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蘇靈雖然心中記掛著吳羨好，可自己到底是嬌生慣養長大的，哪裏去過這種“汙穢”的地方。

    因為懷安不喜同那幾位夫人來往，所以王府內對於吳羨好的病情也多不過問。

    七王爺倒是來過一兩次，可和懷安說不上兩句話就吵嚷起來，如此他也不來了。

    烏蘇靈倒是沒想到這會孟側妃會來，來也就罷了，居然還和秦夫人一路。

    她雖隻掛記吳羨好，可這王府裏頭的瘋言瘋語她也沒少聽，這兩個人是就算是太陽從西邊升起來也八竿子打不著一塊，今天還真是難得。

    “孟側妃，秦夫人。”烏蘇靈客氣的行了禮。

    秦夫人回了個，而孟側妃隻是給了她一個略溫柔的目光。

    “姐姐方才才經徐大夫的手切除了體內的……”她說到這裏，又不自覺的聯想起來，實在是說不下去，隻能轉而道，“所以這會還昏睡著，不能起身向二位行禮了。”

    秦夫人冷笑了兩聲，淡淡道：“不過是姐姐說要過來看看，我正好今日也得空，她病的如此嚴重，這幾月王府裏頭多少開支銀兩都是用在她那藥錢身上，本也沒指望她起來給我們磕頭謝恩。”

    秦夫人自從上次烏蘇靈在門口衝撞她以後眼裏頭就容不下烏家的人了，怎麽看怎麽不順眼。

    烏蘇靈臉上帶著得體的笑容，回應道：“不過是點銀子罷了，姐姐在家時，每月就是胭脂水粉都不止這些，說句大不敬的話，雖嫁入王府麵上有幾分風光，可不過是背了個名聲罷了。論起來，這天盛真正富可敵國能比上我烏家的有幾個，您說對吧？側妃娘娘。”

    孟側妃臉色一沉，冷眼看向秦夫人，“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烏小姐年幼時常常進宮，很是得皇後娘娘喜愛，皇後膝下無子，把小姐當作幹女兒愛護，這是全京都都知道的事，你是有幾個膽子？”

    秦夫人心中不悅，掛在臉上。

    俗話說三個女人一台戲，而這三個的一台戲瞧著熱鬧的很。

    若不是懷安及時進來，還不知道要掰扯到什麽時候。

    “二位看過也就罷了，羨好她還要靜養，這會時候也深了，雪天路滑，還是早些回去吧。”

    懷安這話雖說的客氣，可明明白白就是在趕二人走。

    秦夫人縷了縷手中的帕子，滿是不耐煩，“這大冷天的，又快過年了，還是早些回去的好，新年初還是別沾染到血腥的好。”

    秦夫人說罷打量著孟側妃的臉色，見她不吭聲，她也就隻有站著，誰叫她位分上頭壓了她呢？

    孟側妃目光溫柔的落在屏風上，她似乎要將這屏風看透一般。

    秦夫人見她抬腳了，以為她要走了，臉上立馬掛上了笑容，可是她卻抬著步往裏頭去了。

    烏蘇靈也始料未及所以連忙跟上她的步伐。

    孟側妃將她仔細打量了一番，“好生養著吧，需要什麽盡管開口，要新年了，若是上天可憐她，就讓她趕緊好起來，頭一年來家裏頭，自然是要在一塊吃個年夜飯為好的。”

    懷安對她這番說辭嗤之以鼻。

    而烏蘇靈總覺得她的神態不太對。

    外頭盛傳孟側妃最不近人情，惹誰也別惹她，她雖是名門大戶裏頭出來的，可手上的手段強硬著呢。

    就是那精於算計的男兒家也比不上她。

    這家裏頭的大小事務通通交在她的手裏，她一個人操持的井井有條。

    那七王爺整日裏頭就知道尋歡作樂，四處遊玩這些事是兩眼一抹黑什麽都不懂。

    烏蘇靈沒想到她對吳羨好會流露出如此溫柔的神色。

    畢竟二人沒任何淵緣……

    懷安站在後頭冷哼了聲，“你的戲演的差不多就行了。”

    孟側妃卻拿了手帕擦拭了下淚。

    烏蘇靈覺得她是真情流露，若她真是演的，她這演技未免也太好了些。

    孟側妃並未動怒，隻是轉過身來看著懷安。

    突然被她這麽一副神情看著懷安極為不自在。

    孟側妃到了他跟前停下了步子，“這些日子你累瘦了不少，雖然羨好的病要緊，可你也得顧好自己的身子，否則她這頭好了，你又倒了可怎麽是好。”

    懷安不耐煩的將臉撇開了。

    孟側妃欲言又止，輕歎了一口氣，對一旁的秦夫人說道：“我們回吧。”

    二人又結伴而行往各自院裏去。

    雖是不同的方向，可也能同行一段路。

    秦夫人在心裏頭猶豫了一陣還是對孟側妃說道：“不知姐姐察覺到沒有，我總覺得這陣子府上不太平，這都快過年了，也死氣沉沉的。”

    見孟側妃的臉上沒有什麽波瀾，她又繼續說道：“我最近認識了一位高人，可以做法驅趕這種東西，說不定那世子妃的病也是因為什麽東西纏身才一直沒好，不如姐姐把銀子給了我，我去請那位大師來做做法？”

    孟側妃在岔路口停住腳步，她冷漠的看向秦夫人，輕笑了聲，“說起來妹妹每月的月銀不少，王爺高興了給你的賞賜也是最豐厚的，怎麽妹妹這手邊還能這麽緊呢？”

    秦夫人被她道出心裏頭的痛處，立馬改了臉色，“你什麽意思？你別血口噴人啊，我這可是一心為了府裏好，絕無二心。”

    “這自然最好。”

    孟側妃將她上下打量了一陣，又伸出手拿過一旁婢女的燈籠照著她看了看。

    秦夫人不明所以。

    孟側妃又說道：“妹妹素日裏最愛打扮了，若是有什麽東西恨不得都戴在身上讓我們看到，這段日子倒是轉了性了？竟然什麽都不佩戴，穿著也素雅了不少。”

    秦夫人胡編亂造的說道：“這不是因為世子妃還在病中嗎？我就是再愛打扮我也有人性啊！”

    孟側妃倒是不以為然的走了，秦夫人的話，一句也別信，這是經驗之談。

    而這二位沒走多久，吳羨好就醒了。

    烏蘇靈倒是許久沒見到她這麽有精神頭的時候，所以高興的連聲音都大了一些。

    “姐姐醒了！姐姐醒了！”

    懷安坐在一旁本有些打瞌睡了，聽了烏蘇靈的話立馬精神了起來。

    “醒了？”

    外頭的鴛鴦聽見了動靜，忙撐了傘拿了燈籠往徐萬濟那頭去。

    “好些了嗎？”烏蘇靈見她的眼神漸漸平穩下來，便柔聲問道。

    吳羨好此刻的麻藥還沒褪去，點了點頭。

    她與懷安對上視線的那一瞬，懷安隻覺得鼻子一酸，忙將頭轉了過去。

    烏蘇靈又說道：“姐姐別害怕，不等正月過完姐姐你就好了。徐大夫為你切除了那些壞死的地方，又有江二公子為你試藥，相信很快就會有解藥了。”

    江二公子？

    吳羨好一時腦子轉不過圈，在心裏琢磨了許久才想明白。

    “蘇蘇，你守了我許久了吧？”

    烏蘇靈點頭，“我不累，隻要能看著姐姐好起來，我一點也不累。”

    吳羨好此刻四肢沒有束縛，她很容易就抬起了手，輕摸了摸烏蘇靈的頭，“姐姐知道。可你眼底下的黑眼圈騙不了人，快去休息吧，這裏有嗣南世子呢。”

    她很久不曾這樣頭腦清醒的說話，烏蘇靈止不住眼淚劈裏啪啦的往下掉。

    她拿手帕擦拭都來不及。

    “姐姐對不起，我本來不想哭的，我就是太高興了。”

    “我知道。”

    就這簡單的三個字就將烏蘇靈心頭的那一塊柔軟戳中了。

    隻要吳姐姐明白她的心意就好。

    “那我聽姐姐的話我去休息了。”

    她想著自己多留也不合適，畢竟姐姐與世子爺感情頗深，這會子兩人肯定要說說體己的話，她在這裏豈不是成了一個大燈泡？

    烏蘇靈這頭走了，吳羨好才開口詢問懷安。

    “江二公子是胤時野嗎？”

    懷安一聽她這麽問，心裏頭鬆了一口氣最起碼她的腦子不再想之前那樣渾渾噩噩了。

    “是。”

    “你們怎麽也不攔著他，他的身份特殊，你們還要他試藥？若是皇上要召見他或是別的什麽？他如何抽身？”

    懷安笑的尷尬，自己就站在她麵前，為了她熬成什麽樣子肉眼可見，可她隻問胤時野。

    “我沒想那麽多，隻想著能救你。”

    吳羨好又道：“徐大夫是豐城的那位嗎？他什麽時候……”

    本就才清醒一些，她又著急的什麽事都要問清楚，這身體哪裏受得住，所以又咳嗽起來。

    懷安害怕，忙扶著她說道：“你輕一些，你如今是做了手術，這麻藥的勁兒還沒過，可你這動作容易扯著傷口。”

    手術？麻藥？

    她怎麽聽著這麽現代？

    吳羨好心中多有猜測，可體力支撐不住她想太多。

    “我的傷口好看嗎？”

    懷安理了理她額前的碎發，“有我在旁邊守著呢，我肯定讓徐大夫給你縫的好看一些，你以為像你的手藝？”

    吳羨好輕笑了聲，她怎麽也沒想到，在這樣的情況之下，二人還能一塊打趣玩笑，上天也算是眷顧她了。

    徐萬濟敲了門進來。

    “既然世子妃如今醒著，就先把這貼藥喝了。”

    徐萬濟趁熱端出來遞給懷安，由懷安一點一點的喂給她。

    “這藥如今是最有效的，相信不出一月就能研究出解毒的藥方子了，世子妃可要保持好心態，有好的心態，也就成功一半了。”

    吳羨好點頭，再一次打量起徐萬濟來。

    有些話，她此刻問的確不合情理，所以也就忍下了。

    倒是懷安知她的意，像是一口一問道：“江二公子如今情況如何。”

    徐萬濟不敢有隱瞞隻能如實回答，“世子妃能有今日的運氣也和烏家秘藥有些關聯，而江二公子的情況比世子妃嚴重的多，如今喝了藥有些緩解……世子爺不必擔心，定然是沒事的。”

    吳羨好長鬆了一口氣，她抓著懷安衣裳的手也放鬆了不少，而徐萬濟留意到了這個動作，更懷疑那江二公子的身份。

    一轉眼到了除夕夜。

    周圍是一片熱鬧非凡其樂融融的景象，而王府依舊陰沉極了。

    雖吳羨好的病情緩解了不少，也能攙扶著下地走走了，可這院子裏的藥味愣是隨著那寒風將這個王府都籠罩了起來。

    外頭的人都繞道而行。

    那些平頭百姓不知內情，隻愛搬弄是非，也就多了不少莫須有的話。

    “哎，大過年的那世子妃還是每日喝藥，就是這府裏頭有再多的榮華富貴，也享受不到，還真是可憐哦。”

    另一擺攤婆子說道，“可憐什麽？她那父親烏啟山在外頭惹下多少桃花債，害了多少姑娘，我看都是報應，報應到他這嫡女兒身上，若不是烏家夫人心善，隻怕這二小姐，也是個難的……”

    “你別說，還真是一物降一物啊，那世子爺多桀驁不馴的一個人，跟一匹野馬似的，如今這世子妃病了，他都在跟前伺候，端屎擦尿的是一點不嫌棄，世界上還有幾個這麽好的男人！”

    那婆子附和道：“是是是，我聽說世子妃病後看起來可怕的厲害，跟那個妖怪似的，所以這浪子終有回頭的一日啊！”

    如今，在京都裏頭，不論是高官貴族，還是平頭百姓，大家對吳羨好同懷安的感情那可是格外重視。

    包括那戲台子上唱的，說書人說的，話本子裏頭畫的，都是二人的故事。

    這樣的感情實在感人至極。

    “江二公子。”烏蘇靈得了吳羨好的拜托來看看他。

    一推門進屋卻見他在看什麽書，看的入迷極了。

    等烏蘇靈走近一看，“誒，你也在看姐姐同世子爺的故事，寫的可真好，可我覺得寫的還不夠，要比這好上幾千倍幾萬倍呢。”

    胤時野聽著她的話突然咳嗽起來。

    咳的止不住。

    烏蘇靈急了，“我去倒點水給你喝。”

    徐萬濟從外頭端了藥罐子進來，一時詫異，“你這毒去的差不多了，怎麽還在咳嗽。”

    胤時野將麵前的書合上，隻能隨便找個借口，“大概是烏小姐進來的時候沒帶上門，所以寒風進來了，一時受不住。”

    烏蘇靈倒水的手一愣，“不好意思……”

    徐萬濟忙合上門，又替他倒上一碗藥。

    “先把這副藥喝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