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異世來客 第二十一章 荒村度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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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續三天暴雪天,以致袁玉堂沒辦法趕路,隻能和赤兔蝸在山洞裏貓冬。
第四天,總算雪過天晴,袁玉堂便開始上路。
此時已經相距桐山關幾十裏外,如果天氣不再惡化,兩天之內就可以趕到。
奈何天公不作美,三日的暴雪冰封千裏,到處都是深可及膝的積雪。
白茫茫的蓬鬆積雪下也不知路況如何,一個踩空很容易就出意外,饒是袁玉堂也不敢冒進,小心翼翼地牽著赤兔步行,留下一連串腳印,仿若宣紙作畫。
越是靠近桐山關,袁玉堂就越是感覺到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身後是一片廣袤無垠的雪原,前方卻是延綿起伏的巍峨山脈,宛若有一道無形的分界線,將兩地風光分割出不同的世界。
桐山關起源於大夏十二祖脈之一的安瀾山脈,與一馬平川的塞北平原不同,四周重巒疊嶂,懸崖峭壁,延綿數百裏,地形極為險要,扼守塞北走廊唯一的入關通道,自古以來就是兵家必爭之地,與天雄關、神劍閣、紫金關並稱天下四大雄關。
望著奇雄蜿蜒的山勢,袁玉堂不禁感到意氣衝蕩,想要即興賦詩一首,奈何所學的古詩早就歸還老師,憋了半天也憋不出一句完整的詩句,隻好作罷。
再行二十餘裏,夕陽斜落,橘紅霞光彌漫群山邊沿,地上積雪反射紅光,仿若置身夢幻迷離的童話世界,美不勝收。
今夜難得不起風雪,天清星晴,宛若一匹銀河橫掛天穹。
袁玉堂盡覽塞外美景,隻覺心中鬱結也悄然消散。
複行兩裏,他發現前方有一村莊輪廓。
隻是不等靠近,袁玉堂就察覺不妥,英挺的劍眉不由得蹙起。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焦臭與血腥混雜的難言味道,村裏依稀還能看到有縷縷黑煙升騰,路徑略薄的積雪上散布著繁雜的腳印,四周一片死寂,仿若無人死域。
種種征兆,似乎預示著不祥。
袁玉堂收回目光,牽著略顯不安的赤兔,大步流星地朝村莊走去。
越是靠近,袁玉堂心中的怒火便不禁沸騰。
隻見村口一棵歪脖子槐樹上懸吊著一個黑影,正隨夜風搖晃,地上有一趟幹透的烏黑痕跡。
袁玉堂眉頭急跳,目露殺意。
那是一個被動得梆硬,赤身,半數皮膚被生生剝掉的妙齡少女啊!
左右觀望,袁玉堂發現村道左右的荒草間倒伏著不少死狀淒慘的凍僵屍體,新雪不及掩蓋地上的血跡斑斑。
村裏屋舍大多有被烈火炙烤的痕跡,透過倒塌的牆體,還能看見焦黑殘垣裏肢體扭曲的焦屍。
一陣夜風驟起,卷起了地上雪沫,也拂開天穹浮雲,殘月撒下冷輝。
淒涼月華下,袁玉堂在村裏逛了一圈,滿村竟無一活口!
這不是妖魔所為!
妖魔隻會吃人,絕不會放火!
隻有人類,才會做出如此喪盡天良的禽獸所為!
袁玉堂覺得胸膛堵得難受,腦門青筋急跳,雙拳捏得咯咯作響。
作惡元凶早已遁去,此時再狂怒又有何用?
幽幽一歎,袁玉堂目露哀傷,轉身在一間倒塌大半的屋舍裏找到一柄殘缺農具,便去村頭空地上開始刨坑。
一個,兩個,三個……
足足勞作到月上五更,袁玉堂才刨出七十八個大坑。
擼起袖子,袁玉堂回村開始收斂屍骨。
都是可憐人,不幸生於戰亂之地,既然生前遭遇厄運,那麽死後就該入土為安。
來到這個光怪陸離的古代世界已然半月,袁玉堂的神經被鍛煉得極為堅韌,對於死狀淒慘的屍體早已見怪不怪。
他本意幫橫死村民收斂屍骨是好的,但是實際操作起來卻遇到困難。
一些燒死的焦屍尚且好收斂,最讓他頭疼的,就是被砍得支離破碎的殘肢斷臂,他又不認識村民,哪裏能拚湊出全屍。
最後索性不再分開安葬,全部都葬於一穴,這樣你中有我,我有中你,也不虞有搞混的煩惱。
又是好一陣忙活,袁玉堂總算解決了這樁大工程。
拭去額間汗水,掏出煙圈,啪嗒啪嗒地抽了半鍋煙解乏,袁玉堂隨後束整衣冠,盤坐在一座混葬新墳前,誠懇真切地念誦度魂咒
“男女眾生,野鬼遊魂……渡凡塵,若浮雲,急急超生莫留痕……莫留愛,莫留恨,急急超生莫留痕……”
連續三遍充滿願力的度魂咒文中,袁玉堂身前無聲站滿了樸素祥和的‘村民’。
一個白發蒼蒼的老叟越眾而出,老目含淚作躬道,“感謝公子慈悲,度化我等無主野鬼,公子好人好報,必定福祿永昌,天命長安。”
這時候一個眉目清秀的少女也出來,嬌柔地行了萬福,羞怯道,“小女子謝謝哥哥贈衣遮體之恩,奈何今世無緣相報,來世必做牛馬,以報答哥哥的大恩大德。”
這個少女正是被懸掛村口的那具女裸屍。
袁玉堂臉上不悲不喜,泰然答道,“諸位無需多禮,舉手之勞不足掛齒,既然你們壽數已盡,便早歸陰冥,莫要貪婪紅塵繁華。”
一眾‘村民’聞言齊齊躬身道,“尊公子法旨,小人等馬上就回歸陰冥!”
袁玉堂又道,“諸位莫急,可把害死你們的元凶行蹤告知於我,我願為你們報仇雪恨。”
‘村民’們聽罷頓時麵麵相覷,良久後,貌似村正的老叟苦笑發言道,“正如公子所言,我等已非陽世活人,塵歸塵土歸土,陽間一切恩怨都與我等無關,公子慈悲度化我等已然感激不盡,實在不願讓公子涉險,這事莫要再提。”
“當真甘心?”袁玉堂目光如電地追問道。
“甘心~”老叟情真意切地答道,其餘‘村民’也一同附和。
凝視良久,袁玉堂知曉這些淳樸的‘村民’是不想自己有危險,隻好揮手道,“既然如此,且去吧。”
“小人等拜別公子。”‘村民’們誠懇告別道。
臨了,老叟提醒道,“公子如若無要緊事,千萬不要靠近桐山關,那處兵事正烈,趨之不祥,切記,切記!”
呼~
一朵烏雲飄過冷月,短暫遮蔽光亮,待到月華再降時,袁玉堂身前四野寂寂,哪裏還有半個人影。
袁玉堂拍拍屁股起身,遙望桐山關方向,出神自語道,“兵事正烈嗎?”
……
東北道首府蘭州城一家客棧廂房內,一個身穿妖豔紫衣,濃妝豔抹的中年男人正盤坐蒲團上。
忽的,洞開的窗戶外竄入一道淡金光團。
豔妝中年人猛然睜開眼眸,淡金光團已經飛到跟前,化作一道模糊人型輪廓,慘然道
“爹爹,孩兒肉身被毀了,救救孩兒吧~”
豔妝中年人霍然起身,手一揮,門窗自動關閉,一座小型法陣便籠罩廂房,鼓蕩的法力氣機如粘稠水銀,穩住模糊人影搖晃不定的身形。
“林二,到底發生什麽事了?”豔妝中年人厲聲問道。
被喚作林二的模糊人影噗通一聲跪地,抱著豔妝中年人大腿嗷嗷大哭道,“爹爹啊,孩兒好慘啊,本來任務進度順利,馬上就可以為爹爹拿下橫公魚,逼問出《萬古魔經》所在,怎知關鍵時候殺出一少年術士偷襲於我,連我把爹爹名頭喊出也不管用,將我肉身斬成肉糜,嗷嗷嗷~”
“孩兒肉身舍棄倒是無妨,隻是那賊子委實可惡,連爹爹都不放在眼裏,這口氣孩兒實在是吞不下,求爹爹助我重塑肉身,孩兒必定親自將那賊子縛於爹爹麵前,任由爹爹出氣!”
原本還怒氣洶洶的豔妝中年人,越聽越是冷靜,最後冷笑道,“嗬嗬,沒想到我兒林二這麽有孝心,還真是難得。”
“爹爹啊~”林二泣不成聲道,“孩兒是真的替爹爹感到冤屈啊,區區一個總角少年,竟然敢大言不慚地公然羞辱爹爹,萬一不慎傳出,豈不是有辱爹爹威名?”
豔妝中年人實在聽得膩味,厭惡地一腳將林二踹飛,破口大罵道,“你個廢物,連這麽簡單的任務都完成不了,要你何用?”
“爹爹啊,我可是您如今唯一的血脈啊~”林二鍥而不舍地膝行上前,又抱著豔妝中年人大腿哭訴。
“那是因為你哥哥被你親手害死了!”豔妝中年人咬牙切齒道,“如果不是因為我不能人道,如果不是因為你哥哥早已魂飛魄散,豈能容你活到現在!”
“孩兒知道錯了,孩兒不想死,求爹爹救我一命吧~”林二繼續哭嚎道。
“聒噪!”
豔妝中年人徒然大喝,手捏法訣呈現寶瓶狀,一股無形吸力憑空而生,便將林二魂魄吸入衣袖內。
總算恢複安靜,豔妝中年人在茶幾前坐下,獰笑道,“好膽!也不知是誰家的高足,連我‘人缺尊者’的兒子都敢殺!這筆賬我記下了,日後有機會,必定會上門討回!”
頓了下,豔妝中年人將目光投向桐山關方向,語氣莫名自語道,“算下時間,狼族大軍應該開始進攻桐山關了,本座也要加快速度才行,不然誤了教主大事,那可真是萬死不辭……”
說罷,豔妝中年人雙手交錯呈蓮花狀,神態無比虔誠熱烈,遙視西北方自語道
“紅蓮下凡,萬民翻身,歲在夕近,天下大吉!”
“天佑我紅蓮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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