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他手裏的手絹拿過來，用力把剩餘的眼淚擦幹，回答道：“這麵裏你怎麽放芽菜啊？”

    司意怔了一下，顯得有些許緊張說：“啊？你不喜歡吃芽菜嗎？我看廚房裏有，就都放了些，我聽說江縣的芽菜是特色，煮麵炒菜都很有風味，我不……”

    “沒事！”我安慰他道：“不是不吃芽菜。”

    “那是……想到誰了嗎？”司意端著他那碗麵，同我一起坐在簡樸的廚房裏。

    我點點頭回答：“想到了外婆，還有薑婆，薑婆當年救了不少孤女，在神山裏，那有薑古的舊廟，薑婆在山裏也種這樣的芽菜，我外婆尤其喜歡薑婆做的芽菜麵，春天種下，夏天茂盛，摘下來曬幹，放進壇子裏醃製到秋天就可以吃了！”

    “薑婆每年會在我外婆生日時，為我外婆煮一碗芽菜麵，每年如此，那年饑荒，廟裏接濟了太多流民，薑婆任然為外婆生日留下了一碗芽菜麵，可是我外婆心疼新上山的小師妹，將自己的那晚生日麵煮給了小師妹吃，那小師妹身世淒慘，親眼看到全家人死在了仇人的槍下，她對誰都充滿了戒備之心，可是她卻很喜歡我外婆，但是她從來不會表露出來，我外婆天資頗高，她不願遜色，苦練數年，可是薑婆眼裏卻隻有外婆，她不甘啊，她想薑婆和我外婆都看到她的努力……”

    我歎了口氣，“可是師姐們卻隻以為，她爭強好勝，她也不解釋，有一年她親自在外婆生日那天，做了一碗芽菜麵想請外婆吃，可她端著去到外婆屋外時，卻看到其他師姐們都在，所有人其樂融融，談笑風生，唯獨缺了她，她那時覺得，即便沒有她，大家也好好的，她從來就是多餘的人，她隻得抱著那碗冷掉的芽菜麵一個人吃，吃著吃著就哭了，她想山下的家，想死去的親人，想被自己弄丟的弟弟……”

    “後來師門巨變，師姐們出山揚名死的死，失蹤的失蹤，最後連外婆也下山了，不告而別，漿皮死後，原本是門中的小師妹，卻要獨當一麵，她帶著那些比她小不了多少的弟子，苦苦支撐了十多年，從前薑婆在時留下的習慣，幾乎都被她改變了，唯一沒變的，就是每年外婆的生日，她都會吃一碗芽菜麵……”

    司意認真傾聽著我講這些故事，輕聲說：“那些年裏，她一定很想念你外婆吧？”

    “是啊！所以我才不明白！”我看著碗裏的麵，輕輕皺起了眉頭。

    “不明白什麽？”

    “我不明白，我在喬雙鏡的執念裏看到的，分明是一個苦命又執著的老人，為何當年她要告訴我，她殺了我外婆呢？”

    司意帶著幾分訝異問：“你是不是懷疑，當年你外婆的死，另有隱情？”

    我點頭，“玄青大師對我說，我寧爺爺的失蹤，和你有關係，當年還發生了什麽事，也與你有關，而且我感覺，我在喬雙鏡的執念裏看到了那麽多，包括她找到她的養屍匠弟弟，卻唯獨沒有有關八年前我外婆的事兒，為什麽偏偏沒有八年前的事呢？”

    她的執念裏，有絕大多數都和我外婆有關，可是有關我外婆的死，卻沒有任何提及，我之前還沒發現，直到司意這碗芽菜麵，讓我突然意識到，這裏麵還隱藏著什麽秘密。

    司意看我為此苦惱，關心地說：“小免，我相信有一天你一定會找到答案的，快吃吧，麵都融了！”

    “嗯。”

    我趁熱吃了這碗麵，沒多久，天就該黑了！

    我算著時間，陰廟的弟子就過來請了，想是太陰姑那邊已經準備好了！

    本來打算讓司意留在薑古廟裏安全些，但是他執意要陪我一起去，我想著他雖然看起來是個普通人，可真實身份可比我牛逼多了，就讓他陪著一起去吧。

    夜幕很快就將這片大地給覆蓋，我們二人走在去會仙觀的這條大道上，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廟場死了人的關係，才不過晚上七點，道上一個人都沒有，大路上有路燈，可是這條大道旁邊種著不少梧桐樹，將路燈的燈光遮去了一大半。

    我和司意並排走著，兩人都沒說話，走到一半時，我突然看到大道前麵坐著個老頭兒，我們走近時，我才看清，這老頭穿著一件白色的背心，腳上是一雙拖鞋。

    這季節，我們都穿著大衣外套，他就穿這麽一件背心實在是詭異，我第一時間就去看他腳底下，發現這老頭兒腳底下沒有影子，我知道這老頭不是人，但是我心頭奇怪，我好歹一身道氣，這老頭鬼怎麽看見我還不跑？竟然就這樣坐在路邊？

    不過，他也不擋道，就是坐在路邊的，我犯不著去管他，話說難聽點，這個世界鬼比人多，我們是不會去過問所有鬼的存在的。

    這時走在我旁邊的司意突然說：“你覺不覺得有點涼啊？”

    他身上穿著一件灰色的大衣，他將脖子上的圍脖取下來，套在了我脖子上。

    我繼續往前走，好奇問他：“你有沒有看到什麽？”

    “看到什麽？”他認真問。

    我搖了搖頭，他竟然看不到？

    我以為他該看得到的，不過看不到就看不到吧，我也沒多說什麽。

    不過沒走幾步，我餘光裏發現，左後方多了個人影，我回頭看了一眼，那個穿背心的老頭竟然跟了上來，他背著手走在司意旁邊，兩隻眼睛死死盯著司意看，仿佛司意是什麽稀奇寶貝一樣。

    “咳！”我特意咳了一聲，是想提醒那老頭放尊重點兒，老娘可是道士，別太過分！

    誰知道那老頭卻不理會我，他竟然伸出手來，在司意的麵部揮來揮去，看樣子像是在試探司意是不是看得見他。

    見司意眼睛都不眨一下，他還是不肯罷休，竟然又跑到司意前麵去擋著，眼看司意人就要撞上去，我伸手一把將他拉住了！

    司意這才停下來，衝我微微一笑說：“我就說這兒有點冷吧，你手比我還涼！”<101nove.comle>（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