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李勇來到秦五爺的別墅，才再次見到他。
    當然，這是秦五爺有意召他過來，李勇也心知肚明，秦五爺相比於對何書桓、杜飛兩人的處理，更在意他為什麽會這麽做。
    所以他簡單交代了一下自己的處理結果，然後解釋道：“我以為，這兩人的記者身份以後或許有用。雖然大上海歌舞廳名氣已經夠大了，而且能來消費的人不用看報紙也知道這裏，但以當今的局勢……”
    “當今的局勢？”秦五爺露出了感興趣的神色，先是打斷了一下，然後抬抬下巴示意道：“當今是什麽局勢？”
    今年是1935年，發生了一大堆足以影響後世的大事情，比如一月的遵義會議，三月四渡赤水，七月中（南京政府）、日簽訂《何梅協定》，也就是果黨禁止抗日那個，隨後才有了“八一宣言”，全國聯合抗日的萌芽開始。
    抗戰的烽火遲早會燒到上海灘來，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就算按照電視劇裏的發展軌跡，秦五爺和大上海歌舞廳看起來沒有受到太大影響，平安挺過去了，可誰又知道這背後付出了多少，犧牲了多少？
    如果能夠提前做些針對性的準備，可能會不太一樣。
    “這些，都是你自己想的？”聽完李勇對未來的抗戰的判斷，秦五爺不禁動容。
    如果說先前李勇及時站出來製服何書桓和杜飛兩人，隻能說他比平常機靈，其實還是在認知範圍裏，那此時的李勇這一麵卻是正常情況下絕不應該出現在他身上的。
    當然，秦五爺知道其實現在國內各界人士對於日人的行動看法不一，有的和李勇觀點一致，但有的認為他們隻是看中了華北、河北，隻要退讓似乎就能夠讓他們滿足。
    在國內本來路線就不統一的情況下，出現割裂的看法是很正常的事情。
    秦五爺倒是很好奇，李勇怎麽就如此篤定？
    李勇撓撓頭，適時地露出了一些年輕人的青澀，然後點點頭道：“我也接觸過一些日人，我覺得他們對我們國家、甚至對我們國人懷有很深的惡意，這應該不會是偶然。”
    秦五爺點點頭，勉強接受了這個解釋。
    李勇的理由簡單說來，就是覺得人都是受環境影響的，那些日人既然會有那樣的態度產生，就不會是偶然，肯定是整個腳盆雞就是那樣的社會環境，耳濡目熏下，他們才會自然流露。
    李勇又接著說道：“所以我覺得，或許需要借助報紙的宣傳，讓歌舞廳和五爺本人的名聲更大，大到一般人都不敢輕易冒犯；另外，在上海灘我們的消息渠道當然很多，但《申報》或許有很多外來的消息，我們如果能夠提前知道，這對五爺未來做一些關鍵的決策也會很重要。”
    秦五爺露出深思的神情，這些問題他並非想不到，事實上他後來也確實答應了何書桓和杜飛他們的采訪，當然那不一定是因為這樣的考慮；而他現在更在意的一個問題是——
    “你僅僅考慮到這樣，有沒有進一步的想法？”
    李勇愣了一下，隨即遲疑道：“有……”
    “哦？說說看……”
    李勇沉聲道：“亂世之中，想要自保就惟有一條路，那就是壯大自己，讓自己變得有價值，這樣比你弱的人不敢侵犯你，比你強的人也要忌憚甚至利用你。以上海灘的位置，不管怎麽壯大，都扛不住來自於四麵八方的衝擊，所以要麽離開此地另謀發展，要麽就是隨波逐流，誰控製了上海灘就跟著誰。
    “《三國演義》裏，徐州、江東、荊州、益州……各地的世家不管戰爭怎麽打，都不會影響到他們的地位和利益。是他們足夠聰明麽？不，是因為他們的實力夠強，手下的人夠多，人脈關係網錯綜複雜、相互扶持，所以不管誰打過來占領了，都要仰仗著他們施行統治。除非走的就是毀滅的道路，那就可以什麽都不管了。
    “但誰打仗就是為了殺人放火，不想著要好處的？哪怕是日人要侵占傷害，為的也絕對隻會是利益。所以對咱們、對五爺來說，有越多人知道您，知道大上海歌舞廳，有越多人與您有聯係，就越能保證您始終屹立於上海灘不倒。”
    秦五爺自然是知道李勇能認字的，這還是他讓人教的呢，也知道他很喜歡《三國演義》，倒沒想到他能從那故事中看出這樣的道理來。
    細細品了品李勇的話，秦五爺最後深深望了他一眼，才突然指著他笑道：“阿勇啊，你突然變得這麽有主意，我都不知道該怎麽安排你了。”
    李勇趕緊說道：“五爺，我隻是說出自己心裏的想法，絕不敢有所保留。如果五爺不想聽，那以後我就不說了。”
    秦五爺冷哼一聲道：“少給我玩以退為進那一套，你跟了我這麽久，還不知道我是什麽樣的人，會在這點小事上跟你計較？不過之前我一直擔心你不能夠獨當一麵，所以才一直把你帶在身邊，現在看來，確實應該好好安排一下你。你自己有什麽打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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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勇遲疑一下，便說道：“我現在最熟悉的還是歌舞廳，所以繼續在那裏幹活就是了。”
    秦五爺思忖片刻，也點點頭道：“也好，這樣吧，以後我不在的時候，你就替我看著那邊的場子，有什麽事情，你可以臨時自行決議。當然要是你自己拿不定主意，也可以等我回來再說。”
    李勇微微一怔，立刻激動道：“是，五爺！”
    這自然是裝出來的，不過對於秦五爺這麽敢放手安排，他也確實有些意外。
    或許還是因為他這個被收養的孤兒身份，讓秦五爺對他的信任度比較高，不然就算他表現出出人意表的一麵來，但對於秦五爺這樣的人來說，很多時候忠心比能力更重要。
    有能力的人他會欣賞，也願意結交，但未必會重用。
    這日之後，李勇便相當於是拿了“尚方寶劍”的欽差大臣，在秦五爺不在的時候，大上海歌舞廳就是他說了算。
    李勇知道這雖然是秦五爺給他的安排，但也是又一個考驗，如果他不能做好，秦五爺自然會失望，連帶著對他說的話也會開始懷疑；但如果通過了，他說不定會進一步放權。
    對李勇來說，這卻也不是什麽難事，在管理方麵，他有著充分的經驗，別說是公司了，就是一個國家他都管過。
    實際上作為上位者來說，主要在於一點就是馭人有術，這也是管理的本質。
    在人類社會裏，管事其實就是管人，如果人能管好了，那就是事半功倍，否則也就成了反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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