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二章 大婚(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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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君師對人皇微微一笑,眼中有著對事業型的欣慰。

    “你恢複了十皇之主的身份了?”

    回想第一世,他心存死誌,更不願意拿野心來填補內心的空缺,如今他倒是重拾山河,又重新站回了他的位置。

    他曾改變了她的處境,她替他重新尋回他自己,他們倆就該就此兩不相欠了。

    人皇並不知道顧君師的內心是怎麽想的,他走到了她的麵前,取下臉上的海獸麵罩,狹長的雙眸微眯,他的容貌依舊因為封印的緣故無法露全,他伸出手放在她的麵前。

    “不是說好了,以酆都為憑,我娶,你嫁。”

    “我誌不在酆都。”她無視了他向她靠近的手,卻坦言了實情。

    人皇卻不肯收回手“但你需要酆都,眼下。”

    他深深地看著她,有時候他也覺得很神奇,明明他跟顧君師真正相處的時間並不久,但他卻好像跟她認識了很久很久。

    她懂他,更懂得如何拿捏他,而他明知她步步皆有用意,卻好像腦子被她吃掉了,所有的心計到了她那裏都化為容忍,自己隻剩下一具空殼任她操縱。

    顧君師的確需要酆都,衡量再三,她不動聲色掃視了一下四周,瞳影重重,終是應下“可,什麽時候?”

    人皇沒有計較她跟詢問工作任務安排一樣的口吻,而是長長地鬆了一口氣,心底那塊石頭擱在了地上,生出歡喜。

    他收回手,握拳抵於唇邊,笑著道“半月之後,我要好好地準備一下,我要讓所有人都知道你跟我的盛世婚禮。”

    鬼修們也都是些懂得看眼色的人,他們趕緊將好話不要錢似的拚命向這對即將完婚的未婚夫婦撒去。

    “恭喜鬼王大人,恭喜王後。”

    “恭喜鬼王,如償所願,良緣喜結,將來必定長長久久,永不相離。”

    人皇聽得心悅,而顧君師倒也沒掃興,她隨意瞥了這些諂媚的人一眼“哪找來的這些人?”

    “酆都認主,他們自然知道該效忠於誰。”

    顧君師頷首,但剛抬步要走時,又停下。

    終究是想再給他一次反悔的機會,顧君師問“人皇,你當真不會後悔?”

    然而人皇卻斬釘截鐵地說道“如果不與你成親,我現在就會後悔。”

    顧君師明白了他的意思,她選擇尊重他。

    而在顧君師的身後側位置,沒有了一雙眼睛的鬼嬰,卻從剛才聽到他們談話中敲定的嫁娶,神色就一直恍惚。

    ……君主,又要跟別人成親了?

    ——

    十日後

    二十七天,色界,南巫布下的元極陣轟然蕩開,造成十裏粉碾,地皮深壑裂紋,一道力量渾勁的黑色身影緩緩落至地麵,氣浪平地呼嘯而去。

    他此時臉上、手上、衣服上全都是血。

    四周倒了一地的屍體,這些人幾乎都是一招斃命。

    轟隆!

    一聲電光雷鳴,“嘩”地一下就下起了磅礴大雨,男子單膝跪在雨水之中,血水蜿蜒地從他身上流地,衝入地麵。

    “鬼嬰,你就是個禍害!當年我們就不該一時心軟放過你,你憑什麽報複我們,你娘未婚生子,被點天燈都是因為懷了你這麽一個妖孽,瘋麻子瞞著我們私藏你養大,也是被你害死,還有其它人,一切一切也都是你造成的,憑什麽——”

    話未說完,那些驚恐懼怒的人,便被一分為二,整整齊齊的上下分離。

    血流成河,卻又被雨水衝淡、衝遠。

    雨水狠狠地打著鬼嬰,他沒有想過要遮蔽,反而仰起了頭,任雨水砸落在他的臉上。

    他沒有眼睛,臉上眼睛的部位隻剩下黑洞洞的兩個窟窿,欲哭無淚,但過多盈滿的雨水從眼角滑落而下,就好像他正在雨中寂靜哭泣。

    “娘,麻子叔,南其、南隨,我終於有能力替你們報仇雪恨了……”

    他一把緊緊地攥抓胸口的衣服。

    “可我卻依舊感受不到開心,為什麽?”

    “我是一個不詳的人,我的爹是一個畜生,而我沒出生就害死了母親,但你們一直教導著我,讓我擁有了一顆良善的心,長出一張人性的皮,但其實我一直覺得活著很累、很髒、很恨……”

    “我現在報完了仇,就真的什麽都沒有了,沒有恨、沒有愛、沒有可失去了、也沒有可執著的,這樣,我還算活著嗎?”

    他脫力倒在地上,泥水濺髒了他一身。

    他躺在地上,當雨水浸透他身子時,有人走到了他身邊。

    掉落在他身上的冰冷雨水消失了,他側偏過頭來,卻再也沒有別的動作了。

    來的人,是敵是友,他都無所謂了。

    “鬼嬰。”

    聽到熟悉的聲音響起,鬼嬰倏地僵住了。

    她怎麽會在這裏?她……她難道看到他殺人了?!

    鬼嬰手腳凍得發麻,腦子一下好像什麽都想不起來了。

    “我答應過,給你重新取一個名字。”

    鬼嬰反應了半晌,才聽懂了她的話,但這一句話卻令他鼻頭一下就酸了,他爬了起來。

    “君主……”

    顧君師撐著黑傘,佇立於雨水之中,庇護著他“你一生黑暗,所求不過一方光明之地,但光明不該是從別人那裏祈求而來的,而是你自己在身上找到的。”

    鬼嬰靜靜地聽著。

    她伸出一隻手“我令你失去了一雙眼睛,現在自該賠你一雙新的。”

    鬼嬰一時沒有理解她的話,隻感覺一隻手輕輕地撫過他早就不痛的眼眶位置,忽然一種幾近灼熱的癢麻感覺傳來,他想用手去抓,去撓,但他根本做不到。

    “君主,這是什麽?”

    因為他被定住了,但這種難受的勁很快就被另一種暖流替代了,就好像三月泡溫泉,寒意被趨散開來,身上哪裏都是暖洋洋的舒服。

    他眼皮使勁地顫抖,好像震翅的蝴蝶,正在拚命脫繭而出,最後隻需一點助力,就“刷”地一下展開。

    他明明是個瞎子,但在某種驚疑的預感之下,他卻睜開了眼睛。

    透過狹窄的指間縫隙,他“看”到了朦朧的輪廓,還有那虛化的雨景。

    下意識眨動了一下眼睛,而視線內逐漸清晰的景象,讓他整個人就跟傻子一樣呆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