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生產隊的大鐵牛【謝謝大家的一路陪伴,數據暴漲,很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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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旋剛剛走到家門口。
    卻見陳曉端,手裏提著一個“食盒”,正站在自家門口敲門。
    “咦,羅旋?”
    陳曉端聽見響動,轉身看見羅旋,不禁一愣,“我還以為你在睡懶覺呢!敲了半天,也沒見你來開門。”
    羅旋嘿嘿一笑,“人家那幾位客人,一大早就要起來趕路,我哪可能睡懶覺?再說了,咱農村人,天天要出工,可沒人有睡懶覺的習慣。”
    生產隊裏,除了5歲以下的小孩,可以偶爾睡睡懶覺之外。
    其他人,真還不敢賴床。
    要不然的話,七大姑八大姨的閑言碎語,光那口水都能淹死人。
    在生產隊裏,不怕別人說你憨,就怕別人說你懶。
    生成地裏刨食的莊戶人家,還敢懶吊吊的?
    那樣的話,以後娶老婆都困難。
    羅旋打開門,
    陳曉端隨後提著東西跟了進來,“這是我媽給你熬的雜麵粥,還有兩個窩窩頭、一塊鹹菜,你就湊合著吃吧。”
    陳曉端手裏這種食盒,基本上都是解放前打造出來的物件兒。
    現在新社會了,農村社員們的家裏,即便是要往田間地頭送飯,那也是一個竹籃、兩個海碗就解決了。
    基本上用不上這種木質的、一共三層的“食盒”。
    而且社員們家裏除了主要的勞動力,其它小孩子,很多人都是沒有早飯吃的。
    這次陳曉端提過來的早飯,其實也不怎麽好:一碗裏麵有砸扁了的黑豆、黃豆、豇豆,摻雜著一點點大米、搗碎的小麥熬製而成的粥。
    這種稀粥,擱後世叫“天然純綠色無汙染健康食品”。
    但放在這個年代,卻是讓人難以下咽的粗糲食物:隻因為沒經過深加工的豆類食品,它有一股天然的豆腥味。
    還有就是缺乏糧食加工機器,搗碎的小麥顆粒,上麵還帶著麩皮,吃下去讓人有點難以消化。
    曆史上有一位帝王,就是因為貪吃新小麥熬成的麥飯,而被活活撐死了...
    羅旋拿起那碗粥,勉強自己咕嚕嚕的把它喝了下去。
    自己其實已經吃過早飯了。
    但陳曉端的娘,給自己多熬了一碗雜麵粥,自己又不能不領情。
    要不然的話,那就沒有下次了...
    陳曉端見羅旋光顧著喝粥,卻並不吃那兩個窩窩頭,不由感覺有一些奇怪,“我媽說你家裏有灶沒鍋、缺快少碗的,所以才在做早飯的時候,給你多做了一份。
    你怎麽不吃窩窩頭呢?光那一碗粥,怎麽能抗餓?”
    羅旋道:“我一大早上起來,吃了兩個包穀粑,現在不餓。”
    陳曉端道,“原來是這樣啊?咯咯咯,剛才,我還以為你是舍不得吃、準備把窩窩頭留到中午當午飯吃哩。”
    羅旋也笑,“那倒不至於。我雖說也是農村人,但還不至於窮到那份上。隻不過學校裏,確實也不少同學,她們的日子很是艱難,吃不起早餐。”
    陳曉端微微歎口氣,“何止是吃不起早餐?有不少同學,她們連中午飯都隻有一把紅薯幹,甚至是一把炒蠶豆...哎,我一個月的工資,恐怕還不夠貼補進去呢。”
    這個時期,教育部門那是真正的清水衙門。
    像陳曉端這種教書育人的老師,她們的工資經常會被拖欠一部分。
    甚至是扣除一部分,用來支援各種建設。
    每個月都有固定工資的教師,尚且過得不容易,而來學校裏麵念書的這些學生們,家裏麵則更是艱難。
    尤其是其中有一部分生產隊裏來的女同學,她們的日子,才叫一個慘!
    因為在她們父母的觀念之中:金貴的糧食,要拿去優先保障家裏的主要勞動力。
    接下來就是家裏的男丁。
    因為這些男孩子長大之後,就會成為家中的頂梁柱,所以他們的父母,就更看重這些男孩、更傾向於優先保障他們的糧食供應。
    而女孩子嘛...大家都懂的。
    這也不能簡單地去責怪這些父母們重男輕女。
    而是因為他們手頭上的資源極度貴乏,使得他們不得不做出這種艱難的選擇...
    羅旋吃完飯,把碗、鹹菜,連同那兩個黑乎乎的窩窩頭,一起放進食盒,“我中午在學校裏蒸飯吃,用不著這窩窩頭了。
    放著又怕會餿。
    所以你還是把它拿回吧,我這裏還有幾個包穀粑,你也一同拿回去,請伯母嚐嚐鮮。”
    陳曉端笑道,“我是奉我家老母親之命,過來給你送飯的,哪有反倒往家裏搬東西的道理?要送,還是你自己去送,反正我不沾染這事兒。”
    陳曉端母親做的窩窩頭,說實話,確實要賣相有賣相、要看相有看相。
    但無論她如何手巧、如何會調味,畢竟全麥窩窩頭還是口感粗糙、讓人難以下咽。
    羅旋有軟糯香甜的包穀粑不吃,幹嘛要去啃沒鹽沒味的窩窩頭?
    陳曉端不願意往她家裏拿東西,那羅旋就隻好把杜娟送過來的包穀粑撿了幾個,放進食盒裏,給陳母提了過去。
    到了陳曉端家中,
    陳母客氣幾句,然後對陳曉端道,“曉端啊,你昨天說學校裏的領導,非得讓你組織一個文藝節目,你準備的怎麽樣了?”
    陳曉端嗔怪她母親一句,“媽,那是工作上的事情,你當著人家羅旋的麵,說這些做什麽呢?”
    敲鑼聽聲,聽話聽音。
    陳曉端是一個骨子裏,極其驕傲的人。
    她上一次和羅旋澹澹的提了一下,這個文藝節目的事情,但其實陳曉端當時就出於一種:行就行,不行就拉倒的意思。
    陳曉端隻是隨口一問,想看看羅旋有沒有什麽好法子罷了。
    因此,
    這兩天她被袁校長給催的不行了,但陳曉端始終也沒有在羅旋麵前,提及過這事情。
    陳曉端的母親,此時卻裝作不經意的、又舊事重提。
    羅旋哪能不知道她的用意?
    “我有一首兒歌,不知道能不能行?”
    羅旋道,“隻不過,我一不會譜曲、二不會填詞。隻能我哼唧出來,然後看看你有什麽辦法沒有?”
    陳曉端訝異的問,“那上次那首《生產隊裏的小社員》,你是怎麽寫出來的?”
    羅旋回道,“那是廣播站的張維,他私底下去找人填詞譜曲的,我都不知道這事兒。”
    陳曉端微微一笑:“哦,那我知道啦。沒事的,你隻要能哼出來,我就能給你寫出來。”
    陳母在一旁也幫腔道,“我們家曉端,那可是果民第一女子中學的高材生,琴棋書畫都會一些。別說她,就連我也能替你伴奏呢...隻可惜,家裏沒有古箏、長笛這些東西。”
    “哎呀媽!您老是提以前的事情幹嘛呀。”
    陳曉端推推她母親,“媽,中午我想吃雞蛋攤餅,您能不能給我做一頓白麵餅、大米稀飯吃?”
    陳母笑道,“行!你們先忙,我就不在這裏礙手礙腳的了。”
    等到陳母走開,陳曉端拿上紙筆,帶著羅旋來到後院那個小小的天井裏。
    羅旋深吸一口氣,把臉皮抹下來放進兜裏,就開始低聲哼唧起來:“張小牛,王小牛,飼養院裏來看牛。黃牛黑牛花花牛呀,隊裏又添大鐵牛...大鐵牛勁頭足,不吃草來光喝油...”
    “啊?”
    陳曉端一愣,旋即肆意的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哈哈——”
    羅旋惱怒道,“你再笑一聲試試??”
    陳曉端笑得上氣不接下氣,聞言趕緊用雙手捂住嘴。
    但一股股噴氣,還是從她如水蔥一般的指頭縫中“噗噗”的往外冒。
    “還敢笑?”
    羅旋如今年齡雖不大,但好歹自己前世也是一個成年人。
    現在當著別人的麵,居然哼唱這種最為幼稚的兒歌,臉上怎麽掛的住?!
    “你還笑?”
    羅旋轉身,作勢欲走,“不唱了,你那個節目咱摻和不了。你另找高明吧,我不幹了!”
    聽見天井裏的響動,一直豎著耳朵留意動靜的陳母。
    此時她也跑在後門口來了,對陳曉端道,“曉端,你笑什麽呢?人家羅旋這首歌,不就挺合適讓你們那些小學生表演嗎?”
    陳曉端強行忍住笑,但一張俏臉著實扭曲的厲害,“媽!我實在是沒忍住笑嘛。
    咯咯咯,羅旋啊,我不是想笑...噗嗤……”
    “對不起,對不起...哈哈哈!”
    陳曉端雙肩聳動,“我是在想,你拿這種小鴨子兒歌,去參加文藝匯演,能行?”
    “麻煩你把疑問句,改成肯定句。”
    羅旋回道,“你也不想想,那是什麽文藝匯演?那是全縣中小學,向國慶獻禮的表演!
    咱又不是去企事業單位、工廠礦山,搞慰問演出。
    小學裏麵這些參演節目,一要符合主旋律,二要符合我們中小學生的年齡段、符合我們中小學生活潑好動的性格才行。”
    聽到羅旋這麽一說,原本還在那裏暗自竊笑的陳曉端,忽的一下子就明白過來了:羅旋剛才說的對呀!
    現在上麵在大力提倡什麽?
    上麵正在鼓勵所有生產隊裏出來的學生,一定要努力學習、爭取當一個有道德有紀律、有文化有知識的優秀社員!
    鼓勵他們安安心心的,把農業合作社建設好、為農業生產貢獻出他們應有的力量。
    而剛才羅旋哼唧的那首歌,雖說歌詞很直白、毫無意境可言。
    但這不正符合,現在上麵提倡的、要創作出一批能夠讓廣大生產隊的社員們,都能朗朗上口、都能通俗易懂的文藝節目的號召嗎?
    要是不采用羅旋剛才哼唧的這首歌。
    等到匯演之時,陳曉端自己跳上台去,彈奏一首肖邦...那,嘿嘿。
    不被評委們當場否定才怪!
    曲高和寡,叫好不叫座。
    頂個屁用!
    那種場合,可不是玩高雅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