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花草之所以被稱為無花草，主要是因為這種植物開不出完整的花朵，最多隻能發出一點點花芽，而且也最多持續半日，花芽便會消失。

    然而此刻科林來到實驗區域，卻見到數朵白花正在雪來麵前的棕色花盆中搖曳，個個飽滿碩大，讓他不由得一怔。

    下一刻，那些白花在頃刻間枯萎，連帶著下麵綠色的草根也頓時枯敗。

    “正如你所見，無花草種在汙染土壤中時，竟會在枯萎之前開出短暫的飽滿的白花。”

    雪來朝著他走來，臉上也有些驚奇。

    在一開始的時候，他們也嚐試種植過許多不同的植物以觀察農田汙染對不植物的效果，但卻未曾試過無花草。

    主要是那時候科林熟練掌握了光輝堅壁，開始主動深入觀測植物，他們的精力便放在了這上麵，也就沒有繼續嚐試種植更多的不同的植物。

    如今在觀察不同植物消耗農田汙染情況的時候，又開始挨個嚐試種植不同的植物，卻是發現了無花草不同尋常的表現。

    “其中具體情況，恐怕還得靠你仔細觀察一番。”雪來思慮片刻，

    “此前的種植實驗還是太過草率，既然無花草能發生如此變化，那麽其餘的植物說不定也在徹底枯萎出現過特別的變化……隻是或許不如無花草明顯，所以我們未曾發現。”

    “是有這樣的可能。”科林來到花盆旁，蹲下用手扒拉了下枯萎的無花草。

    從肉眼看來，枯萎的無花草與其它別的植物枯萎的模樣沒有不同，都黑黃幹癟，毫無生機。

    沒有查看無花草，科林先去檢查了花盆中被汙染的土壤。

    大約五分鍾後，他從深入研究的狀態脫離，深呼吸了幾口氣，轉身對雪來搖頭道：“在消耗汙染的方麵，無花草與之前的植物並沒有太大差別。”

    雪來的臉上露出微微的失望，但很快便調整過來：“不管怎樣，無花草古怪的表現，必然有其原因。”

    “是的。”科林點頭，又重新取來一株無花草，將其栽種進花盆當中，隨後開始仔細觀察。

    而這次一觀察便是許久。

    在一個半小時時，雪來便緊張的站在一旁，身旁則站著剛剛到來的阿特博爾德與莉莉安。

    他們的麵色凝重，整個實驗區域除開科林研究動作發出的聲響外，沒有一絲別的聲音。

    又過了半個小時，正當雪來準備聯係導師時，科林終於抬起頭，退出深入觀察的狀態，轉過身來。

    “我想我有了一個大發現……”

    科林的話還未說完，身軀傳來的無力感與靈魂上深深的疲憊讓他不由得搖晃了下身軀，用手撐住一旁的實驗桌。

    “科林！”

    “學弟！”

    雪來與莉莉安連忙走上前來。

    “我沒事……”科林搖頭笑道，按著自己的眉心又道：“隻是需要休息一番。”

    “不過在休息之前，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我似乎找到了解決農田汙染的方法。”

    ……

    諾尹斯塔特南邊，凱格王國附近。

    尹斯塔學派的瓊森議員正隨著自己的手下一同勘探著麵前的這片丘陵。

    “這裏如何？”瓊森從地上攝起一捧泥土問道。

    “勉強可以趕在冬小麥種植期前開墾成合適的農田。”一旁的巫師也俯下身攝起一捧泥土仔細查看，頓了頓又道：“隻是此處土質不佳，小麥的產糧恐怕不會太高。”

    “嗯。”瓊森輕輕點了點頭，又問：“至此，諾尹斯塔特境內所有可能開墾出農田的地方都已經查看過了？”

    “是的，瓊森大人。”

    “加起來產糧比之原先緹來美平原如何？”

    “原先的緹來美平原一直都有金麥穗的美稱，無邊無際的金色麥海更是出名的……”

    “具體能達到緹來美平原多少的糧食產量。”瓊森打斷顧問巫師的話語，問道。

    “或許隻能達到其一半……可能會更少一些，但所有的加起來至少能達到四分之一。”顧問巫師斟酌著說道。

    瓊森眉頭皺了皺，接著又舒展開來，在心中安慰自己：

    “無妨，糧食雖少了，但賺取的魔石，卻不會少分毫。”

    緹來美平原的農田毀了，整個諾尹斯塔特乃至梅雷迪斯那邊都極度缺乏糧食。

    隻要能將這些新的農田開墾出來，並種下冬小麥，到時候即使糧食的產量不如原先的緹來美平原，但他也有把握在來年為家族帶來不遜色原本緹來美平原的魔石收入。

    在結束最後一塊土地勘探之後，瓊森率先將具體的農田情況提交給至高議會。

    其餘接下開墾新農田的議員也陸續提交了任務。

    至高議會在審核之後隻通過了瓊森一人的方案。

    這個結果並沒有出乎瓊森的意料之外，他們家族背靠尹斯塔學派，此前便一直計劃著插手整個諾尹斯塔特的糧食生意。

    除開打緹來美平原的主意之外，也同樣積累了一些其它方麵的優勢，譬如新的合適開墾成農田的土地。

    事實上，如果不是緹來美平原的農田突然毀了，那麽現在管理緹來美的議員，不會是科林，而是他們家族新的議員。

    當然，也幸好有科林出現，否則就要輪到他們家族的新議員接手緹來美平原這個爛攤子了。

    ……

    半月後。

    “學弟，快來！斯加戈解離術好像成功了！”

    金麥穗城外，實驗區域，莉莉安俯身看著眼前花盆中被汙染的土壤從由灰黑變為正常的褐色，興奮的說道。

    “斯加戈解離術配合著無花草成功了？”科林聞言，臉上也是一喜，大步走了過來！

    一旁同樣對著個花盆的雪來與阿特博爾德也驚喜的站起身，快步走了過來。

    “應該是的……至少從外表上已經看不出汙染的痕跡。”莉莉安點了點頭，讓開身子，展示著麵前的花盆。

    科林沒有多言，進入了深入觀察的狀態。

    片刻後，他興奮的轉過頭，望著三人說道：“花盆中的土壤的確已經沒有了神明汙染！”

    太好了，心中的喜悅就如在酷暑悶熱的傍晚一陣涼風忽然迎麵吹來，科林隻覺得心曠神怡，渾身的疲憊都似乎消解了。

    在那日他仔細觀察無花草後，忽然發覺那些神明汙染在進入無花草體內之後並沒有第一時間對無花草產生破壞，反而使其出現了開花的變化。

    在這之後，神明汙染才仿佛適應過來一般，開始汙染破壞無花草。

    而就在這樣的過程中，科林第一次看清了神明汙染——又或者說，看清了處於某種特殊狀態下的神明汙染。

    此前他雖然能深入觀察農田的神明汙染，但最多也隻能看出這些汙染是一道道斑斕的灰黑濁流，十分混沌不明。

    而神明汙染處於這種斑斕灰黑濁流的狀態時，他們也嚐試過無數的手段，但無論是什麽手段，這些斑斕濁流都不為所動，隻有植物能被動吸引其侵襲。

    似乎如汙濁囈語般，斑斕濁流也基本不受外力的幹擾。

    但神明汙染進入無花草，在使其開花和讓其枯萎之間的微不可查的間隙時，科林卻觀察到斑斕濁流忽然變化成一種灰黃色的，仿佛刺球般的物質。

    這樣的狀態隻會持續刹那，但波及的範圍卻是整個花盆中所有的神明汙染。

    福靈心至般，科林下意識使用巫術的力量，嚐試影響這種由斑斕濁流變化而來的微小的灰黃刺球模樣的物質。

    然後，他便驚訝的發現，這種微小的灰黃刺球般的物質，似乎失去了斑斕濁流對各種外力的免疫能力，變得能夠撼動。

    既然會受巫術的影響，那麽也就自然意味著——微小的灰黃刺球能夠用外力消除！

    而微小的灰黃刺球即是斑斕濁流，消除它們，也即意味著消除了農田汙染。

    於是在那之後，他們四人便開始了不分晝夜的嚐試，終於在半月後的今日，找出了第一種合適的消解微小的灰黃刺球的手段——斯加戈解離術！

    “太好了！”饒是雪來，在聽到科林肯定的回答之後也不禁有些激動。

    “農田終於有救了！”莉莉安更是高興的叫喊起來！

    阿特博爾德上前拍了拍科林的肩膀，長舒了口氣，感慨道：

    “神明的手段雖然玄奇，但也難不倒你啊。”

    “也有運氣的因素。”科林笑笑。

    能夠如此快發現了農田中神明汙染的這個漏洞，不能說沒有運氣成分。

    不過倘若是別的巫師，即使是察覺到無花草的變化，在無法進一步觀察的情況下，也無法從其中找到解決農田汙染方法。

    所以嚴格來說，這倒也不算什麽漏洞，隻是他太過特別。

    說起來，當時第一次看到斑斕濁流變為微小的灰黃刺球時，他還未反應過來，以為是花了眼。

    科林在心裏笑了笑。

    一直以來，當他開始著手研究神明汙染時便一直在思考——

    農田中神明散播的汙染，究竟是什麽？

    這個問題一直到他能夠清晰查看農田汙染時，也未能找到解答。

    直到看到斑斕濁流變化之後，他才大致有了模湖的想法。

    農田中的神明汙染，恐怕同時具備著兩種性質。

    一個顯而易見，是類似汙濁囈語那樣汙染人心的性質。

    但汙濁囈語隻對有意識的生命有效，顯然不能對小麥等植物造成傷害。

    所以農田中的汙染還具備著第二種性質——使植物枯萎的性質。

    使植物枯萎的方法有很多種，缺水、缺乏養分、缺乏光照……都可能導致植物枯萎。

    但農田中的神明汙染顯然並不是通過這些方式造成植物枯萎。

    科林直到目前還不知曉農田中的神明汙染具體是如何讓植物變得枯萎，因為斑斕濁流遮蔽了一切，讓他看不到其中具體發生的原因。

    但斑斕濁流在無花草身上發生的變化讓他隱隱有了一個推測——

    農田的汙染，就像是一個神明設計的可以根據不同植物變化的“萬能農藥”，外層則是具有汙濁囈語性質的包裝……

    神明的手段還是超出了科林目前理解的範疇，這樣的猜測顯然是不夠準確的，至少斑斕濁流的兩種性質應該是緊密結合，並沒有內外層之分。

    但無論如何，這並不影響他利用斑斕濁流在麵對無花草時出現的遲滯，來解決它。

    “現在剛剛八月末，離九月下旬種植冬小麥還有一些時間，現在的斯加戈解離術還是過於複雜，簡單處理花盆中土壤的汙染還可以。

    但若是想要解決整個緹來美平原的農田汙染……我們最好在這段時間研究出大範圍消解農田汙染方法，爭取一次性在短時間內將所有的農田汙染解決，避免可能存在的風險。”

    科林端詳著已經恢複正常的花盆土壤，又說道。

    他可不想解決一半農田後，發現剩下的農田汙染已經被彌補了漏洞……畢竟誰也不知道神明是否還留有後手，能一次性解決最好不過。

    ……

    接下來的數日，雖然還是不容清閑，但科林心頭的壓力基本上已經消解大半，甚至有閑工夫陪著娜西和波比玩，或者指導一番蕾妮姐妹在騎士方麵的修行。

    如此過了大概一周的時間，他們還未完善大範圍消解農田的方法，前線一個震驚整個斯亞大陸的捷報卻忽然傳來。

    “血肉荊棘之主的真實分身被至高議會巫師小隊伏殺，當場隕落。”

    科林坐在書房中，閱讀著議會送來的報紙，嘖嘖稱奇。

    這顯然是巫師一方對此前神明農田襲擊的報複。

    不過，一位神明的真實分身……這和神明普通的投影或者普通的分身可完全是兩個概念。

    的確稱得上令人震撼的捷報。

    不過這些離他還是有些距離。

    看完報紙後，他便又去了實驗室和雪來一同研究大範圍解決農田汙染的手段。

    一旁的莉莉安與阿特博爾德則是在繼續嚐試著，是否還有別的巫術如斯加戈解離術那般，能夠消除那些微小的灰黃刺球狀態下的農田汙染。

    如此，九月下旬到了，他們也成功研究出大範圍解決農田汙染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