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出使鄴城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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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宴席,禰衡憑借來使的身份,再次被奉為上賓,而許褚則坐在他身後。

    這宴席上的坐席,足足有數十席,一番客套之後,禰衡很快發現袁紹賬下的謀士沮授、田豐、逢紀、審配、許攸等人全都在場。

    除了他們之外,還有袁紹的兒子、袁紹麾下留駐在鄴城的幾位將領、以及不少冀州名士。

    袁紹廣納人才,麾下名士如雲,有些名字雖然禰衡聽著陌生,但僅憑姓氏和官職,也能猜得出來,他們都是出自冀州名門望族。

    正如許褚所說,想當著這些人的麵誆騙袁紹,談何容易,更何況禰衡心知肚明,袁紹設下此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禰衡心想袁紹對他必會有所刁難,今日前來赴宴,他不僅反複叮囑了許褚,自己也是百般小心。

    席間,袁紹絕口不提曹操,也不提天下大勢,隻和禰衡談詩論賦,得虧禰衡擁有前身的記憶,才得已對答如流。

    然而禰衡還未來得及鬆一口氣,在場一名武將打扮的壯漢突然站起身來,拱手道“我對禰正平之名如雷貫耳,今日得見,真是三生有幸,我敬先生一杯。”

    禰衡打量著此人,下意識地覺得他來者不善,與他同飲時,禰衡不露痕跡地將酒了一半。

    緊接著,那人又道“聽說禰正平身手不凡,曾在三招之內斬殺秦宜祿,如此驍勇,讓人佩服!”

    禰衡心中警鈴大作,他殺了秦宜祿雖然也不算是什麽秘密,但這段時間,在許都也少有人再提起此事,他萬萬沒想到,袁紹賬下的武將竟會突然將這事給翻出來。

    袁紹聞言很是吃驚,“我竟不知,原來禰正平還有這般武藝!”

    袁紹麾下將領韓猛說道“主公,此事末將也略有耳聞,秦宜祿是呂布麾下大將,禰正平能在三招之內將他斬殺,想必身手非同小可。”

    在場的另外幾位將領也隨之附和起來,似乎都聽說過此事。

    禰衡神色微動,迎著袁紹投過來的詫異目光,笑了笑說道,“讓袁公和諸位見笑了,隻因秦宜祿身受重傷,才讓我有機可乘,不過是巧合罷了,不值一提。”

    這時,剛才向他敬酒的那人語出驚人道“主公,末將鬥膽,想與禰正平比試比試,還望主公應允。”

    禰衡吃了一驚,此人看上去魁梧壯碩,如何能與他比試,雖說自己有那個技能,人中呂布,但也隻有三回合,眼前這個人,怎麽看都不像三回合能拿下的。

    禰衡正欲推辭,隻聽袁紹開口道“臧霸,貴客在此,不得無禮!此處又不是演武場,比試什麽,你坐下!”

    臧霸聽袁紹這樣一說,隻好作罷。

    禰衡怎麽也沒想到,此人竟然是臧霸,他居然沒死,還跑到袁紹這來了!

    禰衡不禁想起那日在下邳,臧霸、秦宜祿,還有陳宮,這三個人都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如今秦宜祿已被自己所殺,臧霸也活著逃到了袁紹這,那陳宮呢,他究竟是死是活,他若是還活著,又去了何處。

    就在這時,沮授開口說道“主公,今日宴席之上雖然不宜比武,不過禰正平既是文武全才,想必這文采也非同一般。”

    “監軍言之有理。”

    袁紹心道,不宜比武,但若是吟詩作賦,也還算應景。

    他餘光一掃,正好瞥見主座一旁懸掛著的一隻鳥籠,裏麵養了一隻鸚鵡,袁紹隨即揚起手袖指著那鳥籠,對自己身邊的近侍使了個眼色。

    侍從立刻會意,將那隻鳥籠提到禰衡麵前。

    禰衡也不知袁紹究竟想做什麽,隻好靜觀其變。

    主座之上,袁紹高聲道“諸位,我素來不好樂舞,今日設宴,也沒什麽可供諸位一樂,近日我新得了這隻鸚鵡,聽說是從西域而來,此鳥機靈、聰慧,我甚是喜愛。”

    說著,袁紹將目光投在禰衡身上,又道“我聽說禰正平一手文章寫得甚好,不如就請你為它作賦一首,讓我等賞閱一二如何?”

    話音剛落,在場之人都連聲附和。

    禰衡起身作了一揖,輕笑道“袁公一番雅興,在下本不當推辭,隻是在今日在座的,都是名滿天下的名士,在下才疏學淺,不敢賣弄。”

    “欸,禰正平何必自謙。”袁紹的長子袁譚道,“前些日子,我曾讀過你所作的那篇討賊檄文,的確是文采超群,今日還請禰正平不要推辭,也好讓我等一飽眼福。”

    他所說的,正是禰衡上回在朝會之上,為劉協所作的那篇征討李傕的檄文,那日劉協命人抄錄數份,送往各州,袁紹也收到了這篇檄文,經袁譚提醒,他立刻回想起此事。

    袁紹打量著禰衡,見他有些遲疑,不悅地哼了一聲,“怎麽,你願為曹孟德作檄文,卻不願為我作賦?”

    他話都說到這份上了,禰衡也不能再推辭,隻好硬著頭皮說道“在下豈敢,既然如此,那在下便獻醜了。”

    袁紹立刻命人研磨,不多時,幾個侍從便抬上一張桌案,擺上了筆墨紙硯。

    禰衡走到案前席地坐下,打量著那隻鸚鵡,不知該從何處下筆,然而就在他執筆的瞬間,他隻覺腦海裏文如泉湧,當即在紙卷之上寫下了“鸚鵡賦”三個字。

    此時的禰衡如入無人之境,隻見他文不加點,一氣嗬成,寫道“惟西域之靈鳥兮,挺自然之奇姿。體全精之妙質兮,合火德之明輝。性辯慧而能言兮,才聰明以識機。故其嬉遊高峻,棲跱幽深。飛不妄集,翔必擇林……”

    整個廳堂之內瞬間鴉雀無聲,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的身上。

    禰衡完全沉浸在文字裏,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所寫下的,正是禰衡前身所作的那篇《鸚鵡賦》。

    這篇賦本是曆史上的禰衡辱罵曹操之後,輾轉被打發到了黃祖那裏之後寫下的,既然禰衡穿越而來,這篇賦自然也就成了滄海遺珠,並未出現在這個世上。

    禰衡此時所作的這篇賦,與前身所作的那篇一字不差,前身的靈感與記憶在此時仿佛與他的思緒融為一體。

    寫完最後一個字,禰衡極為瀟灑地收了筆,站在禰衡身後的侍從隨即念完最後一句“恃隆恩於既往,庶彌久而不渝。”

    禰衡這才這才發現包括袁紹在內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他。

    他全然不知,自己方才書寫時,站在他身後的侍從已經逐字逐句地念了出來。

    片刻後,隻聽主座之上的袁紹大喝了一聲“彩!”

    滿堂眾人隨即爆發出一片喝彩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