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各懷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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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偌大宴客軒裏坐滿了人,江城養濟院的、北城養濟院的,其中還有幾個陌生的客卿,唯獨沒有晨陽長公主和本該坐在梁不易身邊的齊閣老。

    待客的仍舊是那位管事,脫去了身上的蓑衣,蕭魚總算看清他臉上的容貌,是個麵白無須的中年人,四十來歲的樣子,席間不少客卿都管他叫和公公。

    原來是個公公,但看氣勢倒是一點也不像。

    蕭魚一邊吃著麵前烤好的鹿腿肉,一邊觀察宴客軒裏的人,同時想著方才刑律儉跟她說過的話。

    他是說四海金閣放了話,將在三日後廣開珍寶閣,拍賣一份前朝造船大師柳藤木在的手稿。

    柳藤木在的手稿!

    蕭魚當時的第一反應就是,造船圖紙,當年同山大營的那份圖紙應該就是柳藤木在和蕭蘊山聯手繪製的。但這份手稿不是在她三叔手中麽?怎麽又會出現在四海金閣?

    “姐姐,姐姐!”梁思楠將蕭魚從思緒裏拉回來,“姐姐在想什麽?”

    蕭魚抬頭看了眼不遠處的胡夢琳,發現她正與那位和公公寒暄,顯然是認識的。

    “在想那位晨陽長公主和齊閣老為何都不在。”她有些心不在焉地說。

    梁思楠一樂:“那有什麽可想的?你以為晨陽長公主是想請我們來夜宿?”

    蕭魚側頭看她,梁思楠用筷子夾起一塊魚肉送到蕭魚嘴邊:“姐姐嚐嚐,這魚可是用你今日從落雪湖釣上來的那尾明紅魚燒的。”

    蕭魚垂眸看著遞到麵前的魚肉,又看她一臉單純無辜的表情,緩緩張開嘴……

    投喂成功的梁思楠臉上蕩起笑意:“姐姐一定是早就知道晨陽長公主早些年與齊閣老之間的愛恨糾葛,否則也不會用這件事吊著齊閣老來落雪湖,但有一件事兒,姐姐你可能並不知道。”

    蕭魚嫌棄地避開她再次遞過來的魚,報複一般夾了一塊鹿肉放在她碗裏:“你也吃。”

    梁思楠怔愣一瞬,隨即抬頭,對上蕭魚一臉壞笑的表情。

    “怎麽?不喜歡呀?那嚐嚐這個?新鮮得狠。”蕭魚一笑,又夾了一塊之牛乳糕放在梁思楠麵前的盤子裏。

    梁思楠怔怔地看著麵前的碟子,咬牙道:“難得姐姐還記得我愛吃什麽!”

    蕭魚悠閑地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側目看了眼遠處的胡夢琳和和公公:“我記性向來不錯。”而且也睚眥必報!

    梁思楠夾起那塊鹿肉:“姐姐你隻知晨陽長公主曾經與齊閣老有舊情,因駙馬不得參政一規矩,齊閣老最後忍痛拒絕過聖上的賜婚,致使兩個互相愛慕的男女沒能終成眷屬,但你卻不知晨陽長公主嫁給駙馬何曉之後,兩人關係很是和睦。後來駙馬死了,很多人都以為公主會和已經辭官的齊閣老再敘前緣。”

    “難道不是麽?”

    梁思楠麵色平靜地將鹿肉吃下:“當然不是。”

    “可我見齊閣老似乎對公主……”蕭魚目光落在她臉上,等著她繼續說。梁思楠果然沒有讓她失望,快速咀嚼掉口中的鹿肉後,她將碟子裏的牛乳糕夾起,“是愧疚。”

    “愧疚?”蕭魚看著她淡定地將牛乳糕吃下,“齊閣老為何愧疚?”

    “因為駙馬的死。”

    “駙馬不是因為意外墜馬而亡麽?”

    “當然不是。”梁思楠平靜地放下筷子,脖子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竄起一片紅疹子,但她仿佛無知無覺一樣,目光直直看向蕭魚,好像再說,你看,隻要是姐姐你給的,就算是砒霜毒藥我也吃得。

    蕭魚不為所動,握著筷子的手穩穩地挑起一塊鹿肉放進嘴裏,炙烤的香味在口腔裏彌漫開來,實在是美妙得很。

    “那是為何?”她問。

    “因為駙馬根本不是墜馬而亡。當年同山大營組建新水軍,打造戰船一事的監軍正是駙馬!”

    蕭魚一怔,不可思議道:“駙馬不是不能參政麽?”

    梁思楠笑道:“駙馬確實不能參政,但是不代表他什麽也不能做,駙馬原也是狀元之才,但因家族背景不夠身後,又愛慕公主,這才在公主被齊閣老拒親之後主動向聖上求娶公主。

    但駙馬做了快二十年駙馬,心中抱負無法施展,整個人漸漸鬱鬱寡歡,公主為了讓駙馬重拾信心,便去找齊閣老求了一個差事。”

    便是同山大營的一個小小監軍,可就是這麽一個小小的監軍,最後卻害他死在了同山。

    之後駙馬的死因和同山大營的秘密幾乎一同封塵起來,很少有人提及。

    蕭魚震驚地看著梁思楠,腦中掀起一團風暴。

    難怪,難怪齊閣老會一直留在養濟院,他也是衝著蕭道學背後的同山大營來的?

    這時,大片紅疹子已經蔓延到梁思楠的半張臉上,對麵一直注意著這邊的梁不易臉色幽地一沉,握著筷子的手一緊,象牙筷子“啪”的一聲從中斷裂。

    他猛地從蒲團上站起來,麵色陰沉地看向蕭魚,恨不能將她生吞入腹一般。

    坐在一旁的刑律儉注意到他的異樣,抬頭看了眼蕭魚和梁思楠,抬手一把扣住梁不易的手腕,阻止他衝過去:“今晚的鹿肉不錯,梁大人不嚐嚐?”

    梁不易垂眸看他,手腕用了十成的力道想要掙脫刑律儉的牽製,但奇怪的是,明明看起來弱不禁風的人卻力氣驚人,仿佛有力拔山河的氣力。

    幾人之間劍拔弩張的氣氛終於引來了胡夢琳和和公公的注意,胡夢琳目光悠悠地看向刑律儉,以及他死死拉住梁不易的手,唇角捕捉痕跡地勾了一下。

    看來這位刑公子果然不是世人所見到的那般。思及此,她便更加覺得自己做出的決定是正確的。

    “梁小姐似乎不太舒服。”她走過去,目光若有所思地落在梁思楠起滿了紅疹的臉上。

    這時和公公也走了過來:“我讓人叫大夫。”說著,轉身朝不遠處的侍從擺了擺手。

    侍從頓時領悟,急衝衝拋出宴客軒。

    宴客廳裏的歌舞亦在這時停了下來,梁不易垂眸看了眼刑律儉,冷冷道:“她最好沒事。”

    言外之意是,如果梁思楠出了什麽事,不止蕭魚要受到報複,連他亦然。

    刑律儉微微勾了勾唇,鬆開手,端起茶杯抿了口:“梁大人稍安勿躁。”

    梁不易又看了眼梁思楠,看她暫時沒有什麽其它異樣,隻好重新坐回軟墊。

    不多時,是從帶著滿頭華發的老禦醫急衝衝趕來,一進門便指著梁思楠道:“在那裏,那位姑娘突然起了疹子。”

    老禦醫忙朝著梁思楠走去,待靠的近了,見她臉上大片的疹子和桌上的擺放的各種吃食,忍不住蹙眉道:“瞧著像是對什麽食物相克,姑娘平素裏可有忌口?”

    梁思楠看了眼一旁的蕭魚,搖頭對老禦醫道:“從沒注意過。”

    老禦醫愣了下,按理說,這種相克的情況已經十分嚴重,梁思楠本該有所地方才對,但看現在這個樣子,顯然她在說謊。

    思及此,老禦醫本著少說話多做事的原則給梁思楠把了把脈,又問她方才都吃了什麽?

    一旁的蕭魚替她道:“剛吃了鹿肉和牛乳。”

    老禦醫臉色幽地一變,目光落在桌案上的鹿肉和牛乳,篤定道:“這就沒錯了,姑娘應是吃鹿肉和牛乳相克了,沒什麽大事,我給您開幾服藥,定時服用,不出兩天,臉上的疹子自然可以消退。”

    老禦醫下了診斷後便下去開方子配藥。

    經了這麽一事,加之主家晨陽長公主並不在,晚宴很快便草草結束了。

    離開前,梁思楠特意拉了蕭魚的袖擺一下,蕭魚狐疑地扭頭看她:“你又搞什麽幺蛾子?”

    梁思楠用帕子擋住臉,傾身湊到她耳邊:“姐姐,你可別怪我沒告訴你呀!有人呀,她在惦記著你碗裏的魚!”說完,宛如一隻花蝴蝶般踩著輕盈的步伐飄然而去。(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