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二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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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縣令大人到了。”
“大人有禮……”
頓時這個可容納五六百人的小型會場之中,人們烏烏壓壓地齊齊彎腰向二樓上那冰冷的年輕男子行禮。
寒薇薇怔怔看著那年輕男子,幾乎忘記了接下來的動作。
以至於形成了一種極詭異的形態。
隻見他的身子往下彎曲,但是他身邊的頭部位置卻是直梗梗的,仿佛是一個極度扭曲的殘疾病人。
自然她這副樣子,很輕易地便落在了人們的眼中。
那胖胖的管事一眼就看到了,眼皮直跳,心說這是個什麽東西?
而他身邊的那冰冷縣令,看樣子不過二十左右,卻是連眉頭都沒動一下,一雙琥珀色眸子,冰冷沒有一絲溫度。
目色之中,仿佛映著會場所有的人,卻又什麽都沒有。
一股眼高於頂的傲然神態。
“寒大人,您看?”
林管事詢問地看向寒曆桓。
“繼續。”
吐出兩個冰碴子一樣的字眼,林管事不敢怠慢,連忙命所有人都免禮起身。
這位寒縣令,你覺得他是一個小小的縣令,不過是個七品芝麻官,但他太拽了啊,在雷城這小小的地界,軟硬不吃,凡事得按他的規矩來。
如果違背了他,非得吃癟不成。
大家都不太敢“得罪”他。
尤其是那些世家大族,或者高官名門。
試想,人們穿了一雙幹淨名貴的好鞋,願意沒事去碰那臭屎?
不錯,這位寒縣令其實跟臭屎差不多。
要知道他可是前年的新科狀元郎。
皇上欽點的留在六部中的四品大員,若是努把力,怕是二十歲就能坐上三品大官。
可是這位倒好,一路從四品做滑梯一樣往下滑,到了眼下這七品縣令。
聽說他得罪了不少人。
是以,皇上的禦案上也擺了無數參奏他的折子。
至於他為何還能好端端地活到現在,的確是一門學問。
“請各位入座。”
林管事連忙揚聲說道。
下頭的一幹人等,便各自隨著前來而侍候的美婢,一路往會場裏頭的比試場而去。
“寒大人,您請。”
林管事連忙躬身,做了個請的姿勢。
可是並沒有這位縣令大人卻是一點走的意思也沒,他轉眸朝著場灑下一眼,道“本官等人。”
“是,那小的便命人在此侍候著,大人何時想前來時,便命那小廝,小人先行告退?”
沒得到回答。
林管事抬眸查看了一眼寒知縣的眼色,知道是被允許了,於是轉身匆匆而去。
接下來的比試,還需要他親自主持,耽誤不得。
會議場地的一處無人角落裏。
“六小姐,您不前去?”
宴刀不解地看著從自己肩上跳落的寒薇薇,在這一刻起,他們便分開了。
可是看樣子,這寒六小姐似乎是想單獨行動?
“比試,沒什麽好看的。”她來這裏不是為了看比試。
把寬大的衣裳扔給宴刀,寒薇薇示意他可以隨便活動,不必管她。
“呃……”
宴刀對此竟無話可說。
是啊,哪怕這個比試再重要,也不過是在模仿六喜化瘡丹而已。
人都說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可結果,他們這些醫藥世家的子弟,卻是聚在這裏模仿已經問世的解藥,多少是有點原地踏步的意味。
“屬下告退。”
宴刀拱拱手退下。
寒薇薇將自己收拾一番,她掉頭回到原來的會場,躲在一根巨大的柱子後麵,悄悄露頭,朝著二樓方向看去。
之前那知縣所站之地,此刻空空如也。
“莫非,他去了比試場地?”
寒薇薇喃喃自語。
正在她沉吟時,忽地聽見一道甜美的女音,“你特地在這裏等我了嗎?”
“嗯。”
回答的是一道冰冷的男音,一如既往地寡言少語,甚至是沒有一絲溫度。
寒薇薇連忙朝著聲音處看去。
但見那青色錦袍的男子,身側已多了一名穿著粉色桃花裙的高挑少女。
少女蹦蹦跳跳,看起來像是初春三月盛開的活潑鮮豔桃花,伸手攜著青袍男子,兩人自門口郎才女貌般走來。
這一刻,寒薇薇也終於正麵看清楚了青袍男子的容貌。
他皮膚很白,襯得唇瓣分外鮮明,像塗了胭脂般紅潤,身形挺拔如鬆,蕭蕭肅肅。
寬大的衣袍使得他看起來有些瘦弱,但是那被少女挽著的手臂,卻透過衣料隱隱露出一股強健之感。
如果寒薇薇沒記錯的話,她當初做阿飄十多年,到最後煙消雲散時,也從未耳聞寒曆桓娶妻生子。
那時候他已三十多歲了吧,依然未成家。
所以這個女人是誰?
“曆桓哥哥!”
桃花少女笑得嬌憨可愛,一副撒嬌之態,抱著青袍男子的手臂,笑道,“知道我來雷城目的吧,是為了看你哦,不過在這次四大藥行的比試上,宴家應該能奪得魁首吧?”
青袍男子大掌寵溺地撫撫少女的鬢發,隻露出一抹微笑。
既未點頭,也未搖頭。
仿佛成與敗,隻在他掌心裏麵控製著。
“曆桓哥哥……”
少女拽著他的手臂撒嬌。
青袍男子這才給麵子地“嗯”了一個字,然後攬著她的腰,朝比試場走去。
此刻會場之中,隻餘這對男女留下的長長的身影。
寒薇薇這才緩緩露出身形,目光長長地看著那對男女,尤其是那青袍男子,口口喃喃
“寒曆桓,二哥哥,原來我們是這樣見麵的。”
馮真找一圈,終於找到柱子後麵的太子妃
“您怎麽在這裏?現在去搜藥材嗎?”
他問。
這次四大藥行比試,全部拿出吃奶的本事來。
所帶來的藥材,自然也都是個頂個地稀奇名貴。
再者,聽聞太子妃來之前已經鎖定了能夠代替治療瘋毒的藥材,在哪家手裏,也查得清清楚楚。
縮小了範圍,馮真自然不覺得此事為難。
或許比試結束之前,他就能把所有替代的藥材,統統納入囊中。
“那穿桃花衣的女子,是何人?”
寒薇薇小手指指,問道。
“哪個?”
馮真看看,又看看,之後道,“太子妃說的莫非是鍾大人的幺妹?”
“鍾菱華。”
馮真是太子身邊的暗衛,對於帝都鍾家的家族人員,自然是極清楚的。
何況這位菱華小姐,在帝都之中時不時舉辦宴會,不管是僅限於女子的桃花宴,還是男女都邀請的文華宴……總之,連帝都第一才女都比不上她的風頭。
而且她今年都十九歲了。
兩年前未嫁人,人們叫她大姑娘;
現在未嫁人,人們叫她老姑娘。
所以,帝都之中想不知道她,難。
“鍾菱華?”
寒薇薇問,“她心悅的男子是?”
“不知。”
馮真回答,疑惑地望著太子妃,怎會突然問這種問題?
他道,“這位鍾九小姐貌美如花,聽說她除了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還有一手診病的本領呢,曾經都得了皇太後的賞讚。”
她應該是喜歡寒曆桓吧。
聽罷這番話,寒薇薇心裏略略想道。
否則他們怎會如此親密?
隻是鍾菱華真的隻是醫治的本領很高麽,所以她才會來參加四大藥行的比試?
看樣子不太像。
思罷,寒薇薇飛快往比試場中飛奔過去。
她要親眼去看看。
“太子妃,屬下怎麽辦?”
馮真追上去,結果被寒薇薇給吩咐一句,“你去找藥材罷。”
“是。”
眼看著太子妃跑遠了,馮真很擔憂,可想到他此來目的,又想到無力倒著的太子殿下。
便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
比試場中彌漫著一股濃重的藥草味道。
四周坐滿了人,而在場中各自擺放著四處場地,分別是四大藥行的各大比試者。
不管是藥草還是煎藥爐子,場中一一俱備。
此刻傳來煎製藥草的咕嘟嘟的冒泡聲,以及一縷縷騰起的嫋嫋煙霧。
寒薇薇往場中一掃,比試場的醫者全部都是男子。
也便是說那鍾菱華並非是下場比試。
現場人數眾多,她掃視一圈,並沒在第一眼看想找的人,當下便也不多看。
“叮叮叮”
一陣響聲,時間到。
四名比試者,及其他們的助手,一個個都收了手。
隻見他們製作出來的,有的是湯藥,有的是煉製出來的藥丸子。
分別是四份,然後林管事在這裏開口,使人們對這四大藥行的醫者所煎出來的藥,分別競價。
而場中的競價者,是與四大藥行無幹的人,他們都是被會場主人請來的賓客。
而得到競價最高者,便是這次比試的冠軍。
但這還沒有結束,四份藥,全部競價出來之後,再分別實踐。
這個時候得出哪一份藥草治療最快最徹底。
此處才是得勝負的關鍵。
這個時候的勝者,便擁有了明年禦藥局供藥草的資格。
……
這些規則,都被林管事一一說出來。
寒薇薇聽在耳中,心頭卻是輕輕一嗤,所以說眼前的這場競價,分明是在選冤大頭麽。
她還從來沒有見過這種方式。
有人肯競價才怪。
誰知道,就在這時,忽地聽見一道雅致的聲音響起,“我出一百兩。”
底價一百兩,同時以一百兩為基礎再往上競價。
“我出二百兩。”又有人一聲高呼。
而第一個喊出價錢者,都會舉起標有各大藥行名字的牌子,如此一來,便能清晰地看到對方競的是哪家藥行。
寒薇薇站在一個大人跟前,旁邊便有人時不時看她,之後果便再也沒有看,也許是覺得她是大人帶來的孩子罷了。
她也不以為意,繼續聽這幫人議論
“誰若是競價成功,而且他所投注的那個藥行成了今年製作出來的藥最有療效的,便等於是間接獲得了禦藥局的通道,與皇家扯上關係,所以這還是很重要的。”
“唉,你看看這四個藥行,哪個更靠譜些?”
“宴氏藥房不錯,那個煉藥的小夥子,煉製出來的藥十分清香,與六喜化瘡丹的味道差不多。”
“什麽,你吃過六喜化瘡丹?”
“自然沒吃過,那是太子妃的師父製作出來的,肯定是很好吃的藥。”
“嗯嗯,那我就投糜氏,他那個老成的醫治師煉出的藥,也是極好的呢。”
“好好好,那咱們便比試一番。”
實際來到這裏,寒薇薇親自目睹,卻還是另一種感覺,與她想象之中的不同。
旁邊有人起身出了去,寒薇薇便坐上了那個位置,淡淡地看著場中一聲高似一聲的競價。
抬頭,她看到在二層位置,一些半開著的窗子,有時候競價也會在那裏傳出來。
看來,這裏還有自己想象不到的貴客。
寒薇薇不知道的是,她在看著二樓窗戶的位置,而那裏也正好有一雙眼睛,注意到了她。
這時場中爆發出一陣鼓掌聲。
隻聽得那競拍價格已經到了一千兩銀子。
有點奇怪,這裏的門票就已經到達一千兩黃金一張,而拍的藥草才一千兩銀子。
寒薇薇認為,再怎麽樣也要超過一千兩黃金的門票,才是合乎情理的。
孰不知,一千兩銀子的競拍價,卻是已然不低的了。
主要是所花的這一千兩銀子,卻是僅僅針對眼前拍賣的這一盅藥,這並不包括其他。
所以說,便要求競拍者,至少擁有足夠的財力,能夠支撐往後的諸多事宜。
就在此起彼伏喊競拍價時,寒薇薇驀地感到頭被東西砸了下。
目光一動,看到是一張紙團。
她下意識地去取,周圍的人見狀也沒在意,畢竟是一個奶娃娃在這裏玩耍。
隻是卻不知道這奶娃娃是誰家的。
“一千五百兩。”
“一千五百兩,還有沒有最高的?”
這時候競拍已經幾乎要到達飽和。
寒薇薇站在一片人聲鼎沸的競拍場中,身不由己地捏著那半展的紙團,光影掠動間,隱約看到上麵字跡斑斑,猶如飄潑生長的狂草,迅速爬滿整張宣紙。
每一個字仿佛占滿心間,任是周圍如何喧囂,都叫人聽不見。
隻覺得兩條腿不由分說,已帶著她離開場地,直往那二樓狂奔而去。
那二樓處的窗子,此刻已嚴絲合縫地掩蓋住,輕悄悄地,仿佛從來就沒有打開過一樣。
與此同時,一雙琥珀色的冷眸將那冰涼涼的視線覆蓋下來,爾後又如輕羽般,自那緊閉的窗子處,無聲無息地撤了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