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三章 讓他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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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琴聲多變,時高時低、時快時慢,和進門前聽到的連綿琴聲截然不同。

    盧通端坐在蒲團上,上下打量金勿皺。

    上一次見麵,金勿皺端坐在城主府的塔頂,遠看時分不清耳鼻口眼,隻能看見一團金。

    近看時才發現,雖然全是金色,但是眉、眼、鼻、口等各不一樣。

    眉毛像麥芒,長而尖銳;眼睛像半透蜜蠟,溫潤如脂;鼻子像一小錠金子……

    看了一會兒,不久前剛聽過的一句話突然冒了出來:

    “怪模怪樣的,挺稀罕。”

    他忍不住低頭笑了一下,端起桌上的茶水。

    琴聲停下。

    金勿皺問道:“師兄可是笑我彈的不好?”

    “不是。”

    盧通喝了一口放下茶杯,道:“師妹彈得好極了,可惜我不懂聽琴。隻覺得快起來像路上的馬蹄聲,慢起來又像老婦人的嘮叨抱怨。”

    金勿皺彎起嘴角,金箔一般的臉頰上浮出幾道起伏。

    “聽琴沒有懂和不懂,懂的也許隻是故作風雅,不懂的或許才是知音。師兄聽出了琴聲中的焦急、擔憂,已經是難得一遇的聽客。”

    自古以來:好色的多,好聽琴的少,而且一個極多、一個極少。

    所以每當美人彈琴,大部分聽客都是專心盯著美色,心裏頭胡思亂想一頓。如果還有餘下的精力,再順帶聽一耳朵琴聲。

    盧通也是如此。

    隻不過這裏是殘香樓,金勿皺又與雄真弓有關係。盯歸盯,心裏卻很少亂想,剩下聽琴聲的精力還有很多。

    “聽人說琴聲如心聲,師妹心裏有焦急、擔憂的事情?”

    “對,族兄雄真弓命我過來。”

    他睜了下眼睛,驚訝道:“族兄?雄真弓是男人?”

    “不是。族內以雄姓為兄弟、金姓為姐妹。族兄族弟們擅長修行、廝殺,除了娶妻生子外,和普通男修一樣。”

    “原來如此。”

    盧通心裏又有了一個疑惑,略作猶豫後,問道:“你們都是女人,如何,如何傳承的?”

    “有些島民生下女兒會送到族內,還有一些別的法子。”

    金勿皺不願多說,重新提起正事,道:“兄長打算成丹,想請師兄護法。其中恩怨師兄已經清楚,有什麽顧慮、條件,盡管直言。”

    盧通沒有立即回應。

    護法之事早已心知肚明,二人在信中也談過幾次。

    隻不過,金勿皺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找過抱容真人之後過來,難道……

    樂愁樓的懸賞解除了?

    懸賞不解除,繼續鬥下去,仇隻會越結越大。

    仇大了,護法之事自然更容易。

    金勿皺親自登門拜訪,想來應該是有了變化。

    他心頭稍定,問道:“雄師姐……雄師兄?”

    “師兄不是族人,不必按照我們的規矩。”

    “雄師姐打算什麽時候突破?”

    “時間還沒有定下。謝商此人心機深沉,實力超出了兄長預料,沒有十成把握之前,兄長不打算冒然突破。”

    “十成?”

    盧通笑著搖了搖頭,道:“世上少有萬無一失的事情。”

    “事在人為。”

    二人對視一眼,各自端起茶杯。

    放下茶杯。

    盧通岔開話題,問道:“我本以為師妹已經返回金池湖,沒想到竟然一直呆在雲英城。”

    “族內太清淡。我看慣了聲色犬馬,已經過不了那種日子。如今的城主喜好風雅,平日和各位道友彈琴、唱曲、賞畫,比別的地方有趣。”

    “挺好。師妹不是外人,若是有難處,盡管來殘香樓找為兄。”

    “難處倒沒有,隻不過……”

    金勿皺抬眼盯著盧通,遲遲不往下說。

    盧通隻是客氣一下,沒想到看樣子真有麻煩,硬著頭皮道:“但說無妨。”

    “師兄,恕我無禮。聽說這幾年商會的生意越來越紅火,可是分給我的銀子非但沒有漲,反而少了很多。以前除了吃喝,還夠養幾個丫鬟,現在連家信都不敢多寄。”

    盧通對此心知肚明。

    銀子被扣了。

    不單是金勿皺,晏府的夫人、小姐、少爺等每個人都扣了不少。再下去用不了幾年,這些人都會掃地出門。

    “竟然有這種事?”

    “不敢有半點虛言。如果是師兄示意的倒好,反正沒有便宜外人。我隻怕是下麵人私吞了,惡奴欺主,反倒讓師兄做了壞人。”

    盧通眉梢跳了兩下,心中暗道:好尖銳的舌頭,不愧是當過花魁的女人。

    一句話,明裏暗裏的說他要麽是壞人、要麽是蠢人。

    “此事一定給師妹一個交代。”

    “我先謝過師兄。”

    二人沒有再談及雄真弓的事情,說了一會兒閑話後,金勿皺找了個說辭離開。

    盧通獨自坐在樓內。

    “聊什麽了?”

    九夫人推門進來,直接走到旁邊坐下。

    盧通瞥了一眼,道:“以後別扣金勿皺銀子了,該給多少給多少。”

    九夫人眉頭一挑,開始左右打量,挨個看了下地上、椅子、長幾,狐疑道:“那個金疙瘩給你什麽好處了?”

    “有好處倒好了。”

    盧通搖了搖頭,道:“扣銀子也不找個好借口,真當人家娘家沒人?”

    “以前又不知道,之前扣的銀子呢,還不還?”

    “不還,反正壞人已經當了。找個說得過去的借口,孝敬真人、囤積貨物、匪修打劫……”

    他正說著時。

    一抹黑影突然射來,上一瞬還不見蹤跡,下一瞬已經穿入樓內。

    箭嘯聲緊隨而來。

    盧通渾身毛發炸起,背後響起一串金玉撞擊聲。

    眨眼之間,黑影幾乎同時洞穿兩麵屏風,繼續射向九夫人頭顱。

    “啪!”

    一聲破空鞭響。

    垂在背後的尾巴突然消失,帶出一抹鞭影,再次出現時已經攔在黑影前方。

    “叮!”

    一聲刺耳聲響。

    尾巴毫發無損,一根黝黑箭矢寸寸崩斷,箭頭、木屑、飛羽等朝周圍飛濺,其中還有一個紙卷。

    盧通立即飛竄出去,看向朝箭矢射來的方向。

    空中、樹梢、房頂等,全都不見人影。

    返回樓內。

    紙卷靜靜地躺在地上。

    九夫人仍然坐在椅子上,臉色慘白,額頭上蓋了一層細密汗珠。手掌死死捏著扶手,骨節已經泛白。

    發絲間還插入了幾根木刺。

    盧通走過去擦掉汗珠、拔出木刺,其中一根木刺頂端一抹鮮紅異常刺眼。

    “怕了?”

    九夫人用力咬著牙關,半響後用力吐了口氣,道:“不管是誰,讓他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