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尊嚴被踩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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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鵬的聲音越來越輕,但聽在眾人耳朵裏反而愈發驚悚。

    他們麵麵相覷,卻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隻是因為,他們斷然沒想過,有朝一日會出現這種局麵。

    房間內氣氛一時間壓抑到極限。

    仿佛充滿沼氣,隻要有個火星,就會急速爆炸。

    這時, 突然傳來大門的開門聲。

    緊接著,眾人熟悉的腳步聲慢慢朝房間走來。

    一重一輕,一重一輕。

    下一刻,趙正直出現在房間門口。

    他麵沉似水,快速看了眼房間所有人,最後將目光停在趙鵬鮮血淋淋的手上。

    半握半張的手掌,血緩緩從指縫裏滲出, 匯聚成線沿著手腕滴落,地上, 茶幾上,褲子上都是血滴。

    趙正直看著兒子略顯青澀的臉龐,怔怔盯了許久。

    他徑直走進來,將衣服的袖子用力一扯,撕出個布條,拽過趙鵬的手輕輕給他包紮起來。

    全程,他沒有說一句話。

    房間裏寂靜如地獄,針落地也能聽到聲音。

    人們都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

    幾分鍾好後,手掌已經綁好,趙正直對著兒子說:“回家吧,你媽炒了瓜子,是那種大粒的。”

    趙鵬點點頭,跟在父親後麵。

    他喜歡吃葵花籽,尤其是那種顆粒很大的,最是喜歡。

    “老三, 你要是今日踏出這個門,就不是趙家的人。族譜裏將除去你和你們家所有人的名字。”

    趙正富出口喊道。

    趙正直站住身, 沉默會,慢慢轉頭看向趙正偉,“大哥,這也是你的意思嘛?”

    趙正偉黑著臉,沒有說話。

    “好吧,我知道了。那就除去吧。”趙正直疲憊地說聲,拍拍兒子的肩膀,“回家吧,回我們自己的家。”

    “好唻,爸!”

    趙鵬笑嘻嘻地應聲,跟在父親身後走出房間。

    出門,他對尷尬而無奈的趙實眨巴眨巴眼睛。

    上輩子是上輩子的事情,不影響我們堂兄弟的關係,上一輩的恩恩怨怨,就由上輩子來背負吧。

    走出趙正義家的大門,趙正直突然對兒子說:“要不要抽根煙?”

    趙鵬笑道:“爸,你這是釣魚嘛?”

    “啥?”

    “哈哈,沒啥。”趙鵬抬頭看著夜空,月光從雲層間慢慢滲出幾分清光,似有雲散月明的跡象, “我不抽煙的,你不知道啊!”

    趙正直看眼兒子,黑夜裏,也看得不太清晰,隻能看個大致輪廓。

    “不抽也好。抽煙對身體不好,我是抽了一輩子戒不掉,你剛剛開始,不要學這些壞毛病。”

    “嗯,我知道的,爸。”

    “回家吧。”

    “嗯,回家。”

    父子倆踩著麥地向家裏回去,經過奶奶的墳前時,父親站住身體,怔怔盯著墳看了許久,拉著趙鵬在墳前磕了三個頭。

    隻是磕頭,卻沒說什麽。

    然後兩人起來,繼續向前。

    月亮終於從雲層間擠破腦袋溜出來,將皎潔鋪滿大地,也灑在父子兩人身上。

    父子麵前遍地銀光,後麵拖著長長的影子。

    趙正義家,正房。

    趙鵬父子離開許久,房間內的壓抑氣氛才得以緩解。

    李雲霞也顧不上坐在地上撒潑,自己爬起來站在一邊。

    所有人目光都看著趙正偉。

    這時候,家族的老大,需要給大家一個主意,他是定心骨。

    趙正偉的臉色陰沉地能滴下水來。

    他當了十幾年的政府領導,還一路從科員做到處級幹部,自有他的城府和耐心。

    可今晚,他真的有些破防。

    無論是趙鵬撕破臉皮的痛斥,還是趙正直的無聲反抗。

    一切的一切,都說明他這個家長,已經失去對家庭的影響力。

    他再也不是任何人都要聽話的主心骨,他的尊嚴被趙鵬父子徹底擊垮,扔在地上踩得粉碎。

    他不明白為什麽事情就會走到這一步。

    老三為什麽突然就不願意為家族著想了,他以前不是這樣。

    完全脫離掌控。

    這種感覺他很不喜歡。

    “大哥,你看這事?”

    趙正義小心翼翼地詢問,所有兄弟間,他和趙正偉的關係最密切。

    趙正偉一直住在市裏。

    趙正義便以鄉下幾家的話事人自居。

    “給我撥下老五的電話吧。”

    趙正偉也覺得有些疲憊,他揉揉眉心,擺擺手說:“你們都先回去,我和老五商量下。”

    李雲霞還不願意走,喊了聲:“大哥”

    “你也回去,最近老實點,不要再去老三家找麻煩。你看看鵬娃那個樣子,你要是再惹他,說不定他會做出什麽事情。海海和敏敏還小,千萬不要讓事情徹底無法轉圜。”

    李雲霞沒什麽文化,聽不懂全部的意思,但也理解趙正偉讓他消停些。

    心裏更不踏實,卻也不敢再糾纏。

    現在趙青陽的未來就押在趙正偉身上,如果惹他心煩,撂挑子不管,那趙青陽就是真正的沒有希望。

    趙正富夫妻,李雲霞等都離開房間。

    隻剩下趙正義和趙正偉兩人。

    趙正義關上門,在八仙桌另一邊的椅子上坐下。

    小心翼翼地對趙正偉說:“大哥,你現在要和老五通話嘛?”

    “隻能先和老五商量商量。老三別人的話都聽不進去,老五的話應該能聽聽,事情沒有到最後一步,還是盡量不要再激化。”

    “我看難,三哥還好說,鵬娃那個娃有點難搞。”

    “鵬娃?”趙正偉正想這個問題呢,順勢也說:“我記得鵬娃以前不是這個樣子,那娃人麵前都不怎麽說話,挺老實一個人,怎麽突然就變成這個樣子?”

    “我也不知道啊。”趙正義撓撓頭,很苦惱。

    “也怪你們,這件事本來就是老六的過錯,你和老二從開始調節的時候,就不應該想著事情能蒙混過去。老三家媳婦的臉是重傷,有法醫的鑒定,你們不懂法律嘛,這是要判刑的。”

    “當時不是想著”

    趙正偉打斷他的話,“你們就想著我,一直不安分,我現在還在位上,能遮一些,要是那日我不在,就你們這些行為,村裏都不好混下去。”

    “大哥”

    “不說這個了,”趙正偉疲憊更深幾分,“把老五的電話撥通吧。我先和老五通通氣。”

    趙正義點點頭,將固定電話的分機抱過來,撥通電話。

    第一次沒撥通,他又撥了一次。

    那邊接起電話,有溫潤的聲音傳過來。

    “四哥。”

    趙鵬回家後,張亞麗看到他的手,心疼的直流淚。

    小心翼翼打開布條,發現裏麵竟還有很多細小的玻璃碎片沒有拿出來,一邊掉著眼淚,一邊在燈光下輕輕用毛衣簽子幫他挑著。

    很多渣子都埋在肉裏麵,沒挑出一個,趙鵬就疼得齜牙咧嘴。

    回到家裏,他放鬆下來,才感受到疼痛。

    不過在家裏,他也不需要特意去遮遮掩掩,裝堅強。

    疼,那就喊出來唄。

    爸爸媽媽又不會嘲笑他。

    “媽,你掉什麽眼淚呢,這就是一些玻璃渣子,沒啥的。要說疼啊,還沒有爸用皮帶抽我屁股疼。”

    父親在炕邊上抽煙,聽到一臉尷尬。

    “你還胡說,玻璃要挑不完,手心就會發炎。你說你這孩子,怎麽那麽傻呢,什麽事情該做,什麽事情不該做,你不知道嘛?”

    “我知道呀,”趙鵬笑嗬嗬地說:“正因為知道,所以我才這樣做。媽,你想想,為什麽我們家明明不占別人便宜,卻總是被他們欺負,就是因為他們都覺得我們家裏人脾氣軟,好欺負。

    要是我們一直軟弱下去,那他們根本不會將我們真正當成人看,現在是你受傷,我們是受害者,不是罪人。他們要真解決問題,就應該有解決問題的態度。既然沒有態度,那我們也不需要把他們太當一回事。

    爸,你說對不對。你想想,就趙家這些人,他們除了禍害我們家,對我們來說還有什麽其他幫助嘛,要是沒有他們這些人,我們家日子不知道要好過多少,你想想,這些年我們所有的不幸,哪件不是因為他們而起?”

    父親默默抽煙,沒有說話。

    但他已經不是以前那種不認可,而是臉色平和,證明他能聽進去趙鵬的話。

    並且也是這樣認為。

    “那你也不能將茶杯砸碎,這樣會傷到自己。”

    趙鵬慘然一笑,“媽,若不是有很重的刺激,他們根本不會放在心裏,我今晚就是要告訴他們,我們不再是那個任人宰割的貧弱之家。我們要和他們劃清界限,從此以後,他們走他們的獨木橋,我們走我們的陽關道。”

    “唉,我們大人的事情,最後卻要你這個孩子跟著受罪。”

    “沒有的事情,你看看我現在像個孩子的樣子?”趙鵬哈哈笑笑,“你放心,不管是賺錢還是處理這些事情,都交給我做就好。之前我不過是不願意和他們較量。既然他們都逼到這個份上,那我們也不能示弱,我要和他鬥爭到底。”

    “你畢竟還是孩子,還在讀書”

    “自古英雄出少年嘛,這個道理媽你不懂呀,哈哈,你的兒子可不是一般人,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厲害。”

    “又開始吹牛,這個吹牛的毛病可不興有。”母親也笑笑,慈祥地看眼趙鵬,她相信自己的孩子。

    因為他從小到大,說過的事情,都一定要做到。

    他能做到。

    趙鵬等母親把手包紮好,便準備去睡覺,臨出門前,突然想起了什麽,對父親說道:“如果我沒猜錯,接下來他們就會讓五叔給你電話,到時候你先不要承諾什麽,讓五叔直接和我通話就好。”

    趙正直點點頭。

    “反正這些事情我們也不急,隻要趙青陽還在拘留所,就和監獄沒什麽區別。我馬上中考,比較忙碌,所以溝邊的地你們要多看著。”

    趙鵬又將白天發生的事情大致講了講。

    他心裏知道這塊地不管種不種蘿卜,到時候都要賺一筆轉讓費用。

    但若是蘿卜生長的不錯,今年菜價又高,到時候也是一筆額外的收入。

    父親現在已經對趙鵬的突兀行為慢慢習慣,不再提出質疑,隻是應了,說是後麵要多注意,每天都去看看。

    轉眼五月份就在蟬鳴聲種悄然過去。

    最後這日,是年級節目最終彩排的日子。

    趙鵬提前一天特意去理發,做個帥氣的郭富城的發型。

    白色的襯衣,白色的褲子,白色的平板鞋。

    襯衣袖子微微卷起,顯得文藝和清新。

    而背後的吉他,則是給這份清新氣質起到畫龍點睛的作用。

    他背著吉他站在遊戲室門口等胡麗的時候,來往的同學們都好奇地盯著他看,走過去很久,還返回頭來看。

    這個年代,背吉他的人,實在太少。

    吉他真正風靡還是要等到2000年之後,大學校園裏比較風靡。

    中學時段也不是沒有,畢竟是少。

    門開了。

    胡麗今天穿著一件雪紡的連衣裙,黑長的直發柔順地披在肩膀上,發間有個藍色的蝴蝶形狀發卡。

    那是趙鵬初二時,在公路上幹活發薪水後,花費9元錢給她的買的生日禮物。

    雖然隻是9元錢,但卻是趙鵬整整一天的薪水。

    趙鵬重生之後,沒有看到她卡過這發卡,時隔二十多年,早忘記有這回事。

    但今天突然看到,則記憶如潮水,重新湧上腦海。

    隻記得當時他送禮物的時候,胡麗很開心,但趙鵬卻很自卑。

    胡麗當時收到很多很多禮物,擺滿了半個床鋪,很多都是昂貴的遊戲機,鋼筆等,玩偶等,隻有他這個發卡很小,實在不值一提。

    但當時胡麗還是很開心地將發卡直接卡在頭發上。

    那時候她頭發還不長,別起來並不是很好看。

    趙鵬彼此並未體會到少女溫柔的心,他隻是覺得很慚愧,甚至沒有一起吃生日蛋糕,選擇早早逃跑。

    如今回想,前世胡麗很多次都對他顯露出於別人不同的好,隻是他一直沉浸在自我世界裏,根本沒認真去體會。

    隻到她徹底失望。

    人啊,有時候真隻有經曆過很多滄桑後,才能看懂一些事情。

    但過往的曆史哪怕隻是錯繞了個小灣,卻又可能就是蹉跎的半生,錯過的一世。

    “走吧,趙鵬。”

    胡麗說了聲,發現趙鵬卻沒反應,隻是癡癡地看著她,頓時有些羞澀,輕輕戳了戳他:“走啦,看不夠啦?!”

    “噢。”趙鵬回到現實,笑笑說:“真的好看。”

    胡麗臉上飄過一朵紅雲。

    她心裏很開心,但是麵上卻還是受不了這麽露骨的誇讚。

    “快走啦。”

    “走!”

    趙鵬看胡麗臉紅的像抹了胭脂,得意一笑。

    我喜歡的姑娘,就該這麽漂亮。

    兩個人並排而行,一路上說著等下彩排的事情,又吸引路人無數。

    不用打廣告,大家都覺得這是天生一對,金童玉女。

    趙鵬經過前幾日表白後,他現在已經不想遮遮掩掩,他就是要和她在一起。

    中學也罷,大學也罷。

    不管發生什麽事情,他就是要和她在一起。

    給她世間最溫柔的感情,最美好的時光,不惹她生氣,陪著她慢慢長大,然後慢慢變老。

    他是來自於二十一世界的重生者,這個時代所謂禁錮,對他沒有絲毫意思。

    就像毫不猶豫和家族中人決裂,撕破臉皮一樣,他對自己想要的生活,不再有絲毫遮遮掩掩。

    前世的怯懦已經過去,脫胎換骨,他是一個新的趙鵬。

    大丈夫生於世間,就該敢想敢做,坦坦蕩蕩。

    來到教室裏,兩個人一先一後進入教室,又是掀起一陣驚歎。

    男生都在感歎果然好看。

    女生呢,大都感歎以前怎麽就沒看出來,趙鵬原來還是個很有氣質的人。

    人群中更有許苗苗和張芸這種人。

    他們對趙鵬的感覺很複雜,一邊覺得他確實變得好帥,另一邊呢又心裏不舒服,討厭他變得很迷人的樣子。

    上午課程很快結束,下午彩排的同學不用上課,全部來到學校的大禮堂裏等候。

    初三九班一共報了五個節目。

    高小芳組織的孔雀舞。

    胡麗的獨唱。

    趙鵬的獨唱。

    還有許家剛的一個單口相聲。

    劉曉霞的氣功表演。

    胡麗和趙鵬坐在教室的一角,看著台上人來人往,有的通過篩選,有的則是被淘汰。

    其中獨唱因為報的人最多,淘汰率最高。

    胡麗看著看著,就開始忐忑起來。

    “感覺好難呀,我肯定無法通過篩選。”她緊張地小聲對趙鵬說。

    “不會。”

    “你怎麽知道不會?”

    趙鵬敲敲立在牆角的吉他,自信說道:“因為他們都沒有一個全世界最想給胡麗同學伴奏的吉他手呀。”

    “你是安慰我,還是趁機誇自己呢?”胡麗笑了,緊張情緒緩解很多。

    趙鵬小聲說:“誇我,其實就是誇你。”

    “不懂。”

    “我越是厲害,不是顯得你眼光越好。而且,我這樣厲害的吉他手都給你伴奏了,說明你的歌聲值得伴奏。對吧,那我越厲害,不是顯得你越厲害。”

    “就喜歡吹牛”

    胡麗嫣然一笑,卻沒有反駁。

    趙鵬今日無論是衣著打扮,還是背著吉他文藝的樣子,都讓她很著迷。

    想到這麽好的男生就喜歡她一個人,忍不住甜蜜到膩。

    “下一位,初三九班上報節目,個人獨唱,歌曲名‘一生有你’,演唱者趙鵬同學。”

    這時,台上的主持人宣布了下個表演者。

    趙鵬在胡麗前麵。

    一生有你這首歌曲,是趙鵬大學時最喜歡的歌曲,曾在宿舍裏反複單曲循環,他覺得這首歌,就是寫給他聽的。

    尤其是,當得知胡麗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後,他覺得自己的信仰崩塌了,從此以後對世間女生再也沒有興趣。

    一直到重生之前,他沒談過戀愛。

    甚至一度遠離女性。

    “大家鼓掌歡迎,請趙鵬同學上台。”

    禮堂裏掌聲雷嗎。

    趙鵬站起身,單肩背著吉他,深吸口氣,輕輕對胡麗說:“這首歌,是為你而唱。你知道嘛,我等這一日,已經幾十年了。”

    胡麗雖然感動,卻心裏暗忖,趙鵬才活了十幾年,怎麽會等待幾十年了呢。

    肯定又是吹牛。

    這人,一天天的,就不知道好好說話。

    也不知道為什麽這麽胡話。

    趙鵬背著吉他沿著禮堂階梯教室的走廊,步伐輕快地來到舞台上。

    他緩緩將吉他從琴盒裏拿出來,將琴盒放在牆角,來到舞台中央,對著評委和下麵等待彩排的其他同學鞠了一躬。

    “我是趙鵬,我要的唱的歌曲是一生有你。獻給某個我最重要的人,也獻給所有心中有愛,有羈絆的人。”

    說完,他走過去,坐在準備好的高凳上。

    閉眼,沉默幾秒鍾。

    然後睜眼,眼裏已是充滿故事。

    “11121”

    吉他弦輕輕被撥動,少年趙鵬溫潤的聲音緩緩流淌在禮堂裏。

    ‘因為夢見你離開

    我從哭泣中醒來

    看夜風吹過窗台

    你能否感受我的愛

    等到老去那一天

    你是否還在我身邊

    看那些誓言謊言

    隨往事慢慢飄散

    多少人曾愛慕你年輕時的容顏

    可知誰願承受歲月無情的變遷

    多少人曾在你生命中來了又還

    可知一生有你我都陪在你身邊’

    胡麗看著台上少年孤獨地彈奏著,唱著,他的目光並沒有看向評委,而是一直看著自己的方向。

    她知道,他是唱給她聽。

    隻是,她不知道,為什麽他歌聲裏這麽難過,滄桑,就好像她已經離他而去,留給他的隻有思念和憂傷。

    她心裏也隨之難過。

    尤其是,她看到他唱著唱著,眼睛裏微微有點淚光,更是心疼如窒,仿佛有人伸進她的胸腔,生生捏住她的心髒,讓她難受得無法呼吸。

    她很想現在就跑上去,輕輕為他擦去隱隱約約閃爍的淚花,可她不能,她被困在教室裏,也困在1998年。

    最後一個音符落下,趙鵬將吉他緩緩從胸前摘下,立在地上,微微平息下情緒,這才站起來,鞠了一躬。

    禮堂內先是窒息一般的寧靜,然後才是雷鳴般的掌聲。

    同學們齊齊站起來鼓掌,而老師們,也都滿臉微笑。

    這首帶著故事的歌曲,無形之中觸摸到每個人心中的柔軟,不管是老師,還是同學們,都有塵封在心底不願意讓人知道的東西。

    以為是早已忘記,卻不經意間,在這個午後,聽著溫柔而幹淨的歌聲,再次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