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章 危城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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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你自己來?詞萱,你我夫妻一體,為何就一定要分個你我,事情不過隻是要一個結果罷了,朕派人去處理,和你去處理,有何分別?」
詞萱壓下心底的不滿,卻依然語氣冷硬地說道:「皇上事務繁忙,既然這件事情我可以處理好,就無需再讓皇上操勞。」
羅涇辰打斷她,「在朕看來,這不過是你的借口而已,你打心裏,就沒想過,要朕來解決這件事吧?」
他一語中的,蘇詞萱滿目驚詫,繼而避開他仿佛洞明一切的目光。
羅涇辰自嘲一笑,轉身就大步走出去。
詞萱心裏慌急,辛苦了這麽長一段時間,眼看馬上就可以出去展演,他一句話,就能讓她前功盡棄。
望著羅涇辰冷峻的身影,她拔腿追上去。
「皇上,算我求你,請允許詞萱把這件事情完成。」
詞萱跑到羅涇辰麵前,滿眼乞求,亦有渴盼。
「戲文已經是尾聲了,皇上如果讓詞萱就這樣前功盡棄,可能,我永遠牽掛於心,無法安心。於身體亦無益。」
羅涇辰漆黑的眸子默然注視了她好一會兒,終是狠不下心腸,
「詞萱,若下一次,還是發現你身體絲毫不見好,別怪朕將你綁起來,直到你身體恢複如常了為止。」
蘇詞萱渾身一顫,羅涇辰這個話,太狠。見他周身都是陰冷的氣息,詞萱忽然明白,他不是說說而已。不止如此,她隱隱感覺,他在強壓著一股滔天巨怒,她不明何故,寒意卻從心頭起。想問他究竟怎麽了,話到嘴邊終究作罷。
見羅涇辰一瞬不瞬盯著自己,似乎不回答他便不鬆口,詞萱即使心裏不願,可當下她不敢再與他爭辯,隻能先咬著牙說道:「是。」
羅涇辰這才收回目光,轉身看見院裏跪了一地的宮女內侍,他沉聲冷冷吩咐道:「照顧好你們娘娘,誰若敢不盡心,朕,決不輕饒。」
所有人都心髒一抖,忙不迭應諾。
蘇詞萱自己,麵無血色,他應該已經察覺到了什麽。
等不見了羅涇辰身影,詞萱重新調整心情,讓素容去把班主請來。
她轉身回屋,去整理寫好的戲本。
一時間,曉星跟楊太醫去抓藥回來,便與霜月和兩個粗使丫頭去給詞萱煎藥。而妗玉則是進屋去為詞萱鋪紙研磨。
妗玉心有餘悸地邊研磨,邊回想這段時間來詞萱吃藥的情況,她才忽然發現,每次,她或者霜月或者曉星將藥端進來後,娘娘都沒有立即喝,而是支使她們去做別的,等她們回來,碗已經空了,她們還歡喜著娘娘按時服藥,身體一定能慢慢見好。
如今才反應過來,娘娘可能根本就沒有喝藥!
想到這裏,妗玉除了心慌以外,還有心疼。娘娘心裏對這個世間似乎沒有多少渴望了,就如那年在淩州,娘娘勞累過度以致小產,虛弱至極之時又接到宮裏來的催命符般的書信。當時,她自己都能感受到娘娘那種窒息的絕望,心髒如被生生割裂了一般。那一次娘娘完全失去了求生的意誌,差一點兒就醒不過來了。
聽到妗玉有些異樣的呼吸聲,詞萱疑惑抬頭,發現她眼眶蓄滿了淚,極力忍著不讓淚水流下來。
「妗玉,你怎麽了?」詞萱關切地問她。
「沒事,娘娘,奴婢隻是想到了一些往事。」妗玉急忙用手擦去眼淚。
「好好的,為什麽會想什麽往事呢?」詞萱心疼地問道。
「奴婢也不知為何,有些往事突然往腦海裏竄。」
見她如此傷感,詞萱以為妗玉是想到了那個拋下她另娶她人的青梅竹馬,伸手幫她出去眼淚,輕聲細語安慰道:「傻丫頭,過去的事,就
忘了吧,想也隻是徒增傷感。不如往前看。」
詞萱心裏也暗自想著,等戲文排練結束,她也要好好給妗玉挑選夫家了,不知永和那裏,可有為她留意了些人家。
「是,娘娘,奴婢明白。」妗玉依然忍不住心酸,為詞萱心酸。
世人都隻看見皇上對娘娘的恩寵,可個中辛酸有誰知呢?最委屈的時刻、最絕望的時刻、最無助的時刻、最危急的時刻娘娘全部遇到了,也撐過來了,但是那些深深刻在心裏的傷痕如何抹滅掉呢?皇上強行將娘娘帶回宮,可入宮第一眼,是已經身懷六甲的敏妃娘娘,試問,誰能不介意?大臣們進言要皇上選秀擴充後宮,皇上現在回絕了,可以後呢,是否會大選?如果有了新人,皇上是否還會繼續給娘娘這份獨寵?一切都可能是變數!
可是,在皇上還是滿心滿眼都是娘娘的時候,妗玉還是希望娘娘能夠抓住,至少,皇上如今對娘娘的心,世間少有,娘娘也值得。
這時,素容進來稟報:「娘娘,曹班主到了。」
詞萱心裏一喜,「快讓她進來。」
曹班主隨素容進來,見了禮後,詞萱將戲文的尾稿遞給她:「曹班主,這是尾稿,你過目,看是否需要修改的地方。」
尾稿也是最後的所在,曹班主看到敵國大軍兵臨城下,一個弱女子爆發出無限的力量,站在城樓為我軍擊了一夜鼓時這一幕時,她熱血沸騰,也熱淚盈眶。
讀罷,她向詞萱深深一拜。
詞萱大驚,忙伸手要將她扶起來,「曹班主,你這是做什麽?」
「娘娘是世間奇女子,大仁大義大智大勇,是世間女子楷模,請娘娘受草民一拜。」
詞萱愣了一下,當即羞愧起來,她隻是覺得那是她該做的,如何受的起這樣的評價。
扶曹班主起來,她紅了臉慚愧笑道:「曹班主折煞我了。」
怕曹班主繼續恭維,詞萱急忙將話頭引入到這稿文來,讓曹班主設計排戲場景。
確如詞萱所言,一天時間裏,曹班主便將剩下的戲全部排練好了,明天再練習一天,後天便可出宮展演。
羅涇辰依然是很晚才回來,自從肅清候府倒下了之後,最近有幾家世家大族在宋國公的攛掇下開始搞了不少小動作,而且,宋敏蓁即將臨盆,宋國公更是早已做好了準備,隻要宋敏蓁腹中孩兒降生,無論是男孩是女孩,他都隻能是男孩。
羅涇辰早已知曉了一切,也知道宮裏還有不少宋國公安插的人,他隻是佯裝被蒙在鼓裏,屆時將計就計,甚至他可以為宋國公推動一把,將他們一網打盡。
詞萱感知到宮裏宮外風平浪靜中潛藏著不太平,她從未向羅涇辰過問。若是三年前,她肯定是擔心的,但是經過這三年,羅涇辰已經是成熟睿智的一代帝王,那些潛藏的宵小,隻怕是自掘墳墓罷了。
第三天,曹班主的南枝坊戲班便在京城最繁華的亭街戲樓開張了。
光是第一出戲「元帥逝,敵兵起」就引起了極大反響,接著一出又一出,既動魄驚心又精彩絕倫,人們一傳十十傳百,京城大街小巷凡是有人的地方,都在相互傳頌「危城記」這部戲,而亭街戲樓,每天座無虛席,甚至還有好多人爬到柱子上去看。
不知從何時起,「危城」就是淩州城,城危之際力挽狂瀾的太子妃就是當今宮裏尚未冊封的那位娘娘蘇詞萱,先前對蘇詞萱不利的那些傳言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感歎欽佩傾慕,好多閨閣女子甚至日夜盼著能見這位傳奇的女子一麵。即使見不到娘娘,見到她身邊兩個侍女,也好啊!
不少人甚至開始討論,這樣的女子才堪為大寧國的皇後,更有一些有識之人,準備聯名起上書,讓皇上挑選良辰吉日,冊封
這位娘娘為皇後。
這些,是詞萱不曾預料到的,聽著宮女們給她描述這些情形時,驚愕之餘,心裏暗暗後悔。
而宋國公那邊,便逐漸有些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