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娃娃頭雪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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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門外之人走遠。



    羅旋起身在門縫中,彎下腰撿起那張紙條,隻見上麵寫著:今晚9:00,二道街街道辦門口,那根電線樁樁下麵見。



    晚上9:00鍾?



    這個時期,人們一般都睡的很早。他們倒不是為愛發電,而是為了省電...



    大家的收入都不高,每個月、每一天的支出都是經過精心計劃的,能省點就得省一點。



    再加上號召大家要多生孩子,所以向來積極響應號召的居民們,這個時候,多半在咬緊牙關,努力幹活。



    因此晚上9點鍾左右,街上已經沒多少人,會出來瞎溜達了。



    而到了10點的時候,治安巡邏隊,則會開始出來巡邏、開始對街上閑逛的人進行隨機抽獎。



    大多數縣城裏的居民們,此時不是上床幹活睡覺、就是在準備幹完活上床睡覺了。



    那個時候的街上,所有的國營商店早已經打洋。



    也就有幾家國營飯店,這個時候或許還沒有關門,或許還有幾桌“打平夥”的職工、或者是吃請的領導幹部們,還在裏麵用餐。



    總之,



    那時候的街道辦裏麵,肯定是沒有人了。



    這個時期,街道辦才剛剛成立3年左右。



    在此之前,就沒有“街道辦”這個行政設置,所有的事務都由派出所來辦理。



    看來,這“全耗子”選擇的時間節點,是經過精心設計的。



    不過這樣也好,



    這也說明“全耗子”的安全意識特別特別強,自己也能更安全一些。



    在房間裏呆了一會兒。



    直到下午5:30左右,羅旋這才離開房間,準備出去找個地方吃飯。



    在經過黑老妖那個值班室的時候,羅旋順便看了一下牆上的時鍾。



    此時,正好是5:30。



    這個時期,所有單位、工廠的職工們,每天得6點鍾才能下班,一個星期則需要上6天班。



    要是遇到他們單位上出了一個“勞模”的話...那就準備7點下班、一個星期上7天班吧。



    卷不死他!



    羅旋準備趁他們下班之前,先去飯店裏麵吃點飯。



    因為等到這些人下班之後,整個飯店裏麵都會吵鬧的不已,大家推杯換盞、幺五喝六、呼朋喚友的。



    到那個時候,想想吃頓安生飯,可就不容易了。



    出了巷子,羅旋漫無目的的往前走。



    反正榮威縣城裏,沒準哪段街道上就會有一家“國營xxx飯店”,他們的味道有所差異、各有千秋。



    但這些國營飯店的服務態度,都出奇的一致:全都是一個吊樣。



    服務員和顧客之間,毫無春天般的溫暖,倒是時不時的,會來上一段戰鬥友誼...



    服務員與顧客之間,碗快盤子橫飛倒不至於。



    唾沫加橫眉冷對,這倒是常事。



    走著走著,路過了兩家國營飯店,羅旋都不太滿意,所以就沒有走進去。



    其中一家,



    嫌棄它擺放在門口的涼菜櫃上麵,那個紗布沒有遮擋嚴實。



    裏麵有3,4隻綠頭蒼蠅,帶著它幾個黑色的小蒼蠅朋友,正趴在涼菜櫃的豬頭肉上大快朵頤。



    這才是真正的“蒼蠅館子”啊!



    而另一家。



    羅旋則是嫌那個服務員,用他那個髒不垃圾的圍裙,正在那裏擦拭碗快。



    看的人脊背直發涼!



    要講究衛生?



    屁!



    那都是後來的事情了。



    舊社會那些飯館裏的掌櫃,為了讓自己的店,能夠在眾多競爭對手之中生存下去。



    他們倒是會嚴厲要求飯店裏的小夥計、跑堂的家夥們,一定要時時刻刻繃緊衛生這根弦、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言行舉止。



    一定要幹淨整潔、千萬別顯得邋裏邋遢的



    以前,蔣某人倒是提倡過一段時間,要求大家說文明話、辦文明事、做文明人。



    隻是後來就不了了之...兵荒馬亂、民不聊生的,誰還文明的起來啊?



    現在進入新社會了,也得再過上好些年,上級才會開始要求所有的飯店,必須做到一洗、二清、三消毒。



    要求所有的飯店裏麵的洗碗池,得分成3個:第1個池子用來洗第一遍。



    第2個水池用來清洗。



    第3個水池用來消毒...鬼才知道這個消毒池裏出來的碗快,就那麽直接拿給顧客使用,到底合適不合適?



    但如今這些飯店,洗碗、清洗碗快,大部分都是在同一個水池裏完成。



    服務員用圍裙、抹布擦拭碗快的事情,那就太正常不過了。



    愛吃不吃,不影響工資。



    所有人的工資,是和工資等級掛鉤的;和單位上的效益好壞,沒有半分錢關係。



    羅旋正走著,忽地眼中映入一道熟悉的身影。



    陳曉端?!



    隻見她站在馬路牙子上,正在四下裏張望,似乎陳曉端正找誰,或者是在等什麽人...



    羅旋上前,還沒有開口。



    陳曉端不經意間轉過頭,原本有一些焦急的臉上,忽地如同玉蘭花綻放一般!



    周遭的景致,也因為她這一笑,一下子變得明亮起來。



    差點把羅旋給整的破了防!



    “羅旋!你...你去哪了?”



    陳曉端一個輕盈的一跳,從街沿上跳下來,想伸手拉羅旋。



    半途卻又把手縮了回去,隻是開口問了一句,“你吃過飯沒有?”



    猶如舊社會裏那些佃戶幹活歸來,糟糠之妻那一句:累不?飯在鍋裏,還熱著呢。



    羅旋問她,“你不是跟著袁校長他們去大禮堂那邊,看看環境、順帶排練一下嗎?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



    陳曉端微微一笑,“那邊過去的表演隊伍太多了,咱紅星鄉小學在禮堂管理處沒人,輪不到咱們上台排練...



    咯咯咯,這不,袁校長他們還在那邊幹巴巴的等哩!



    指望別人排練完了,也好讓同學們上去適應適應。我是等不急了...你中午根本就沒吃飽。



    走呀,還愣著做什麽,咱吃飯去。”



    自己中午的時候,先是溜出去吃了獨食。



    後來在飯店裏麵,又陪著他們塞進去半碗飯。



    羅旋發誓:自己中午已經吃飽了、飽的不能再飽的那種!



    可在陳曉端這裏,就相當於“奶奶覺得你沒吃飽”一樣。



    那就隻能依從她咯。



    奶奶說誰沒吃飽,那小孫子就必須沒吃飽...啊呸,誰是孫子?



    “走吧,今天還是我第一次請人吃飯呢。”



    陳曉端走在前麵,腳步輕快的像一隻在地上覓食的小鳥,“哎羅旋,你知不知道我的工資有多少?”



    羅旋道,“5類地區、24級工資,應該是一個月29塊3毛錢吧?”



    “討厭!”



    陳曉端突然駐足,害得緊隨其後的羅旋差點沒撞上。



    “你就不能裝作不知道,好讓我顯擺顯擺,我靠自己的勞動掙來的光榮所得?”



    還沒等羅旋回話,陳曉端又咯咯一笑,“算了,不和你這樣沒趣的人計較了。



    你不知道吧,我每個月還有‘高知分子’補貼2塊7毛錢、還有班主任職位津貼1塊4毛2,咯咯咯...我還有‘鄉教學骨幹’津貼2塊1毛6哩!”



    “哇,你竟然這麽高的工資啊?”



    羅旋長大了嘴,“沒看出來,你居然還是小富婆啊。”



    陳曉端一揚頭,“哼!看吧,我請你吃頓飯,那還不是小意思?”



    一個月35塊錢,多的工資,在紅星鄉確實是高工資了。



    可陳曉端那是清水衙門、窮的出奇的教師。



    教師們時不時的,得自掏腰包去幫扶那些貧困學生、失學兒童不說。



    就連她們放學之後,上門去給那些學習跟不上進度的學生補課,也是免費的。



    窮教書匠...都在大家嘴裏淪為“匠”了,可想而知,這個時期的教師們,日子過的真不咋地。



    陳曉端掙的是死工資,表麵上看起來高,其實落到她兜裏的錢,真還沒幾個。



    別說和劉富貴那些人比了,就是和農機廠、鐵器社那些職工比,陳曉端也比不過。



    這個時期,大家講究一個“愛廠如家”。



    既然廠礦、單位就像自己家一樣,那當然就不用見外了不是?



    ——廠裏有啥,職工家裏就有啥。



    單位裏買回來信簽紙,那職工家裏,總不能沒有草稿紙用吧?



    那多不合適。



    有些人,他們是表麵上的工資很高,其實落到兜裏沒多少錢。



    而有一些人則不然,他們表格裏麵的工資並不高,但收入卻真的不低。



    比如人家劉富貴的工資,一個月才24塊5毛3,但他有差旅補助、手裏掌握著有招待費用...



    劉富貴隨隨便便弄張收款收據回去,往財務室一丟...



    哼哼!



    陳曉端一個月的工資,未必頂的上人家劉富貴,招待客人的一頓飯錢。



    顧胖子的工資也低。



    但他因為那個職務,所給顧胖子帶來的各種便利和搭建起來的人脈,是陳曉端這種教師能比得上的?



    布票、肉票、糖票、油票...



    這些都是隱形的財富啊,比錢還值錢!



    因此,當陳曉端帶著羅旋,剛剛要走進“榮威縣國營賓館直屬飯店”的時候,羅旋趕緊伸手拉住了她,“你該不會真進這裏麵去吃飯吧?”



    



    陳曉端一愣,“怎麽了?我小時候,去蓉城大飯店吃飯,也不是什麽稀罕事啊。這家飯店怎麽了?放心,我請你!”



    你請我?



    相信你是出於真心,也是實意。



    可這裏麵...進去的都是上級別的人啊!雖說群眾也可以進去消費。



    可...就憑你,這個拿工資過日子的人,準備來一個吃完上頓,不管下頓?



    敗家娘們兒!



    羅旋一指街邊,那裏有一個推著小推車的人,正在超大油傘下賣冰棍。



    那個刷著綠油漆的冰棍桶上,還印刷著“國營新建設冰糕廠”的白字。



    這個時期,就連賣個冰棍,也是國營的。



    那個正在賣貨的瘦女人,也是有正式編製、吃公家糧的單位職工。



    羅旋一指那個冰棍攤子,開口道,“那邊有冰棍,你能不能請我吃一根娃娃頭?你去買冰棍,我先到飯店裏麵去等你。”



    娃娃頭屬於最早期的雪糕。



    因它的造型,是一個摻雜了一點點巧克力,做出一個草帽的形狀。



    帽子下麵,則是一個瞪著眼睛、咧著嘴笑的頭像。



    所以,大家就把它叫做“娃娃頭雪糕”。



    這玩意兒,賣的挺貴!



    一個娃娃頭雪糕得3角5分錢,差不多快要頂買2斤糧食價錢了。



    而同期的糖精冰棍,才賣5分錢一根。



    就這,很多城裏的居民們,也是舍不得花錢買給孩子們吃的。



    即便是他們要買。



    也會等到賣冰棍的人,快收攤的時候、等到那時冰棍已經融化掉了不少之際。



    直到此時,不少人才會拿著一個碗,去冰棍攤子上,專門買這種融化了一半的冰棍、連帶把保溫桶裏麵的冰棍水,一起買回去給孩子們解解饞。



    這個時候的冰棍,一根才2分錢、3分錢。



    至於為什麽價格有懸殊,那得根據冰棍融化的程度來決定...



    陳曉端看了羅旋一眼,心中略感有點兒意外。



    因為在她的心目中,羅旋應該是一個很勤奮、很節儉的農村孩子。



    怎麽這剛進城,一開口,就是從“娃娃頭雪糕”起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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