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他往前隨一踏步，空間和維度在他麵前完全沒有意義，隻一步已到了他的目的地：驪山。
    驪山是如今人族的大本營之一，有兩大宮殿在此，其一為女媧神殿，是女媧的道場。
    雖說女媧真身如今早已離開太陽係千年之久，但道場和傳承還在，她的化身在數百年前消散時，以無上法力吐出一蛋，留下了一脈後代，便是如今的女媧一脈，號之曰神女。
    不過林書航不是來找她的，而是在驪山的另一位人族大能宮殿，驪山老母。
    這是人族中的第一位成聖者，也即是曾經的‘樹’，也是林蛾，隻因居於驪山，又向人族傳道，因此被尊為人母而得號。
    林書航才剛在山頂上現身，感受到天尊降臨，驪山老母已自動出現，衝林書航盈盈拜下：“拜見天尊。”
    林書航點了點頭，問道：“人族如今情況如何？與我盤點一下。”
    “是。”
    這千年來，山族發展興旺，人數也早已幾何倍增，也正式更名為了人族，驪山老母自千年前便是人族的領袖，並延續至今。
    “我人族成聖者，目前已有七人，分別為老生、共工、鴻、陸壓、李道、靈寶以及元氏。”
    李道、靈寶和元氏都是當初最早跟隨林書航修行的八人組之一，與林蛾、共工同代，就這三人名字還是林書航給取的，直指曆史傳說中的三清。
    人族需要領袖，曆史需要閉環，以他盤古的身份培養出三清，也算是功德圓滿。
    而三人確實也不負重望，成仙既早，對道的領悟也高，加上林書航的資源傾斜和這千年來時常教導，如今得證聖位也是理所當然。
    那鴻與陸壓卻就與林書航無關了，是人族後來的小輩裏出頭，居然能後來居上，成就聖境，天賦確實非同小可。
    “我人族亦有金仙五十，天仙數百位，除現在的驪山外，掌控了夏商一代繁衍生息，托賴天尊照顧，各族得天尊嚴令不得靠近，資源豐富生存無憂，如今已發展有三千餘萬人。”
    驪山老母口中的夏商，可不是後來的夏朝和商朝，隻是山族人對這一片區域的統稱，範圍大致在後世的陝西、四川、雲貴一帶，自然也囊括了曾經山族所在的封印之地。
    “普通人族如何生存？”林書航問。
    “以部落形式散居，”驪山老母說道：“我曾嚐試過在部族中推行國的概念，但效果並不好。”
    “原因？”
    “打個比方，就像當初妖族修行時所麵臨的問題一樣，普遍屬於民智未開。”驪山老母答道：“若以部族的形式小範圍聚集，則各部族相安無事，自有其生存之道，可休說將數個部落聯合起來，便隻是某一個部落過於興旺，人口眾多，也會很快陷入管理的混亂，因為都是財產共有，食宿同體，當幹活的人多了，偷懶的就會變多，而懶人一旦變多，勤奮的人感受到不公，也跟著學懶，那整個部族很快就會陷入一種自損耗的惡性循環……”
    “財產私有呢？”
    “那就會滋生掌權者，可他們又並不懂禦下之道，管理的混亂隻會滋生更大的混亂，他們中也有嚐試著摸索管理之道的，但部族的生存環境卻並不會給他們這樣的機會，小小的試錯，結果卻往往會是導致部族的覆滅，至少到目前為止，我還沒有發現任何一個成功解決這問題的部族，都是部族越大，亡得越快，而部族越小，生存壓力越大，反而越具備活力。”
    “我曾嚐試過教導他們禦下之術，但效果卻不盡如人意，要麽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要麽就是學了個似是而非。”驪山老母歎息道：“說到底，民智未開。”
    “修行雖可開智，但在普通人中能具備修行天賦的人實在是太少了，即便偶爾有那麽幾個踏上了修行之路，也會從此將重心放到自身的修行上，根本不願意再回去做個凡人，去領導那些普通的人族。”
    “這進一步導致修行者與普通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大，幾乎已經成了兩個物種，現在甚至開始出現了修行斷代，即凡人的後代，具備修行天賦的越來越少，預計將在數百年內徹底斷絕，用寒武人的話來說，他們畢竟都屬於是被‘淘汰的基因’，如此一代代傳下來的修行天賦自然愈來愈差，而修行者個個奔著突破自我而去，繁衍後代的欲望低下，且本身也繁衍不易，讓弟子感覺人族仿佛已進入了一個發展上的瓶頸期。”
    林書航聽出她的言外之意，笑著問道：“你猜到我的來意了？”
    “天尊希望人族統領天下，但說實話，弟子卻覺得時機還未到，人族修行斷層的事若不解決，出現的強者越來越少，那即便在天尊的扶持下坐上天庭之位，隻怕也是坐不穩的。”
    “與我想的一樣。”林書航點了點頭：“但人族坐天下是大勢所趨，勢在必行……我來解決人族的問題。”
    “天尊打算？”
    “直接教他們知識是無用的。”林書航笑了起來：“人族是這太陽係中最具備創造性和學習型的種族，即便對比寒武人也不遑多讓，甚至在某些方麵猶有過之。”
    “他們有自己學習和摸索的能力，所以他們需要的並不是我們教他們如何去做，而隻是需要一點點的引導而已，他們會自己找到屬於自己的知識的。”
    “暫緩取代妖族的計劃吧，往後再退兩千年，而這兩千年，由我親自來引導人族。”
    ………………
    烈山，茂密的叢林。
    一個背著竹簍的少年找到了一株雜草，草葉碧綠，形生七葉，其上結果，果子通紅，隻比桑果稍大些，摸起來有點空，是他從未見過的東西。
    少年的目光被它拽住，伸手將那果子摘了下來。
    他用手指搓了搓泛紅的果皮，裏麵果然是空的，但果肉很厚，宛若鮮血一樣的葉汁很快便將他的手指染紅。
    少年將染紅的手指湊到鼻子前嗅了嗅，他感受到的是一種清香與舒適，也有著一點點的刺激味道。
    略一遲疑之後，他將那紅色的空心果嚼碎吞到了肚子裏。
    他仔細的感受著自身的變化，很快，那入嘴時的清香與回甜，化為了一種火辣辣的痛意，直接從嘴唇貫穿入喉嚨，再到肚子裏，疼得他滿地打滾，甚至感覺自己已經快要死去了一樣。
    他是烈山部族族長的兒子，如今才十一歲。
    不知出於什麽原因，這兩年烈山山區的動物們死的死、遷徙的遷徙，已經是越來越少，這讓烈山部族也快陷入了無獵可打的地步，大多數時候都是靠在山區摘各種野果為生。
    可是，能吃的野果，自祖宗那裏流傳下來的就隻有那麽多，對那些不熟悉的東西，族人們可從來不敢去碰，即便餓死也不敢。
    看著部族越來越難，餓死的人越來越多，因此即便是像他這樣年輕的人，如今也都被派了出來，每天要搜集足夠的野果才能回去交差。
    在這樣艱難的時刻，部族是不可能養閑人的，哪怕族長的兒子也不例外。
    可少年已經找了一整天了，這一片能吃的早都已經被族人們搜刮幹淨，哪還找得到什麽能吃的野果？
    恰好看到這紅彤彤的東西似乎能吃，也是餓暈了頭，於是顧不上父親和族群再三的警告，他摘下一顆吞進肚子裏，所以便有了開頭的一幕。
    此時他捂著肚子在地上滿地打滾，鬥大的汗珠順著額頭不停的滑落。
    看來自己是要死在這裏了，祖先們的告戒果然沒錯，不能胡亂去吃那些不知道來曆的東西，否則……
    他痛苦的想著，可下一秒，就看到一團光影從遠處飛來，然後站在了他麵前。
    透過已經被疼痛折磨得有點模湖的視線，他隱隱能辨認出站在自己麵前的是一個人，緊跟著，他便見那人笑了起來。
    “那是辣椒，而且還是辣椒中比較要命的品種七星椒。”那人笑著說道：“頭一次吃，是很刺激，但不用擔心，沒毒，死不了。”
    說著，那人伸手微微一撫，隻見一陣白光閃過，少年立刻便感覺到剛才還折磨得他死去活來的疼痛感，此時居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陣暖暖的熱意，順著剛才疼痛的地方，從他的胃部直抵喉嚨和嘴巴，居然減輕了不少肚子裏的饑餓感不說，甚至還讓少年覺得全身有些微微發熱，這對常年餓得手腳冰涼的烈山族人而言，可是一刻難得的舒適。
    他有些錯愕的保持著剛才捂肚子卷縮在地上的姿態，看著眼前這個奇怪的人。
    “隻是，要掌握吃的方法。”
    那人笑著說，然後走到剛才那‘紅色果子’麵前，伸手也摘了一個。
    然後隻見他隨手一揮，剛才明明空空如也的地上竟然出現了一堆篝火，上麵還架起了一口石鍋，鍋裏滿是已經燒得沸騰的水。
    他將那個叫‘七星椒’的紅色果子捏碎了扔進沸水中，隻見眨眼之間，清澈的沸水便化為了一鍋辣椒湯。
    他用竹筒隨便舀了一點品嚐了一口，衝已經看得目瞪口呆的少年說道：“此物性燥，以水中和可減輕其燥性，服之可驅寒消食，可治胃寒腹脹等等……”
    說著，他轉頭看向瞠目結舌的少年，笑著總結道：“總之，可以吃，掌握方法便好。”
    他說著，將手裏裝著辣椒湯的竹筒遞了過去。
    少年將信將疑接過，嚐試著喝了一口，刺激的辣味兒嗆得他不輕，但被大量溫水中和之後，其對喉嚨的灼燒感果然不似剛才那麽猛烈了，也比正常的清水要有滋味得多，竟果真驅寒，乃至有輕微的飽腹感。
    這個發現讓他驚喜無比，立刻便想要去將所有的七星椒都摘下來，隨即卻又想到眼前這怪人。
    “你是？”少年詢問對方姓名。
    那人卻笑著搖了搖頭：“我叫什麽名字並不重要，而你很重要。”
    “我？”
    “烈山部族如今已經餓死了許多人，可其他人卻仍舊還守著祖宗的規矩，不敢去碰那些不認識的野果，你是第一個例外。”那人笑著說道：“所以，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少年瞪大眼睛，他本能的覺得眼前這個人很厲害，對自己似乎也並沒有惡意。
    “如果你再看到一樣不認識的野果，還敢吞進肚子裏去嗎？”
    少年遲疑了一會兒，然後很堅定的說道：“敢！”
    “為什麽？你就不怕吃到真正不能吃的東西，被真的毒死嗎？”
    “可如果沒有東西吃，也會死。”少年堅定的說道：“可吃了，至少還有活的可能。”
    “很簡單的道理，可對沒有開智的人來說，這卻是他們不敢逾越的線。”那人笑了起來，讚許的點了點頭：“人族需要你這樣的開拓者。”
    說話間，一顆龍眼大小的珠子飛懸到了少年眼前。
    “這是一顆護心丹，無論你吃什麽中了何種毒，隻要將它含到嘴裏，都可以護住你心脈、保你不死。當然，也別高興太早……它隻是護你心脈，而不會幫你解毒，中毒後你需要大量的喝水、排泄，通過自身將毒素排除出體外，過程會很痛苦，甚至有可能會很漫長，畢竟有些毒素可不是那麽容易排出體外的，但這也能有助於你了解毒素發作時的各種反應。”
    那人笑著說道：“就像這辣椒一樣，毒，也是可以救人的，區別隻在於使用的方法，而有這護心丹，隻要你不怕疼，終究是能嚐試出各種毒素真正的作用。你可以利用這些知識養活你的族人，讓你的族人不再挨餓，你甚至可以品嚐泥土、品嚐各種，找出適合種植它們的方法，將它們種植在你們的領地內，那樣也就不用滿山去找各種野果了。”
    少年聽得似懂非懂，但顯然已經感受到了一些東西，他開始兩眼放光，卻聽那人問道：“你可有名字？”
    “我叫龍。”少年自豪的說，看得出來他對自己的名字十分喜愛：“父親說龍是這世上最強大的生物。”
    “原來如此，這名字果然十分響亮。”那人大笑起來：“不過我倒覺得，你未來會有一個更好的名字。”
    “那叫什麽呢？”少年對這隨手就能變出各種東西，還送給他一顆可以保命丹藥的人欽佩極了，他覺得對方肯定就是傳說中的驪山仙人。
    那人卻不說，笑著化為了一團煙霧飄散而去，隻在空中遠遠一句話：“音同字不同，等你長大以後，你會自己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