有人監視。”
慕容白走到他身旁,說道:
“這個周汴的話,你相信多少?”
“我全都信。”
“一個人幹當鷹犬十八年,就因為主人要造反,他的良心就激發了出來,告訴他要棄暗投明?”慕容白皺眉道,“我相信他的話裏麵十之八九是真的,但有一成,他隱瞞了。他做這些的原因,絕不僅僅是良心發現。”
“為什麽不是呢?”
李心安輕聲反問道:“周汴他是一個人,是人就有良心,就懂得大義。世上無論好人還是惡人,心裏都有底線,隻是高低不同罷了。”
“造反,就突破了周汴的底線,所以他背叛了安祿山,這不是很好理解嗎?”
“如果說,李俶殿下要殺聖人,要殺太子,自己篡位當皇帝。我也會……反他的。”
“白木頭,周汴和我是一類人,不同的是,我的身邊有你們,他走到今天,卻隻能靠他自己的信念。”
“如果我們不拉他一把,他會被安祿山的野心吞噬,徹底站在我們的對立麵的。”
李心安嘴角洋溢起微笑,道:
“我是他的仇人,他卻把這十八年來壓抑在心裏的話一股腦的對我宣泄了出來。我相信他,這是給他一個機會,也是給我一個機會。”
慕容白點了點頭,看向周汴消失的方向:
“他確實不容易。”
李心安吹了一個口哨,“翻雪”歡快的從幽香居大門裏鑽了出來,溫順的停在李心安身邊。
“我要去皇孫府,這件事關乎大唐安危,估計接下來,會是羽林軍大軍出動圍剿昭文館。”
“我們要做的,就是在那之前,殺了軒轅有朋!”<101nove.comle>(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