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八章 功勞、強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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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陰黍地宮,位於黑山最底部,深入地下十餘丈。

    耕天司的鬼役大多住在地宮。

    地宮一棟酒樓內。

    盧通踞坐在角落,口吐法力捧起一本書冊,封皮上寫著《混元分胎記述》。

    商桃留下的書,每次翻閱或多或少都有收獲,仿佛一座取之不竭的寶庫。

    “司主,這裏的陰黍酒極好。”

    虹英坐在對麵,捧起一碗黑酒一飲而盡。

    盧通沒有理會,認真思索書冊上的內容

    “混元分胎,分魂之胎。定五髒、灌脾靈、通百關,最終受馨分魂。”

    “化妖之法,化生妖胎……”

    記述中沒有法門,隻有商桃看過功法後留下的筆記。

    盧通心中生出幾個念頭。

    血軀,雖然不如分胎玄妙,但也是身外化身,或許可以嚐試一下化妖法術。

    他仔細看了許久,合上冊子,起身道“走了。”

    返回客房,虹英站在門外護法。

    盧通盤坐在榻上。

    體外的虎獸血軀昂首踞坐,頭顱距離房頂不足五尺。

    他回憶了一番法門,平靜法力,施展出一道許多年沒有用過的法術——

    化妖,燎山虎。

    丹田內法力流轉,很快形成法術。

    法術沒有落入雙腿,而是飛出體外進入血軀中,法力流轉,血軀內的血氣隨之變化。

    幾息後,法術消散,血軀又恢複了最初的模樣。

    盧通輕輕吐了口氣,略作猶豫後,揮手打出一滴血靈,沒入血軀,血軀表麵迅速閃過一層法力光澤。

    像是被烈火淬煉了一遍,變得更加凝實。

    一連打入五滴血靈。

    再次施展出化妖法術,血軀雙腿開始變化,粗壯虎腿上長出熔岩般的鱗甲。

    幾息後,法術消散,血軀仍然保持著鱗甲,不過……血氣仍然在流轉,似乎在一點點的吞噬鱗甲。

    盧通觀察了許久,眉頭漸漸皺起。

    血軀、化妖法術,互不相容。

    不過二者可以與血靈相融,隻要有血靈,就可以通過血軀施展化妖法術。

    他又試了幾道法術,直到半夜時分才斂去法門,走到門口拉開門,道“可以了,去休息吧。”

    虹英沒有離開,回頭道“司主,一炷香之前浮樂樓的巧劍來過,說找到邪修的蹤跡了。”

    “什麽地方?”

    “沒有說,看起來很匆忙,說完馬上就走了。”

    “知道了,去休息吧。”

    盧通關上房門,返回房間。

    邪修隻是一個踏腳石,借此結識白巧,能不能抓住無關緊要。知道白巧、力劍的矛盾後,他已經有了其他念頭。

    第二天一早。

    盧通早早起來,挑出幾本書,翻找與肉身、血軀、分胎等有關的筆記。

    日頭漸高。

    “冬。”

    大門輕輕響了一下。

    盧通揮出一道法力,打開門閂。

    “進來。”

    胡尖進入房間,行了一禮,道“前輩,昨晚浮樂樓追蹤到了邪修,大戰一場後,邪修逃入了地下水脈。”

    穀商城方圓數百裏,各種田地極多。種地必須有水,因此地下修了無數水道。

    大家去快可以試試吧。】

    地象變幻、水道更迭。

    一年年累計,到如今地下水道已經變成了一團亂麻。

    盧通張開虎口,收起書本,道“跟丟了?”

    “還在找。浮樂樓連夜封鎖了所有的水脈樞紐,正在召集人手進入水脈。”

    “去叫虹英,隨我一起去浮樂樓。”

    “是。”

    ……

    浮樂樓,人潮湧動,高大牌樓下各色修士進出不絕。

    盧通、虹英進入牌樓。

    胡尖去打聽了一下,回來道“前輩,巧劍仙長在城外看守水脈樞紐。”

    “帶路。”

    “是。”

    一行又離開城池,向西飛遁了半炷香時間,在一處河口停下。

    三條河流的交匯口。

    河中立了一個直徑數十丈的碩大蓮花。蓮花中央是一個洞口,周圍有十二片花瓣,通過花瓣的展開、收縮,可以控製水流。

    “拜見司主!”

    白巧站在蓮花上拱手行禮。

    盧通點了下頭,看向洞口,滾滾水流穿過蓮花花瓣,灌入地下。

    “下麵是水脈?”

    “對,這裏的水脈主要灌既小樽山、長黎鎮附近。”

    他收回眼神,看向白巧。

    看守樞紐是個苦差事,不累,但是很熬人。運氣不好遇到邪修,還有可能掉腦袋。

    這種事輪不到書院弟子的劍侍,也很少有人敢這麽安排。

    他心裏有了猜測,八成又被針對了,故意問道“誰讓你守在這裏的?”

    白巧有些尷尬,錯開眼神,道“昨晚人手短缺,力劍師姐讓我臨時守一會兒。”

    盧通盯著白巧,回憶起了白巧的家書。

    當初,白巧給抱容真人寄去了一封信,字眼中滿是欣喜、快活,以及對大能傳承的憧憬,順帶著把逃婚的事情也坦白了。

    近五年過去,麵對麵看見真人,已經感受不到信中的意氣風發。

    “胡尖,你守在這裏。”

    “是。”

    盧通縱身飛起,道“勞煩師妹,帶我去昨晚交手的地方。”

    三人騰空而起。

    白巧知道盧通有意幫他脫身,心中十分感激,主動問道“師兄也要擒拿荊駕?”

    “對,耕天司的司主許諾,擒下荊駕後送我一百葫蘆陰靈。”他回頭瞥了一眼,“師妹不懼生死,應該也是心有所求吧?”

    “我想求一道傳承。”

    白巧抿了下嘴唇,道“小姐說,隻要殺五個凡間邪修,幫我在書院中申請一道真人傳承。”

    盧通心頭一歎。

    造化弄人,原本唾手可得的東西,入了地府,反而需要屢次犯險才有可能求得。

    “殺了幾個了?”

    “三個,荊駕是第四個。”

    “好事將近,我提前恭賀師妹!”

    “多謝師兄。”

    片刻後,下方出現一個村莊,村內已經變為一片廢墟,大片房屋倒塌,到處都是灼燒過的焦痕。

    白巧道“師兄,到了。荊駕祭煉人傀,一陣風把異香吹到了三裏外的路口,弟子察覺之後召集人手一路尋找到這個村子。”

    盧通掃了幾眼,根據房屋、樹木倒下的方向,找到一棟僅剩地基的房屋,落在地上四處搜尋。

    白巧落在旁邊,看了兩息,瞬間眼睛一亮。

    “師兄會追蹤法術?”

    盧通低下虎頭,裝模作樣地嗅了兩下,道“荊駕受傷了?”

    “對,中了一劍,被砍下一條腿。”

    “在什麽地方?”

    白巧找了一會兒,走到百丈外,喊道“師兄,這裏,那條斷腿就是掉在這裏。”

    盧通飛撲過去。

    地上殘留了一灘血跡。

    鮮血滲入土壤中,過去半個晚上已經變成了黑色。

    血軀內,他取出一個玉盤扣在手中,灌入法力,很快玉盤反出一道法力,指向背後方向。

    鏡心給的玉盤,盤內封了一道荊駕的神魂。

    古仙手中,所有人都是棋子。

    鏡心、盧通、白巧、荊駕……

    盧通主動走了一步,想借助古仙之手把鬼兵抓在手中,提升自己的地位。

    古仙便順勢而為,丟出一枚棄子當踏腳石。

    盧通張開虎口,咬下一口帶血土壤,閉上雙眼,運起滾滾法力,故弄玄虛了一會兒,突然睜眼虎目。

    “找到了!”

    “在哪兒?”

    白巧一臉驚喜。

    虹英也十分意外,不過麵具上看不出來分毫。

    他轉過身,縱身飛起。

    二人緊隨其後。

    飛出幾丈後,盧通停在半空,轉頭盯著白巧,看了兩眼,張口吐出一件箭袖鋒脊甲。

    “穿上,免得被餘波所傷。”

    說完不等白巧拒絕,繼續騰空飛走。

    一片開滿粉花的田地。

    田邊有一眼水泉,泉水湧出,流入溝渠中,又順著溝渠分別流向附近田地。

    盧通運起一道法力,護住白巧,道“虹英,泉眼以北十丈。”

    “好。”

    虹英縱身飛起,四條長臂舉起,在頭頂並攏,然後掉轉上下,化作一枚丈半長的銀梭。

    銀梭墜落。

    “噗!”

    一聲悶響,泥土轟然炸開,無數花朵飛起,花朵還未墜落,又是一眼水泉衝天而起。

    水脈鑿開了。

    “哪裏逃!”

    虹英消失在地下,隻傳出一聲怒吼。

    下一刻三十丈外,地麵突然炸開,漫天水花中一個人影破空而出。

    盧通早有準備,張口吐出一張小網。

    羅海網飛起,消失不見了一瞬,下一瞬化作一張百丈巨網,帶著刺耳的風吼、金嘯聲從天而降。

    虹英也衝出地下。

    羅海網不管不顧,直接把兩個身影一起裹住。

    “一起死!”

    二個人影撞在一起,緊著被羅海網死死纏住。

    血肉飛濺,一片片血花、碎肉翻飛,猶如漫天飛舞的紅蝴蝶。半盞茶的功夫,羅海網中隻剩下一副殘破銀軀,以及一灘爛肉。

    “司主……”

    虹英的聲音十分虛弱。

    盧通取出一個黑葫蘆,咬在虎口中,吐出一道黑煙。

    虹英大肆吞噬陰靈。

    銀軀周圍的爛肉化為血水,很快便消失不見,最後隻剩下大半個殘破頭顱,以及一個儲物指環。

    盧通收起羅海網。

    虹英裹著殘破銀甲,探出一條丈長手臂,遞過頭顱、指環。

    盧通張開虎口吞入血軀中,問道“第一次用鬼軀出手,感覺如何?”

    “痛快。”

    “怎麽痛快?”

    “不怕受傷,頭掉了也無妨,可以隨意出手,以命換命!”

    “可惜你不擅長拳腳之術,這次回去之後,我傳你一道‘禮仙拳’。”

    “謝司主!”

    盧通勉勵了一番,看向白巧,道“荊駕已死,為兄先走一步,勞煩師妹通知一下浮樂樓。”

    “師兄,這套法寶……”

    盧通沒有理會,直接帶著虹英朝城內飛去。

    ……

    兩天後。

    客房內。

    盧通趴在長塌上,虎目瞪得滾圓,認真盯著一本古樸書冊。

    這本書也與肉身有關,記錄了一道養屍之術。

    不過吸引他的東西與養屍無關,而是一種十分罕見的後天珍寶——“爽靈幽精”。

    爽靈幽精,蘊藏在元嬰之中的固嬰之本。

    養屍時可以點化活屍,養妖時可以開啟靈智;養鬼時可以增補殘魂……

    盧通想到了那頭“七彩火馬”。

    戴善修行邪法,擒了一頭嬰妖,準備煉化嬰丹。臨死之前,遁出一枚半人、半馬的元嬰,最後被燒成一捧綠色熒光。

    “冬!”

    門被敲響。

    盧通被打算了思緒,虎目一瞪,散出一股凶氣。

    “誰?”

    “前輩,有個叫‘巧劍’的女修求見,是否帶過來?”

    他眼神微動,道“帶過來。”

    “是。”

    不一會兒,白巧被帶入房間。

    盧通踞坐在榻上,俯視著白巧,道“師妹臉色不佳,難道遇上了麻煩?”

    白巧神色疲憊,勉強笑了下,取出箭袖鋒脊甲放在桌上。

    “師兄,我來歸還法寶。另外,還,還有一事相求。”

    “師妹但說無妨。”

    “我想求師兄幫我作證。力劍說,這次是鬼司的功勞,我沒有功勞。”

    荊駕死了,可惜與白巧沒有關係。

    盧通早已預料。

    那天殺死荊駕後立即離開,就是為了防備白巧開口,索要荊駕的屍體當做憑證。

    沒有人證、物證,憑白巧和力劍的關係,大概率是白忙一場。

    他沉默不語。

    白巧臉色逐漸落寞,最後歎了口氣,道“抱歉,多有打擾,是我逾越了。”

    “師妹誤會了。”

    盧通吐了口氣,道“若是我所料不差,這次師妹有沒有功勞,應該是力劍決定的。對嗎?”

    白巧低下頭。

    盧通繼續道“力劍心中一清二楚,她不想給,即便我親自去一趟也是白費口舌。”

    白巧仍然低著頭,沒有言語,心中不知道想些什麽。

    盧通走下長塌,站在白巧對麵,道“求人不如靠己。等別人施舍,就算討到兩口吃的,吃起來也不安心,遠不如自己去奪。我有一樁機緣,不知道師妹有沒有膽量接下。”

    白巧仰起頭,眼神十分戒備。

    “什麽機緣?”

    “實不相瞞。這次來重光府是為了尋一個道友,一起售賣象山府的鎧甲。”

    “鎧甲?”

    白巧有些疑惑,看向桌子上的鋒脊甲。

    盧通點了下虎頭,道“此物也是其一,象山府的鎧甲極為有名,隻不過這裏不許售賣。”

    白巧瞬間明白了,驚訝道“禁物?”

    “不錯。”

    白巧臉上的疑惑褪去,戒備之色也消失不見,麵無表情道“魏司主,府中明令禁止之物,恕巧劍無法相助!告辭!”

    盧通心中一沉。

    一個外來的,竟然比地府人還守規矩。

    白巧準備退走。

    他繼續道“殺邪修,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不少。但是販運鎧甲不同,與我合作,你便是重光府獨一份。”

    白巧行了一禮,道“魏司主,恕晚輩先行告退。”

    說完轉身便走。

    盧通眯了下虎眸,在白巧出門時最後傳了一道法力。

    “人心淺薄,內外之分,其實隻是強弱之分。你無依無靠無修為,自然受人輕視。你若是地位非凡,即便來自凡間,一樣會被視作自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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