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七章 紮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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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笙離開後沒多久,顧君師便出現了。

    她來得悄然無息,這片空間雖然獨立一界,但夜晚卻無真實的星月,但那盛蕤的花樹白日爛漫唯美,夜晚卻如流瑩飛舞、流銀瀉輝。

    丈許的金籠之中,隻見六絳浮生此時修長手指攥緊,坐靠在籠子一邊,額上的冷汗涔涔而下,顯然斷的那一條腿冰冷刺骨,疼痛無比。

    她知道,人皇就是要故意折磨他,用的自然是陰損歹毒之術,陰氣刺骨便能叫人痛不欲生,更何況是濕綿不休的死氣。

    她一拂袖,便打開了籠子的禁製,提步走了進去。

    六絳浮生閉闔著眼眸,氣色青白,全身冰涼竟散著白霧寒氣,頸部迸沁著冷汗,顯然不太好受。

    他對於她的到來,沒有做出任何反應,連眼皮都沒有驚動掀開,不知是因為身體不適感知不到情況,還是不願意理會她。

    顧君師肘撐膝蹲下來,偏頭注視他片刻,一隻手這才摸上他的斷腿。

    他肌肉瞬間痙攣一般收緊,或許是應激的反應,也或許是排斥她的觸碰。

    而她不顧他的抗拒,一點一點地抽離出那些蝕骨鑽縫的死氣,也默不作聲。

    這死氣可不比陰氣,待在他身體久了,可是會造成不可逆的大問題的。

    最後,還是六絳浮生先沉不住氣“你當真要與旁人成婚?”

    這個問題如刺梗喉,他本想風清雲淡,以更加不在乎的模樣來應對這些,但事實上,真正遇上後,他的冷靜都喂了狗。

    顧君師戲謔地笑了一聲“不是要與我恩斷義絕嗎?我與何人成婚,與你無關。”

    他遽地睜開眼,憤然一把推開了她,鹿眸水澤薄冰“是與我無關,我記得住自己的身份,不過是你前夫,有何立場讓你為我守著,既然你看不慣我,那你便放我走。”

    顧君師見他這麽激動,自己倒是半分不動氣“你說出真相我便放你走。”

    “好,我告訴你真相,當年我雖怨你,但到底不願讓你就這樣死去,所以二選其一時,我選擇了救你!”

    顧君師凝滯當場,片刻,她冷視著他,緩氣警告道“六絳浮生,別挑戰我的耐性。”

    六絳浮生見她不信,又道“不信?是,我是騙了你,其實樂寶跟颸君並非我與其它人所生,也非養子,他們就是你的孩子,隻不過因為當初未足月被刨宮取胎的緣故,被我溫養了一年多才生出來,所以,他們還未滿六歲。”

    他一副如你所願般侃侃而道,神色卻是冷漠諷刺。

    顧君師靜靜地聽完,不置一詞,但一個動作變換,隻手用力地按壓在他的肩膀,將人撞到籠子上靠著,另一隻手握抬起他的臉,反身壓製在他的身上。

    溫曖的氣息籠罩在他身上,久違的戰栗跟酥麻爬上他尾椎骨。

    有多久,他們沒有像現在一樣靠得這麽近了?

    六絳浮生被迫仰麵看著她,表情沒有太多變化,但眼眸似明珠生暈,他努力克製著自己手不摟上她的腰肢。

    顧君師望進他的眼底,字句雪亮“六絳浮生,當年那一本大道無情訣是由你的包袱內掉出來的,你怨我、恨我拿你證道,焉不知,一切不過是因果循環?”

    六絳浮生聞言,瞳仁一震。

    她又道“不過是先下手為強,不過我跟你不一樣,我若被殺妻證道,便再無轉生,而你卻能得天道庇佑,可以重生再來,所以我可以接受你的報仇,可你若想讓我為此感到歉疚與羞愧,那估計你會很失望。”

    六絳浮生想起了失憶前的種種,自然也知道這些被顧君師一針見血道出的事情原委。

    他顫聲道“我不會……”

    “你自然會,以前我不太懂,為何你失憶之後會娶了一個德行皆下品的農女?這是偶然、意外?不,隻是因為她是顧氏女。”

    六絳浮生雙唇抿緊,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天道為你選的第一步棋子,便是顧氏爐種,顧氏是一個很特殊的族群,尤其是爐種,除了能被奪舍修為之外,更不在三界五行六道的輪回之中,你殺妻證道,全然不必擔心承擔任何罪孽因果,更不耽誤你往後晉升成仙。”

    六絳浮生神情倏然慘白,他好似沒想到顧君師竟全部知道。

    她摸上他冰冷如玉的麵頰,靜靜地待他平複心情之後,問道“你在想什麽?”

    “可……可你不是顧氏女。”

    “為什麽這麽說?”

    六絳浮生篤定又希冀道“天道對你的態度一直是排斥、甚至是忌憚,倘若你真是顧氏女,祂不可能選擇一個不受他所控製的人當棋子。”

    顧君師眼神冷淡道“所以說,祂也不是什麽都能夠知道,什麽都能夠辦得到的,祂以為這世上所有的事情都能夠按照祂的劇本走?”

    “你跟祂為敵?”

    顧君師鬆開了他,起身,道“你以為我能與祂為友?”她低睨著他,薄涼一笑“從我成為顧一時,便注定與祂為敵了,你以為我為什麽會成為顧一,為什麽又能比你提前一步修煉大道無情訣?全都是因為,有人要讓我成為一塊堅實的攔路石,阻礙天道的計劃。”

    這些事情是六絳浮生不知道的。

    “是誰?”

    顧君師旋開眼神“不急,這些執棋在背後博弈的存在,遲早會露麵的。”

    見她要走,六絳浮生支撐著想起身,才發現自己的那條斷腿已然恢複如初,沒有異樣的冷痛摧骨之感。

    “那個叫黎笙的少年……你對他如此讚許、親睞有加,你莫非喜歡他?”

    談起這些正事之外的風花雪月,顧君師則意態懶淡,模棱兩可道“或許。”

    “那你會嫁給他嗎?”

    她當即果斷“不會。”

    六絳浮生一聽,則冷顏“你回答人皇時,可不是這種一口否決的態度!”

    “人皇跟黎笙不同,更何況婚姻是一樁對兩方互利之事,它的結合必須得有足夠的價值。”

    這就是典型的商人思維,凡事以利出發。

    六絳浮生卻道“不是……婚姻,應該是相愛的兩個人,承諾彼此相守一生的儀式,是可以為彼此犧牲、不計得失。”

    顧君師默然理解了一下他的意思。

    “你口中的婚姻,便是你認為的價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