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的早晨，多數人都喜歡吃早茶，各個茶樓都很多人。熱熱鬧鬧的，很有閑適的感覺。

    程倩約好了和林鵬飛在一個小小的茶樓見麵，多年不見了，程倩平靜的坐在那邊飲茶，可是心裏卻是七上八下的，她心裏其實有點忐忑不安，也不知道林鵬飛成了什麽樣子。

    當年，她狠狠的擺了林鵬飛一道，讓他差點進監獄，奪走了他的大部分的財產。她也算是報了仇。回到家鄉之後，她用那些錢擴展自己的事業。本來想要等父親出來了，重整旗鼓，可惜他最後還是沒有挺過去，剛出來不久就去世了。

    程倩痛定思痛，徹底洗心革麵，把身份給染白了。現在已經成了房地產市場的女強人。兩個女兒也跟著自己做生意，在深圳這邊也算是各中翹楚。

    這一次和林鵬飛見麵是他主動提出來的，說是有要緊事要說，她猶豫了幾天也就答應了。

    林鵬飛是坐輪椅來的，身後是一個清麗動人的女孩。二十左右的歲數，身材也不錯。應該也是他的紅顏知己吧。

    程倩心中一酸，自從和林鵬飛分開後，自己不是沒有接觸過男人，但是始終愛不起來，也知道對方不會隻是圖愛情，都是為了利益才和自己來往，她的心裏一直想著他。可是林鵬飛卻是一直桃花不斷，又有了新歡了，老天還真的很不公平。

    二十多年不見了，他還是當年也一樣，風度翩翩，戴著墨鏡，頭發有些花白，但是絲毫不減他的魅力。

    女孩推了他進來，低聲的說了什麽。林鵬飛拍拍她的手背，讓她出去了。

    程倩雖然曾經很愛林鵬飛，可是這些年過去了，看到倆人親昵的樣子，已經心如止水，隻是看到他的腿，微微蹙眉。但是時候總沒有問出來，他好，他壞，和我又有什麽關係。

    怎麽了？你想什麽呢？”林鵬飛問道。

    這女人不像是安如雪啊，她被你拋棄了？”她嘲諷的笑道。

    林鵬飛笑著搖頭：“怎麽會，我和安如雪結婚這些年，一直挺好的，隻是她度假去了。這位是我的合作夥伴的女兒。”

    看著你們關係很曖昧。安如雪不會生氣？”

    你這麽說我兒子不會高興的，她是我兒子的女友，將來要結婚的。我這麽多年隻有安如雪一個女人。”

    程倩知道是誤會了，也不好道歉，便隻是笑了笑：“想不到，你倒是改過從良了。”

    是的，因為我雖然無恥，卻也是個知道感恩的人，她在我走投無路的時候幫了我，我回報她的就是一世專情。不找別的女人。”

    你這樣的，估計也找不到了吧？隻是個殘廢而已。”她諷刺的笑了笑。

    林鵬飛笑道：“你說的也對。我在省城的時候被周富貴刺了兩刀，傷到了筋骨，當時活過來了，可是這幾年越發疼，已經幾乎不能站起來了，大多數的時間都是坐輪椅。”他是一點也不生氣，反而笑眯眯的和她解釋腿的原因。

    是這樣。你生意怎麽樣？”

    勉強糊口，你最近呢，好不好？”

    程倩道：“挺好，不過我真的不喜歡這樣的感覺。見到你我的胸口都堵得慌。我現在很忙，你有什麽事情，盡管說吧。”她說著看又了一眼手表，上午還有一個董事會呢。她恨自己，明明在意，卻又拉不下臉來表白自己的內心。

    其實我想要坦白一件事，希望你可以原諒我。就算你不原諒我，我也是無話可說。但是我總想著，我現在的身體也不怎麽健康，總不能讓這個秘密一直帶到棺材裏麵去，所以不管你生不生氣，我都要說的。”

    程倩點點頭：“你說吧。”

    當年你生的孩子，我的兩個女兒……”

    你不要想把兩個孩子從我手上奪走。”程倩打斷了他的話：“我知道是我的父親不對，他傷害你的女人，一屍兩命，那麽淒慘，可是我並沒有做錯什麽！卻被你坑害了，我用我的一輩子還給你了！一想到這件事，我就覺得輒辱！我本來應該是一個好好的千金小姐，憑什麽因為你變成這樣！你甚至為了報複我的父親，找人綁架了我的孩子，你休想見到她們。”她的聲音在輕輕顫抖著，一看就是還恨得要命。

    林鵬飛不說話，靜靜的看著程倩，一直等到她的情緒平穩下來，才說道：“對不起，是我的錯，所以你之前報複回來的時候，我也甘心情願的承受，真是想不到隔了那麽多年，你還是那麽激動。也難怪，畢竟你父親是我……”

    你不要說了！你到底要說什麽？沒的說了，我就走！”她說完了站起來了。往事洶湧澎湃，她承擔不了那些仇恨。

    林鵬飛道：“其實當初你生的孩子，雙胞胎的女兒裏麵有一個是個死胎，我擔心你知道了會崩潰和難過，所以把當天出生在醫院裏麵的一個棄嬰給你補上了。這件事隻有一個當半的護士知道，那個孩子扔到了廁所，差點凍死了，非常可憐，所以我就讓她把孩子給你湊上了，死掉的那個扔到了外麵，當成棄嬰。瞞了你這些年，很抱歉。”

    程倩腦子嗡嗡作響，有些麻木的坐下來了，她是怎麽也沒想到林鵬飛竟然會和她說這樣的事情！

    雖然她在孩子小時候偶爾也覺得挺奇怪的，明明是雙胞胎，為什麽長得一點也不像。個子，膚色，性格都不一樣，不過兩個女孩都是好的，而且對自己也孝順，學習也很棒，她很快就忘了這個疑問了。現在才知道，原來是這個原因！

    對不起。其實現在醫學發達，你可以做個親子鑒定，到底誰才是……”

    不用了。”程倩擺擺手，虛弱的說：“這件事就這樣吧！不管哪一個是棄嬰，我都會把她當成是親生女兒一樣看待的，我希望林先生保守這個秘密，我不想讓小蝶和小米兩個女孩受到這個心靈上麵的打擊。”

    林鵬飛點點頭：“那好。我尊重你的決定。我就是放心不下，所以才回來這裏的。我想之所以那個孩子會死，應該是被我刺激的吧，因為我對你的無情，讓你的心裏受到打擊。孩子才會出事的。我很愧疚。”

    程倩不說話，用手摸著茶杯邊緣。她的一生就愛了這麽一次，偏偏是這樣的結果。

    而林鵬飛也沒得到什麽好處，他的一輩子都在折騰著報仇，踩著女人往上爬，最後也是心如死灰，腿上還有了殘跡，甚至一輩子都沒有辦法回家了。

    程倩，我很對不起你。”

    不要說這個沒用的了，如今你也是要抱孫子了，我的倆女兒也要和合適的對象結婚，這件事就當時沒發生過，我們日後好好的過自己的日子。”

    林鵬飛點點頭：“好。那麽今天打擾了。”

    程倩站起來往門口走，要離開的時候，突然站定了，回頭看著林鵬飛：“我想問你一件事。你可以不回答。”

    我愛過你。”他平靜的說道：“我在產房外麵知道你的其中一個孩子死掉的了時候，非常悔恨，我從來沒發現，我那麽難受，後來我設計做綁架的時候，見到你在我懷裏麵哭得那麽難過，我也覺得很抱歉。我這輩子沒辦法和你在一起，是我的最重的懲罰。”

    程倩諷刺的笑道：“你最喜歡的人不是何音嗎？現在反倒成了我了？”

    我對不起她，可是那個隻是因為得不到感覺到很遺憾，我愛的人卻是你。被你懲罰和暗算回來，我覺得罪有應得。”

    你現在說這個，也對我沒什麽用！”程倩冷笑：“我早就不愛你了，你裝深情也隻會讓我感到厭惡和惡心！”

    你這麽討厭我，我就放心了，我走了程倩，你保重，咱們這輩子恐怕也不會再見麵了吧，我真希望我和你並沒有過仇恨。”林鵬飛說完了對程倩笑了笑，轉身敲門出去了。

    那個女孩對程倩點點頭，推著車子往外走：“叔叔，你什麽時候回去啊？”

    這就回去了。我偷著見這個阿姨的事，可不要和你媽說。不然她讓我跪在門口不讓我吃飯，我就慘了。”

    放心吧。我不會的。”女孩笑嘻嘻的說：“可是你得答應我，準時吃藥。”

    行，沒問題。”倆人就這樣一邊說一邊走遠了。

    程倩一個人坐在椅子上，靜靜的發呆，他愛我，他竟然愛過我……

    其實林鵬飛也知道她是愛自己的，不然也不會問那樣的問題了。給她這樣一個答案，真的是一個甜蜜又殘忍的事情。但是他已經要死了，不說也來不及了……

    她還沒有來得及黯然神傷多久呢，電話就打過來了，是她的女兒：“媽，要開會了你在哪裏啊？資料都準備好了。那些老狐狸很難對付，我和小米不好做決定，還是您來吧。”

    程倩一手把包拿起來了匆匆往外走：“沒什麽，我見了一個無聊的人。這就過去了。”

    她很快就恢複了冷靜又精明的樣子。和林鵬飛的那點感情事情，很快就忘了。

    兩個女兒到底誰是林鵬飛換來的，她也沒有查過，一樣的疼愛。

    程倩的追求者還是不少，但是她沒有結婚的意思，隻是偶爾和他們玩玩，緩解一下寂寞。她和肖瑞時不時的聯係一下，但是也隻是這樣的關係了，她和誰都不親近。

    沒過多久，大女兒就和一個國外銀行家的兒子結婚了。二女兒則是嫁給了一個財團的小兒子。都是經過相親認識結婚的。

    婚禮的時候，林鵬飛沒有去，可是給了她們一個人一棟米國曼哈頓的豪宅作為嫁妝。

    程倩嘴角抽搐，這家夥到底是多少身家啊！竟然對我說是勉強糊口！

    小米和小蝶的婚姻談不上完美，女婿也多多少少有點花邊新聞，和一些女明星之類的糾纏不清。可是好在她們被母親教育的很現實和理智。也從來不把愛情當回事，結婚後也沒有放棄自己的事業。生活很是富足。

    倆人對父親的感情淡漠，不過偶爾會通個電話。

    林鵬飛的兒子是娶了合作者的女兒，也是典型的強強聯合。

    林佳的兒子從小跟著他，在國外上學和結婚的，妻子也是林鵬飛兒子給介紹認識的，對方一個不錯的女孩子，夫妻倆都是搞物理研究的工作，並沒有要借助林鵬飛的關係發展生意什麽的，很謙和的人，和武俊明有點像。

    安如雪和林鵬飛一直很恩愛。

    她年輕的時候衝動妄為，非要和他在一起，覺得是為愛癡狂。

    但是後麵懂事了，其實也知道林鵬飛不見得很愛自己，可是她聰明的選擇了不問、不追究，反正自己是最後的勝利者，那麽多的女人，最後隻有我一個留住了他，他對我也很好，我也很愛他，這就是挺好的結局了。

    林鵬飛一直沒有聯係何音，但是知道她過得很好。

    而曾經和他有關係的女人，許可兒，卓穎聽說後來都各自成家，過起了平凡百姓的生活，早就把和當初的那些恩怨給忘得差不多了。

    林鵬飛對此覺得很欣慰，忘了他，對她們來說，都是好事。

    有時候他覺得有點遺憾，他這輩子似乎是什麽都有了，可是又似乎什麽都沒有過。

    最渴望得到的，幾乎永遠都沒有機會得到，得到的也早晚都失去了。

    他覺得黯然神傷，可也隻能接受了。

    安如雪在他難過的時候走過來，拉住他的手：“去散散步。”

    好。”他對安如雪笑了笑。

    讓她推著輪椅出去了。

    周圍的人都在暗自羨慕，真是一對幸福的夫妻。安如雪卻是眼中含淚，林鵬飛已經活不了多久了，他得了嚴重的癌症，不是大把的金錢維持著，早就死了。可是如今，藥物已經不起作用了，所以才這麽著急讓兒子結婚的。

    雪兒，我去了，你不要記掛我，找人吧。”林鵬飛突然說道。

    不。”安如雪蹲在他的麵前：“我不要，我這輩子隻愛你一個。”

    林鵬飛笑了笑：“我不要你為了我守貞，我會在天上看你，希望你幸福。我很對不起你。”

    安如雪心裏發酸，不愛我，也不是你的錯啊。

    程倩晚上做了一個夢，夢到林鵬飛被一陣泥石流卷走了，她驚叫著他的名字，可是他沒有任何的回應。猛然坐起來，重重的喘息著，一頭都是汗，她發現自己的手機在閃光。

    是小女兒的電話：“媽，爸爸去世了，新聞已經出了……”她不斷的哭，雖然這些年，和父親聯係的少。可是他有時間還是會關心她們，悄悄的聯絡，給予她們姐妹最大的支持和幫助。

    程雪歎了口氣把電話放到了一邊。早知道那是最後一麵，上次我該多看他一眼。

    林鵬飛的遺囑，公司給了三個孩子，不動產和財產分成三份，林佳一份，安如雪和程倩各自一份。程倩沒有要，捐出去了。

    安如雪木木的臉，因為丈夫的去世，給她太大的打擊，腦子已經不太好用了。和林佳收拾他的遺物，在他的房間發現了一個盒子，裏麵是他的大學準考證。還有一張小照片，是他和何音在公園照的，兩個人都很年輕，何音那個時候才十幾歲，穿著廉價的裙子，可是笑容燦爛，依偎在林鵬飛的身邊。林鵬飛也是一樣，白白的牙齒在陽光下閃光。

    那是安如雪從來沒有見過的笑，是那種發自內心的歡暢和愉悅，眼神充滿了希望和自信。她的心猛然一縮。

    林佳眼睛紅紅的，這照片已經發白了。還有他曾經送給何音的那個鐲子，是祖傳的，給林家兒媳婦的，他一直留著。這是他這輩子最珍視的東西了，後麵即使又結婚了，也沒有送出去。

    林佳聽到了安如雪的哭聲。她有些慌：“嫂子，你千萬不要……”

    人都死了，我不會計較的。誰還沒有過去呢？我還喜歡過我們學校的班長呢。”安如雪笑道：“看來，他最喜歡的人還是何音。從來沒有變過的。”她說得輕鬆，可是說完了又哭了。

    林佳沒說話，大哥和何音的確是沒啥緣分。後麵發生的那些事情，也是把兩個人越推越遠了。

    知道了林鵬飛去世的消息，何音安靜了幾天，有些悵然。

    肖瑞有些吃醋：“要是有下輩子，你和他還是和我？”

    何音笑道：“跟著感覺走。”

    到底和誰，不說我不客氣了？”他說著把自己的老婆壓在了身下。

    何音被他弄得渾身發揚，抱住了肖瑞的肩膀：“我想不會有下輩子了，要是林鵬飛有下輩子，一定不會選我，因為我們的三觀不一樣，他比較適合安如雪，從來沒有悲痛，隻是一個幸福的享受愛情的女孩子。”

    肖瑞吻住了她的嘴唇：“你是我的，下輩子我也要找到你。”

    何音卻想著，可不要下輩子了，兩輩子就夠了。太幸福了，老天都會嫉妒的。

    安如雪在丈夫去世後一年再婚，是一個大學教授，兩人關係不錯，生活很和諧。

    程倩一直沒有在結婚，但是身邊的男人一直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