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羨好隻覺得自己的胃都要被吐出來了。

    胤時野端了水站在一旁讓她漱口，沒漱上兩口，又吐起來，這一次倒是什麽也沒有，隻覺得口中發苦的厲害。

    吳羨好緩了好一陣，接過胤時野遞來的青梅壓了壓，才好了一些。

    胤時野輕摟住她溫柔說道：“人家說酸兒辣女呢，這青梅我瞧著都直泛口水，不知道吃起來是不是能把牙齒都酸倒。”

    吳羨好輕哼著瞪了他一眼，這副模樣實在俏皮的很。

    “也不知道你一天到晚在哪裏聽的這些話，沒個根據的你也相信？那盛家姐姐從前也一貫愛吃辣的，那毛血旺什麽的她可沒少吃，最好生的不是個白白胖胖的小夥子？還是我親自接生的呢。”

    胤時野聽她說起盛家姐姐，又補了一句，“端午後就要恢複科舉考試了。”

    吳羨好先是一驚，而後說道：“這是好事啊，我們樓底下可住著個秀才呢，陸七若是知道了定然高興。”

    胤時野卻說道：“隻是不知道盛先生會不會進京來考試，他從前倒是在這方麵頗有天賦。”

    無意間說起盛長安不禁讓吳羨好覺得恍惚。

    她猛然又想起西子城的時光，那時候一切都才開始。

    原來不知不覺已經過了這麽久了。

    胤時野察覺到她的傷感，立馬轉移了話題。

    “你這胃裏頭都吐的幹淨了，想不想吃點東西墊墊胃？”

    吳羨好搖頭，指了指那酸梅，“你若是有心就再喂我吃兩個。”

    也就隻有深夜這個時候，吳羨好才覺得時光真正的屬於他們二人。

    到了天明的時候，胤時野要為四爺的大計奔波，她要為了那三五兩銀子絞盡腦汁。

    就好像日出而作的鳥，飛奔了一天最後才回到巢中。

    今日的天時倒是不錯，吳羨好一起來就看見這樣好的太陽，隻覺得身上的黴運都被曬走了不少。

    可剛剛舒坦沒兩分鍾，那白跑堂的又著急忙慌的跑了過來。

    吳羨好看著他這副模樣再熟悉不過了。

    她忙做出一個打住的手勢，“等，等會，等我們用過早膳你再說這件事吧，我瞧出來不是什麽好事了。”

    白跑堂的隻能將話咽回去。

    早膳的時候沒看到阿東。

    “說吧，”吳羨好放下手中啃了一半的饅頭，“阿東出了什麽事？”

    白跑堂的喝了一口粥，“掌櫃的你再吃點吧。”

    吳羨好索性將那饅頭放了下來，“你覺得我如今還吃的下嗎？”

    陸七正準備夾鹹菜的手一時停住了。

    吳羨好看了看他，“你吃你的。”

    白跑堂的也不敢抬頭看她，隻是低聲說道：“我今早起來就沒有看到阿東了，他的被褥衣裳全部都收拾走了。”

    陸七默默的放下手裏的碗筷，“我不相信阿東就這麽離開我們了，想當初我們從西子城出發到洛城一路過來吃了多少苦。我們是患難與共的人……一路過來早就親如家人了，阿東又怎麽會丟下我們呢？”

    白跑堂的冷哼了聲，將手裏的饅頭惡狠狠的咬了一口，“你把人家當家人，人家說不定把我們當蠢豬。真是枉費掌櫃的對他這麽好，當初在西子城的時候他同李秀蓮是怎麽對掌櫃的的？”

    白跑堂的越說越激動，拍起桌子來，“是掌櫃的不計前嫌的幫了他，他能有今日的廚藝不也是掌櫃的教的嗎？如今有了點東西，又見我們艱難起來了，所以就跑了，這算是什麽男子漢大丈夫？”

    吳羨好捏了捏眉心，“算了，算了。這腿長在人家的身上，人家想去哪裏就去哪裏，難不成我們還能把人拴在身邊，不讓人家挪動一步？”

    因阿東走了，三人的心情都受到了影響。

    可總不能吃著那點存糧不幹活，所以吳羨好也鼓勵二人打起精神來，她將“外賣”形式跟二人詳細說了一遍後，三人就各自拿著單子出門了。

    孟側妃有位交好的夫人，為人倒是和善又是個好說話的主，所以吳羨好先去拜訪了她。

    可沒曾想到孟側妃也在，這樣一來倒有些尷尬了。

    吳羨好道：“原也不是要緊的事，不如我改日再來。”

    倒是孟側妃叫住了她，“好端端的走什麽？還怕我生吞活吃了你？我也不怕若蘭笑話了，你這姑娘是個有本事的主，偏生我家那個世子像是腦子裏裝了四頭豬似的，不體諒你也就罷了，竟要……”

    她說到這裏又長歎一口氣，“罷了罷了，坐下吧，有什麽事說來我聽聽，看看能不能幫上忙。”

    近日來一品居關門調整的消息她也是有耳聞的，按理來說，吳羨好是烏家嫡親的小姐，沒理由那烏啟山對她不聞不問，可孟側妃又想，或許就是因為這孩子曆來就高傲，所以也難免同父親生出隔閡來，再有從前被秘密養了十八年，對外不能見光，這姑娘心裏難免對父母親有些責備的，想來感情也不見得有多好。

    所以，孟側妃每每想起來倒是頗為同情她。

    那位閨名叫做“若蘭”的夫人家中是做園林花草生意的，她家夫君倒是個能幹人，如今京都各大園子的花草樹木都歸她家負責，所以也算是高門顯貴了。

    吳羨好將“外賣”一事對二人說了以後，那若蘭夫人倒是極為有興趣。

    “不過我近來愛吃甜食，你那裏可有？”

    吳羨好應下，“有，這單子上除了臭豆腐還有些別的糕點小食，夫人若是有喜歡的隻管用筆標記下，再寫上送達時間，我們做好後會安排人送到府上來，到時候再結賬。”

    若蘭夫人將那單子認真翻看了一番，笑了起來，“這倒是有趣極了，我還從來沒聽過呢。”

    孟側妃伸出手，故意板著臉說道：“你莫不是還在生我的氣？我尋思你從前在王府時我也沒虐待你，怎麽偏生她有，我就沒有？”

    吳羨好忙奉上一張給了孟側妃，又說道：“也是我不好，做事不夠體貼。”

    “若蘭，你瞧瞧這丫頭，我不過隨口說兩句，她也如此當真，可真是可愛。”孟側妃拿她打趣。

    吳羨好坐久了，聞著這屋子裏頭的花香氣味，覺得有些頭暈。

    見那桌上放著一碟子酸杏，她忙拿了一顆含在嘴裏。

    可這麽個小舉動倒是被孟側妃看到了，孟側妃也就對她多加關注了。

    晚上，孟側妃替七王爺捏肩說道：“王爺……”

    七王爺也察覺到她今日心事重重，所以抬起手輕拍了拍她的手，“你若有話直對我說就好，你我夫妻多年，還有什麽事不能明說的？”

    孟側妃停下動作與他麵對麵坐下，而後低聲說道：“我今日去若蘭家裏頭想訂些花草移植在院裏，夏日看著也賞心悅目，卻遇見了羨好。”

    七王爺笑了，“遇見就遇見了，京都統共就這麽大個地方，本就是我們虧待於她，人家不跟我們計較已經算是體貼大度了，你還想怎麽樣？”

    孟側妃急得跺腳，“怎麽在王爺心裏頭我就是這麽一個人？”

    七王爺笑著拉住她的手，聲音也放的軟和了許多，“本王不是這個意思，你說說，你發現什麽了？”

    孟側妃輕咬著唇，猶豫了半晌的功夫，緩緩道：“她似乎有身孕了……”

    七王爺驚得站起來，“什麽？”

    孟側妃也跟著起身，“王爺，你別激動，我隻是說有可能。”

    “你怎麽看出來的？”

    “若蘭如今懷有身孕所以家中擺了杏幹，今日我看羨好吃了許多，她離開後我又讓人跟著她，她偷偷的嘔吐了好幾次，一個健健康康的人怎麽會無緣無故嘔吐，你若是說她得了什麽病，我瞧著不像。”

    孟側妃輕歎了一口氣，語氣之中很是傷感，“王爺大概是不記得了，妾身也是有過孩兒的人，隻是妾身不爭氣留不住孩子……”

    她說起從前的傷心事，七王爺也跟著難過。

    “若真是如此，她怎麽不對我們說明？那孩子怎麽說也是王府的血脈啊！”

    孟側妃擦拭了下淚珠，“王爺可見羨好對嗣南世子用情至深，他如今又要再娶，她此刻若是把這件事說出來，那嗣南同方姑娘的婚事豈不是黃了？人家大姑娘家的，以後還怎麽嫁人？”

    二人都為吳羨好此舉所感動不已。

    而不明所以的吳羨好在一品居隻是不停的打噴嚏。

    她揉了揉發疼的手腕，正準備繼續打發蛋白時，陸七從外頭慌張的推門而入。

    “不好了！掌櫃的！白大哥同阿東打起來了！”

    吳羨好一不留神將灶台上的雞蛋液打翻在地。

    她這會也顧不上收拾地上的一片狼藉了，忙問道：“在哪裏？”

    陸七還沒緩和過來氣，“在，在食天下。”

    吳羨好快步出了門，同陸七又著急忙慌的往食天下趕去。

    等她到時，白跑堂同阿東兩個人都鼻青臉腫的坐在地上，兩個人瞪著眼睛看著對方，誰也不肯讓一步。

    吳羨好留意到站在一旁的秦氏。

    想來阿東要走和她多少也有些關係，可這不再關她的事了。

    吳羨好走到白跑堂的跟前，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將手上的帕子丟在他懷中，“行了，擦擦嘴吧，你原是我們四個人之中年長的，我們若是叫你一聲大哥你也是受得起的，怎麽如今這麽沉不住氣，一點事都要動拳頭來解決，你若是有這麽一身的好力氣，那你還留在一品居幹什麽，你索性去賣苦力算了。”

    白跑堂由陸七攙扶著起身來，他看著吳羨好很是抱歉。

    “對不住了。”

    吳羨好無奈的歎息了聲，“你哪裏是對不起我，你這是對不起你自己，傷的也是你自己的身子。”

    吳羨好領著二人準備走了，身後響起來一個女聲，“打了人就這麽走了？你們一品居就是這樣辦事的？”

    吳羨好轉過身來看到那人是陳子衿一時被驚到。

    她的確沒想到一品居背後的人是她。

    這會倒是都明白了，文家做兩頭的生意，在天盛屬於太子，所以食天下由文家操控，也不算什麽稀奇事。

    “多少銀子？我們賠。”吳羨好道。

    陳子衿冷哼了聲，“賠？呸！你們賠得起嗎？”

    秦氏將阿東攙扶起來，阿東自己倒是沒什麽臉麵見吳羨好，所以一瘸一拐的就往裏頭去了。

    白跑堂的牙齦還在往外滲血，他見阿東扭頭就走的模樣，隻覺得可恨至極，所以又惡狠狠的吐了他一口唾沫。

    吳羨好瞥了他一眼，“你和陸七先回去吧，這事我來處理。”

    二人有些猶豫不決，可架不住吳羨好催促。

    陳子衿在前麵領路，吳羨好隨著她到了食天下二樓的雅間。

    “坐。”

    吳羨好將這屋子打量了一番，不過是一個普通的雅間，連裝潢擺設都價值不菲，可見文家的闊綽氣派。

    “怕什麽？我這屋裏就這麽大個地方你還怕我安排殺手取了你的性命？”

    吳羨好笑笑沒有多話。

    陳子衿在她對麵坐下來，慢悠悠的泡了一壺茶，給她也倒了一杯。

    “我倒是特別好奇一件事，為什麽從前西子城的小小廚娘成了烏家嫡女不說，還同嗣南世子攀上了關係？你不是江慕寒的夫人嗎？”

    陳子衿停了停又說道：“難怪啊，初春的時候，洛城那頭就傳來消息，說江坊主的夫人因生產去世，一屍兩命呢，我還高興著呢，喜氣洋洋的上了京都來，卻發現你在這兒……吳羨好啊吳羨好，你還真是有些本事，能夠讓這些個男人圍著你團團轉啊！”

    她這頭話音才落下，那外頭的小廝又進來回稟道：“主子，四爺來了，說是……說是來接吳姑娘。”

    陳子衿捂嘴笑了起來，笑的直拍手，“哎喲喂，你瞧瞧，你瞧瞧我這話說的還真是一口一個準，怎麽前腳踹了世子爺後腳就來了個四爺？哦對了，聽說皇上都對你讚不絕口呢，你是什麽妖精投胎轉世呢？”

    吳羨好揉了揉太陽穴隻覺得她聒噪的厲害，“說完了嗎？說完我就走了。”

    她準備起身離去，陳子衿卻一聲令下讓人將她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