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刀子又薄又利，在空中劃過一道完美的弧線，瞬間就往袁玉堂肩膀上招呼。
    若可以動彈，袁玉堂至少有一百種方法躲閃，一千種方法反擊，一萬種方法擰掉趙天明的腦袋。
    可惜世上沒有如果，身中不明束縛不能動的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刀子落下。
    哢嚓！
    霎時間，血光爆綻。
    袁玉堂驀地繃緊身體，脖子上青筋浮現。
    隻見他肩膀處有一塊血肉應聲脫離。
    “哇，好醇香的血液味，看來小兄弟道行真的很不俗~”
    趙天明驚喜地捧著血肉，貪戀地狂嗅著。
    一旁被迷惑心智的食客隻剩下進食的本能，一個個羨慕無比地盯著趙天明，恨不得取代他的位置。
    頃刻間鮮血就將袁玉堂半個身子染紅，他眼神無比怨恨，心裏發誓，如果這次能大難不死，他肯定要百倍回報切膚之仇。
    趙天明戀戀不舍地揮動刀子。
    嚓嚓嚓！
    清脆的切割聲連綿響起，眨眼間袁玉堂就被切割得體無完膚。
    袁玉堂鋼牙緊咬，拚命忍受著切膚之痛，不讓自己昏死過去。
    “你這眼神，讓老夫很不喜啊！”
    才放下血淋淋的刀子，趙天明獰笑盯著袁玉堂說道。
    袁玉堂絲毫不懼，如果眼神能殺人，這頭可惡的妖魔早就死上千百次了。
    “本來還想讓你嚐嚐人間巔峰的滋味，可惜你不領情，也罷，就送你上路，讓我們吃個痛快吧！”
    趙天明殺機流露，凶厲一掌直拍向袁玉堂頭顱。
    這一掌勢若風雷，想必有萬鈞之力，一旦拍實，別說脆弱的頭顱，哪怕是個石磨也會粉身碎骨。
    袁玉堂眼中怨恨半點不改，似乎拚死也要把仇人的樣子牢記心底，好來世再報仇雪恨。
    眼看著他馬上就要殞命。
    千鈞一發間，緊閉的房門猛然炸開，一道人影迅捷如雷地殺來。
    “妖孽，休得逞凶！”
    來者人未至，雷鳴般的暴喝便響徹全場。
    嗆！
    一道如流星逐月般的絢爛寒芒極速襲來，迫使趙天明不得不放棄弄死袁玉堂，怪叫一聲抽身躲避。
    碰！
    一柄沉重的大劍轟然落下，雖未擊中趙天明，但是劍勢半點不減，淩厲的劍芒驟然爆發，居然斬破了半間醉仙居。
    轟隆隆~
    宛如山崩海嘯般的可怕動靜裏，樓下茫然無知的食客驚惶逃竄，頓時如無頭蒼蠅般衝出街道，方圓半裏瞬間亂成一團。
    這一劍如石破天驚，直接把迷失心智的食客們都震暈過去了。
    “是誰敢壞老夫好事！”
    驚魂未定的趙天明剛站穩，就迫不及待地怒聲喝問。
    “睜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殺你者六扇門金劍總捕頭燕赤霞是也！”
    塵埃尚未落盡，便見一道昂藏的高大身影持劍闊步而出。琇書網
    發須如戟，豹頭環眼，盛氣淩人。
    如此奇偉者，不是年輕版的燕赤霞還有誰？
    “好膽！區區一個鷹犬也敢壞老夫好事，你可知老夫是誰？”
    趙天明懼怕燕赤霞的氣勢，不敢攖其鋒芒，隻能色厲內荏地無能狂怒。
    燕赤霞聞言不屑地嗤笑一聲，
    懶洋洋地掏著耳朵曬然道，“聽你的口氣，似乎還有後台不成？”
    “廢話！”趙天明勃然大怒，引頸怒嘯道，“老夫可是上古遺種羬羊！當年得國師慈航普度點化成人，又在皇宮禦膳房為三代聖上效忠，立下汗馬功勞，你敢冒犯老夫，不怕被誅九族嗎？”
    本來嬉皮笑臉的燕赤霞聽完這番話後，臉色頓時陰沉下來。
    趙天明以為終於恫嚇成功，頓時趾高氣揚起來，嚴聲嗬斥道，“念你無知，老夫也不與你多加計較，速速退去，莫要打擾老夫享用美味！”
    燕赤霞沒有說話，隻是冷厲地盯著趙天明，隻把他盯得心底發毛。
    “什麽時候，連妖魔也能大義凜然地接勢欺人了？”
    趙天明楞了下，剛想反駁，不料一道快如驚雷的劍光驟然閃現。
    速度實在太快了，以致他不能完全反應過來，緊接著臂膀一痛，炸開一團血霧。
    碰！
    “啊啊啊，我的手啊~”
    重物墜地聲後緊隨而起的卻是趙天明痛徹心扉的慘叫，他驚慌失措地看著地上剛被砍下的手臂，幾欲陷入瘋狂。
    “你不是很喜歡將人肢解再慢慢烹食嗎，你不是很喜歡做膾嗎，你不是以追求世間美食為最高理想嗎？聽說羬羊的肉也是鮮美無比，不如你做做好心，讓老子也過過嘴癮，如何？”
    這番殺氣騰騰的話語落入耳中，宛如一股惡寒吹入心底，讓趙天明心驚膽戰。
    他這才意識到，眼前這個男人不可用常理揣測，根本就不吃以勢壓人這一套。
    妖魔喜好血食，這點乃是不可逆轉的天性，前幾十年在皇宮大內，趙天明不敢肆意妄為，隻能偶爾打打牙祭。
    當他告老還鄉之後，就徹底放飛自我了。
    他做事雖然隱秘，但並非無跡可尋，也有過幾次被有為術士識破找上門的經驗，但是每次隻要他搬出國師慈航普渡與前宮廷禦廚的身份，總能不戰而屈人之兵，迫使找麻煩的術士退去。
    久而久之，他就越發狷狂，以前他吃血食還會考慮隱秘，現在索性就光明正大地公開挑選，以為憑那兩重免死金牌就無人敢惹他。
    可惜夜路走多終遇鬼，多行不義必自斃。
    莫名間，他感到大難臨頭了。
    ……
    倒在地上的袁玉堂仿佛瞬間從地獄爬到天堂，心中狂喜無比。
    本以為必死無疑，沒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燕赤霞竟突然殺出。
    這下有救了！
    隻是不等他高興太久，突然間一道人影猛衝他殺來。
    赫然是趙天明其中一個婢女。
    那婢女看似弱不禁風，氣勢卻凶厲無比，宛如失去理智的野獸般，惡狠狠地朝他撲來。
    救命啊！
    袁玉堂心中大喊救命，燕赤霞卻視若無睹。
    突兀間，一頭渾身腐爛的惡鬼憑空浮現，半途就截下了凶相畢露的婢女，兩者頓時廝殺成一團。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直接把袁玉堂搞蒙了。
    “嗬嗬，袁掌門運氣也太差了吧，每次都搞得這麽狼狽。”
    一道戲謔的揶揄聲突然響起，袁玉堂驚轉頭看去，發現
    身後竟然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人。
    那人長相英俊，嬉皮笑臉沒個正行，擅長馭鬼，不正是久違的異人飛頭民，大夏鎮魔司懲惡房黃銅緝捕李淳一麽？
    袁玉堂恨地牙癢癢，感覺這貨就是故意想看他出醜的。
    好在李淳一雖然惡劣，但也頗知分寸，解決掉瘋狂的婢女後就沒有過度刺激袁玉堂，當即動手幫他解除不明束縛。
    “嗬嗬，佛家的不動明王印，怪不得連你都中招了。”
    “沒事，看我的萬法歸一咒，疾！”
    轟的一聲，袁玉堂猛地感覺渾身一輕，好像有什麽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被打破，頓時回複行動自由。
    “嗚~”
    下意識地跳起，遍體鱗傷的袁玉堂頓時痛入骨髓，差點栽倒在地。
    李淳一急忙扶住他，連聲喊道，“慢點慢點，可別摔死了。”
    知曉這家夥曆來毒舌，看在救命之恩份上，袁玉堂也懶得計較，當即盤腿坐下運轉法力療傷。
    ……
    另一邊，趙天明已經被燕赤霞削去四肢，如肉蛆般在地上挪動，驚恐萬狀地求饒道，“不，求求你不要殺我~”
    燕赤霞麵無表情地倒提滴血神兵軒轅劍步步逼近，聲若寒霜地說道，“為何不能殺你？難道你的命就是命，凡人的命就不是命？那些被你吃掉的無辜臨死前有無求過你，你又是如何待之？”
    心知不能幸免，趙天明索性破罐子破摔，用盡全部的力氣咆哮道，“去你娘的鷹犬，有本事你就殺了我啊！！老夫與國師皇上約定好，今年八月十五會親自掌勺主持中秋慶典，你殺了我，看看國師會不會放過你，看看皇上會不會放過你！”
    “遺言說完了？”
    正噴得興起，趙天明猛感不妙，來不及轉口，一道寒芒在他視野裏一閃而逝，緊接著到嘴邊的求饒話語都被堵在喉頭。
    哢嚓一聲，他頓時身首分離。
    “唉，世道凋敝，民不聊生，連肮髒的妖魔鬼怪也能被朝廷包庇，這是什麽狗屁道理？”
    一劍結果掉趙天明的燕赤霞，突然莫名感到心灰意冷，似乎自己拚死拚活守護的信仰有坍塌的跡象。
    不過他始終是當世人傑，這點小措辭還是不足以擊垮他的道心，轉瞬間就把異常壓回心底。
    看著支離破碎的趙天明殘屍，又看了看一旁灶火未熄的灶台，燕赤霞獰笑一聲，隨即就拎起一截斷臂，粗暴地掀開鐵鍋，把那斷肢放著灶火上炙烤。
    混江湖要講信用，說了要吃你就一定不能失信。
    很快，一股濃鬱香馥的肉香就彌漫破落的房間裏。
    正在護法的李淳一和療傷的袁玉堂都被驚擾。
    燕赤霞也不含糊，抓起炙烤半熟的肉塊就往嘴裏塞，含糊不清道，“嗯，味道不錯，果然不愧是《大荒經》裏記載最會吃食的異種，地上還有，想吃自己烤。”
    袁玉堂和李淳一麵麵相覷，暗自吞了口口水，很快他們就爭先恐後地去搶羬羊趙公明）的殘餘部分。
    至此，一場別開生麵的烤肉會就此展開。
    唯一可惜的是無美酒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