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絕處逢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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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猛一抬頭,雙眼一亮,方逸華非常吃驚地看向王直,眼神中透著質疑與不信。

    而賀左戎戎也驚異地張開了嘴巴,剛才心裏的悶氣被驚得灰飛煙滅。

    “小夥子!你對圍棋也有研究?”恢複鎮靜的方逸華問。

    “研究談不上,懂一些皮毛而已。”王直仍是麵色不改,眼睛盯著棋盤淡然地說。

    “既然會,我們把這盤殘局對弈完如何?”方逸華麵露微笑,起身相邀。

    王直也沒有客氣,含笑起身,與方逸華兩人曲身握手後,坐到了棋台對麵的椅子上。

    “小夥子!這棋局是我一個人,同走黑白兩方棋子,下至中盤。”方逸華誠懇地說,“所以說,兩方的布局都是我做的。誠實地講,你這個時候接手,處在劣勢。”

    “行棋如行路,換個方向未見不能通天。”王直冷寒的聲音,堅定沉著。

    “好一個行棋如行路。那我們就奕完此局。”方逸華爽朗地說,“我白你黑,這手棋該我落子。我要屠你中複右邊的這條大龍。”

    “方總請。”王直瀟灑地作了請的手勢。

    方逸華看了一眼王直,執子直撲黑棋位於棋盤中腰的大龍。

    王直用右手的食指、中指在棋簍中夾起一子,略一思索,直取方逸華左下角,點三三。搶位之準,布局之狠,完全不顧及自己中複的得失。

    這一子讓方逸華吃驚不小。可略一思考,依然執行自己的屠龍策略,落子中腹。

    王直想都沒想,繼續落子方逸華左下角。

    兩子落地後,原本這個角均勢的局麵一下子變得有利於黑方,這讓方逸華陷入了騎虎之勢。

    繼續絞殺黑棋的大龍,勢必喪失下角的掌控。而放棄屠龍,回援左下角,不但中腹的原本布局打亂,而且下角的這塊失地能否扳回也不很樂觀。

    一番長考後,方逸華決定還是回援下角。在他看來,中腹的優勢已經建立,王直回天無力。下角之地雖然有劣勢,但還可爭取部分目數,不能放棄。

    想到這裏,立即在角上補一手,作活。

    看到這裏,王直眼睛裏露出了意思不易察覺的一笑。繼續在角上與方逸華廝殺。

    幾手棋後,王直又突然跳出這個戰圈,在自己的右下角開始落子圍地。

    這一手,方逸華又是吃驚不小。深深地看了王直一眼,陷入長考。

    至此後的幾手棋,方逸華長考,王直則落子不思。

    弈至第手,方逸華放下棋子,坐直身體,用凝重的眼神注視著對麵的王直。

    震驚!除了震驚,還有不情不願不甘的氣餒。

    自己研棋弈棋近年,雖沒有參加過段位賽,但也經常向職業棋手請教。同國內業餘高手對弈,算來也是勝多負少。而今天,自己擺了一半的棋局,對麵的年輕人接手,隻下了手,就勝券在握。而且這個年輕人在對弈之前就斷言不到手,黑棋必勝。難道他是職業棋手?

    “了不起呀!小夥子!”注視良久之後,方逸華發出了由衷地讚許,“我下了這麽多年棋,第一次遇到你這樣的對手。這前半局棋是我自己擺的,你說手之內黑棋勝,我真的不相信。同你對弈,輸贏我沒放在心上,可這手棋你就把我贏了,而且贏得淋漓盡致。小夥子,我這年的棋真是白下了。”

    話語中透著不服又無奈,更多的是廉頗老矣的哀傷。

    “方總,您不必過多地哀歎。”王直清澈的眼睛中閃著誠懇,爽朗地說“這局棋的輸贏,並不像表麵看到的這麽簡單。”

    稍一頓,看著方逸華的眼睛,王直接著說“古語有一句‘當局者迷’,就如這盤棋,方總自己同自己對弈,是一個人要分飾兩個角色,就要有兩個人的思路,兩個人的布局。這樣就限製住了您對整盤棋局勢的判斷,喪失了大格局的戰略思維。而我是一個旁觀者,所謂‘旁觀者清’,我隻需思考一方棋局,更能清晰地判斷對弈的走勢,也就能製定取勝的戰略部署。”

    “總的來說,我贏,是贏在我的第三人的位置上;方總輸,是輸在一個人兼顧兩個人得失的負擔上。”王直準確地分析令方逸華頻頻點頭。

    而對圍棋一竅不通的賀左戎戎,整個過程就像看一部精彩的電影一樣,如癡如醉。一雙平日裏會說話的眼睛,始終沒有從王直身上挪開,變得癡癡傻傻的。

    “哈!哈!哈……”沉寂數秒,方逸華迸發出豪邁富有激情的笑聲。

    多少年了,這個年近半百的成功男人,把所有的情緒都壓在心底,無論是成功還是失敗,隻有自己體味,喜怒哀樂都通過黑白兩色棋子,釋放在方寸之間。外表的堅強並不能衝淡他內心的苦楚,眾人的簇擁仍然讓他覺得孤獨。

    今天,王直的一番話,深深地觸動了方逸華內心的情愫,不帶任何利益關係的傾訴,令他深感動容,也讓他感到輕鬆。

    “高山流水覓知音,伯牙遇子期。”中氣十足的聲音,把房間裝得滿滿的,甚至衝出了門外。

    沒有敲門,門忽然打開了,一個歲左右的男人探進了頭,看見一臉神采飛揚的方逸華,愣了一下,然後問道“方總,會客時間過了。需要安排別的工作嗎?”

    幾句話,透著聰明幹練,既掩蓋了他因驚慌導致的工作失誤,又恰如其分的請示了領導。

    李一辰,跟了方逸華近年的秘書。在他眼中的方總,始終是一個對工作要求高標準,對生活要求高品位,平日不拘言笑,遇事從容不迫的企業領袖。

    剛才,當聽到方總辦公室的大笑聲,擔心發生事情,慌慌張張地拉開門看到的一幕,著實讓他驚訝不已。從未聽過他心中最為崇拜的方總如此的大笑,也從未見過他尊敬的這位長者如此開懷的笑臉。

    “會客結束?怎麽會,我們才剛剛開始。”方逸華依舊是帶著爽朗的笑聲,說“一辰,把我最好的普洱泡一壺。對了,賀小姐,喝茶還是別的?我這裏還有巴西咖啡。”

    一時間,對賀左戎戎的態度也一下變得和藹而親和,就像對待自己的晚輩。

    “普洱就可以,我也喜歡。”其實,賀左戎戎對茶根本沒什麽研究,隻是出於禮貌,隨口回答。

    “那太好了。”方逸華轉頭對李一辰說“一辰,今天上午其他活動都推掉,我要專心地談‘金灣’銷售廣告的業務。快去吧!”

    三個人再次落座,卻離開了方逸華的辦公台,換到了對麵的待客沙發上。等茶上來以後,方逸華親自向賀左戎戎和王直敬茶。紫色的茶湯讓人垂涎,清甜的茶香沁人心腑。

    “這是我珍藏的極品普洱,請品嚐一下。”方逸華舉杯敬茶。

    “多謝方總。”王直雙手端起茶杯後,向方逸華略一舉杯,就口淺呷了一口紫色的茶湯,“湯色淺紫明亮,葉底靛青,入口微苦,略澀。湯質厚重,糯感適中。口齒留香,心曠神怡。”

    學著王直的樣子,賀左戎戎也喝了一小口。細細品來,真的有口齒留香的感覺,也客氣地連聲稱讚好茶!

    “如果我沒猜錯,這是難得的極品紫鵑!”王直接口說道。

    方逸華又是一驚,“小兄弟,沒想到你不但棋下的好,對茶道也有如此深的研究啊!”

    “方總誇獎了,我也是以前喝過,對這種茶知道一些罷了。”王直冷寒的聲音,此時也變得溫和淡柔。

    “小兄弟,我們再說說剛才這局棋。你是怎麽隻看了幾分鍾,就能做出那麽準確的定論呢?”方逸華又回到了他熱衷的話題上。

    這可急死賀左戎戎了,原本以為能趁熱打鐵,一舉通過方案。沒想到,又說到了自己一翹不通的圍棋上。

    輕輕一笑,王直說“其實,剛進來的時候,我並沒有太注意這局棋。可在您回頭注視棋局的時候,目光明顯落在了棋盤中腹。”

    王直喝了一口茶,接著說“作為一個旁觀者,我很快就判斷出您一直在想如何屠掉黑子的中腹大龍。而我卻看到了黑子在上下兩個角的態勢大有可為。您一定知道圍棋界有這麽一句話,‘腰是草,角是寶’,黑方放棄中間的草,集中力量拿下兩個角的寶,一定勝局。”

    略微一頓,笑了一笑,王直接著說“至於我斷定手內定勝局,完全是心裏戰術,也是為了引起您的關注。讓您覺得我無比輕狂,對圍棋隻是一知半解。從而放鬆警惕,堅決執行白棋的屠龍戰略。”

    一番入情入理的陳詞,讓方逸華如夢初醒,對眼前的王直更是敬佩。

    “棋局如人生。方總,一時得失並不重要,有時放棄一些眼前的利益,才能獲取更為重要的勝局。”王直用清澈犀利的眼睛看著方逸華。

    “棋局如人生,放下眼前的得失,獲取勝局……”幾句話,方逸華反複念叨了幾遍後,又起身負手踱步到窗前,抬頭望向窗外。目光落處,“金灣家園”的樓盤隱約可見。

    年來,他無數次在這裏看向那裏。“金灣家園”樓盤就像巨石一樣壓在他的心底,讓他透不過氣,更讓他舉步維艱。放棄眼前的利益,獲取重要的勝局。說的多好呀!多淺顯的迷局呀!為什麽自己參不透呢?

    一念間,方逸華做出了決定。反身走回座位,鄭重地對賀左戎戎、王直說“賀小姐!王先生!感謝你們為大華精心設計的這套銷售方案。我個人接受這個創意。”

    驚喜的神情一下子布滿了賀左戎戎的臉,沒想到一局棋竟讓事情有了徹底的反轉。

    “但是,大華有大華做事的方式。我同意並不一定能最終通過。”方逸華的話讓賀左戎戎飛揚的心霎時又掉進了冰水裏。

    方逸華接著說“我們大華向來實行民主集中。我馬上著急各部門負責人開會,一起討論一下你們的方案。”

    看著一臉無奈的賀左戎戎,方逸華哈哈一笑,“年輕人,輕狂一些不是壞事,要相信自己。”

    不愧是優秀企業,不到分鍾,在方逸華辦公室旁邊的會議室,個部門負責人全部到齊。

    用不到分鍾的時間,由賀左戎戎介紹了“金灣家園”小區銷售策劃方案,重點對地上停車樓建設和配套銷售方案方麵進行了詳細說明。

    一時間,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除王直、賀左戎戎和方逸華三人外,參會人員都把目光落到了眼前的銷售方案上。

    方逸華從容一笑,說“賀經理把他們製定的銷售方案全盤講述完了。各位,有什麽看法,不妨直說。”

    所有人都抬起頭,用眼神交流了一下。

    規劃部負責人李新哲說話了,“‘金灣’樓盤因為停車問題銷售不好,是事實,建地上停車位是正確方向。”這個跟方逸華一起打天下的大華元老中肯地說,“不過,把商業大廈改建停車樓,不但前期建設投入等於扔水裏了,而且,更改原設計,改變原有開發思路,最少也要延長兩年。我們拖不起呀!。”

    聽了這番話,其他人也表示相同的看法。

    方逸華的右手輕輕敲擊著椅子扶手,微微點頭,頭轉向賀左戎戎和王直,說“賀經理!王先生!老李說的也正是我擔憂的。再行投入大華還承受得起,可更改設計,再建設,至少兩年的時間。現在時間是大華最拖不起的。”

    站在大華的立場,時間確實是緊迫的。而作為銷售策劃方的“北窗”,這點也是無能為力的。

    我認為時間的問題可以解決。”王直的話把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金灣’樓盤是搞現房銷售的,現在我們兌現了這一點。而車位進行預付款銷售並不違背這個原則。”王直站起身說,“車位根據樓層不同,定價應該在萬到萬之間。相對於商品房幾十萬到一、二百萬的價位,全款購車位,購房者是可以接受的。在停車難的大環境下,‘金灣’樓盤建設優秀的小區加上未來便利的停車條件,這樣的銷售策劃我認為是可以成功的。”

    頓了一下,王直把目光轉向方逸華,說“至於方總和諸位提出的設計方案更改的問題,我想請大家看段片子。”

    拿出賀左戎戎帶來的筆記本,鏈接好投影設備後,王直點開一個視頻文件。視覺上的衝擊讓會議室裏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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