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七章 崔鈺案(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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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赫五年九月,西城。
入夜,秋雨飄搖,門窗俱閉。
“西城太守陶潛何在?”
“什麽人膽敢大呼我家府君名姓?”
西城太守府外,劉裕與徐道覆冒著微雨終於到了。
徐道覆拿出明黃色的天子製書高舉道:“皇帝陛下製書在此,欽差大臣駕臨梁州境內,還不讓你家府君速速出迎!”
“小人等狗眼看人,不知是欽差大人大駕,請大人恕罪!”
“無礙。”徐道覆大度地擺了擺手。
“多謝大人!”衙役們聽到欽差大臣駕到,立刻扶正了帽簷先給二人端正的行了一禮隨後立刻有人轉身小跑著回府內,其餘人則大開中門跪地迎接。
不多時,衙署內香案已經擺上,陶潛身著緋色官府,腰佩銀魚袋帶著屬官們跪在正廳。
“臣西城太守陶潛拜見欽使!”
“拜見欽使!”
劉裕此時也更換了甲胄,穿上一身錦袍,他上前拍了拍跪下的陶潛背脊:“陶府君請起,我們是微服到此,禮節就從簡吧!”
“遵命!”陶潛起身,眾人分列兩旁,此時奉命先入城的左武威衛的一營將士也都趕到,立刻將正廳圍了起來。
“大家都不要慌,這些都是洛陽的禁軍,為了大家的安全,也為了我們行蹤的保密,自即日起諸位不論是辦公還是起居飲食都要在衙署之內的公房,三日之內不許離開衙署,三日之後再請諸位恢複常態。”
“在此期間,衙署將作為臨時欽差行轅,如有人擅自向外人泄露欽差行蹤者,以瀆職罪免職查辦,望周知。”
“下官遵命!”
劉裕雖然卸了甲胄,但多年馳騁沙場,身上一股子殺氣,依舊不怒自威,眾官吏剛起身又再次匍匐在地。
“好了,陶府君,讓你的下屬們該幹什麽幹什麽去吧!”
“諾!”陶潛微微拱了,隨後麵朝眾人大手一揮:“欽差大人的話希望你們謹記在心,用心辦差,都退下吧!”
“諾!”
“諾……”
劉裕和陶潛二人先後重複,眾人都明白茲事體大,紛紛拱手稱諾,不敢違背。
“陶府君請坐!”劉裕命左武威衛的軍士退出正廳去守住衙署各門,自己和徐道覆一左一右坐上了主位。
陶潛拱手聽命,也在下首落座。
此時徐道覆摸著案角開了口:“這梁州不愧是宋國公曾經治理過的地方,我等來時一路上看見百姓安居樂業,官道附近的郡縣炊煙不斷,遠近田舍雞犬相聞,各處阡陌相連,麥田都已經收割,想必也是收獲頗豐,這都是梁州刺史府治理有功啊!”
“不錯,回京之後我等當在陛下麵前為梁州上下的官員表功才是!”劉裕也從旁附和。
“哎!”聽完劉裕徐道覆二人對梁州官吏的不吝稱讚,陶潛苦著臉喃喃道:“二位欽差有所不知啊!”
劉裕與徐道覆對視一眼笑著問:“哦?陶府君有何隱情?”
徐道覆見陶潛有些話如鯁在喉,有所顧忌,於是抬手低指著劉裕:“這一位乃是當朝樞密院樞密副使、前任征南將軍、興寧郡公劉公,你有什麽難言之隱盡可說出來,往小了說有公爺為你做主,往大了的說即使是公爺一時片刻做不得主也可以為你上達天聽。”
劉裕的剿滅五鬥米教叛亂的威名他這位江州士人自然也曾有過耳聞。
“聽說陶府君祖上是陶威公後人?”劉裕突然問起了陶潛的家世。
長沙郡公陶侃生子十七,廷尉陶範是陶侃第十子,陶潛則是陶侃長子之孫,從輩分上說陶範是陶潛的叔祖。
陶潛具實相告,劉裕徐道覆這才確信陶潛確實是陶侃後人。
“既然兩位大人如此說了,下官今日有一言不吐不快!”不知為何,劉裕抬出陶侃之名後陶潛開口了。
“請說。”
陶潛這才如實道來:“實不相瞞,兩位大人看到的不過是西城一地的繁茂景象,實際上拜別駕崔鈺所賜,我梁州各郡每月都多向刺史府庫多繳納三成的稅款,而這些稅款梁州並未向朝廷輸送,而是都被梁州官員中飽私囊了!”
“梁州刺史陸納竟然如此大膽?”徐道覆歪著頭,這話自然是誘導陶潛繼續往下說。
“這倒不幹陸使君的事,”陶潛搖著腦袋:“陸使君年邁多病,上任以來多在臥榻之上,刺史府一應政務悉決於別駕崔鈺一人之手,陟罰臧否,賞罰決斷亦歸於其一人之口!”
“區區一個別駕竟然有如此大的權力?”劉裕蹙眉,他到現在也想不通這個崔鈺到底有何能耐能夠架空陸納這個刺史。
陶潛地胸口起伏不定,他越說越激動:“公爺不在梁州所以對梁州的情形不甚了解,陸使君年歲漸長,體弱多病,疾病纏身,而崔鈺雖然隻是一個別駕,那也是正四品上的大員,更何況崔鈺還是清河崔氏的家主,遠近士人歸心,崔鈺掌權日久所以才能在梁州呼風喚雨。”
徐道覆單手支撐,一手摸著下頜作思考狀:“那這崔鈺也不能一手遮天呐?莫非這梁州上下所有的官員都被他收買了?”
“那倒沒有。”陶潛解釋道:“大多數官員對清河崔氏心存敬仰之心,畢竟在當軸士族琅琊王氏之前,清河崔氏亦是天下士族領袖。況且那崔鈺工於心計,詭譎多變,軟硬兼施,恩威並重,所以才能把持刺史府多年。”
“原來如此!”就連劉裕也沒有想到原來這梁州別駕崔鈺竟然還有一個清河崔氏家主的身份!
“我聽聞梁州錦衣衛校尉檀粲早就掌握了崔鈺謀權亂政,加征稅賦,還有冒賑欺君之罪的鐵證,而且遞送了京都錦衣衛指揮使司。”徐道覆隨手捏著一盞茶,有意無意地說道。
劉裕在一旁杵著長刀及時接上了話茬:“檀粲之死你可知道其中有何隱情?”
陶潛先是眼中一亮,隨後不知想到了什麽又突然暗淡起來,他緩緩道:“檀粲究竟是這怎麽死的這一點下官確實不知其中詳情。不過,崔鈺說檀粲是攻打米倉山匪寇戰死,此言我是斷斷不能相信的。”
檀粲之死陶潛也是近幾日在尚書省頒發的朝廷邸報上看見的,很難想象半個月時間南鄭那邊的消息硬是一點風都沒有透到西城來。
“哦?你可有什麽證據?”徐道覆發問道。
陶潛歎了口氣,有些哀傷地說道:“斯人已逝,說再多又有何用?證據我倒是沒有,不過錦衣衛職司監視地方,剿匪拿賊這等武事應當是地方都指揮使司衙門的差事才是。這等淺顯的道理我想二位大人也應該明白。”
“也是!崔鈺不是相易與之人,檀粲也不是泛泛之輩,如今死無對證,崔鈺殺人滅口我們也沒有借口以此罪行將其抓捕歸案。”徐道覆想了想還是不能從檀粲之死入手。
“公爺,你說崔鈺收買這麽多的官員他的錢財從何而來?”徐道覆提醒道:“要知道這幾年梁州的稅款都是如期交付洛陽太倉的。”
值得一提的是,陶潛特意將這幾年梁州各地發生的災情一一向二人詳細說明了一番。
“看樣子崔鈺犯下的罪行遠不止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