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四章 司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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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兄長,該走了,再不走事情敗露,到時會有大麻煩。”

    “不急,再等等。”

    雲英城以西,傲山城以東,遼闊平原上坐落著一座座四方堡壘,每座堡壘長寬數裏,四角各有一座箭塔。

    其中一個箭塔內,兩個人影正在小聲交談。

    一人三十歲出頭,身披銅甲,眉鋒目銳,端坐在正位上,隨意一瞥就散出一股凜然氣勢。

    另一人看起來不滿二十,身穿錦袍,神色有些慌張。

    “兄長!”

    錦袍少年原地踱了兩步,急聲道“再過三天,那些商戶就要來取貨,可,可倉庫早就空的!”

    “放心,我已有安排。有商戶來問,先從苟塔主那裏借一批貨,隻需再應付幾天。”

    錦袍少年放心一些,坐到椅子上。

    “兄長到底在等什麽?”

    銅甲青年笑了下,道“千裏迢迢搬去象山府,總不能空手而去,等我置辦幾件像樣的東西。”

    “兄長多慮了,不是說好了嘛,到時全都交給我安排。”

    “那可不行,這一次是奔前程,可不是去給你添麻煩的。”

    “哈哈……”

    二人說了一會兒。

    錦袍少年又催促了幾句,趁著夜色悄悄離開箭塔。

    深夜。

    一個尺許長的狐影鑽入箭塔,在房簷、梁柱間幾個穿梭後,來到一個亮著燈火的房間外。

    “冬。”

    狐影敲了下門。

    門內響起一聲警覺的聲音,道“誰?”

    “擒氣宗,盧通。”

    很快大門拉開一條細縫,尺長狐影迅速鑽進去。

    “長嶺堡卓丘堂,拜見盧仙長!”

    盧通化作蜜香狐,跳到一把椅子上,看著麵前的銅甲青年,上下掃了幾眼,道“安排妥了?”

    “回仙長,全部安排妥當。”

    “說說看。”

    “屬下借口送禮,重金求購一隻蜜香狐,趁機帶入象山府。”

    盧通蹙起眉頭,圓潤眼珠上的絨毛堆起,道“區區一個築基境,買下金丹大妖,可以騙過穆勉?”

    “仙長有所不知,我與穆勉私下賣空了幾座倉庫,還提前收了六十七家商戶之後半年的定銀,財力方麵不成問題。”

    盧通轉動眼珠,重新打量了一番。

    “卓丘堂,你膽子不小。”

    卓丘堂臉色稍變,立即從腰帶上解下一個儲物袋,道“晚輩隻是奉命行事,借此交好穆勉,所得的丹藥、法寶分毫未動,請仙長查驗。”

    盧通動了下嘴角。

    難怪此人會被選中,果然識趣、機靈。

    “行了,沒人要你的東西,什麽時候出發?”

    “仙長覺得後天如何?穆勉剛來過,我借口寶貝未到,拖延了幾天。”

    “可以。”

    盧通跳下椅子,道“給我找個安靜地方。”

    “是。”

    ……

    “人有神、血、氣。”

    “陰陽構神,血氣布化。凝血、兆胚、定神、鎮形、安神、滋靈、開竅、降靈、定命、氣血足,人受其生。”

    “神從虛無中來,合化陰陽,構血凝氣……”

    “冬!”

    一聲敲門聲打斷了思緒。

    盧通放下手中《觀命經》,縱身一躍,從長近四尺的密室一側跳到另一側,道“什麽事?”

    “仙長,時間到了。”

    他拉開門。

    卓丘堂正站在門外,手裏提著一個尺半高的金絲鳥籠。籠內鋪了幾層絨布,卻沒有裝任何東西。

    盧通瞥了一眼,道“給我準備的?”

    “情非得已,請仙長體諒。”

    “無妨。”

    他縱身一躍,鑽入籠內。

    卓丘堂俯身行了一禮,取出一塊黑布罩住鳥籠,然後提起籠子朝外麵走去。

    一陣搖晃後。

    盧通趴在絨布上,耳邊突然響起一個聲音“兄長到底準備了什麽寶貝?”

    “蜜香狐。”

    黑布被揭開。

    盧通抬頭看去,隻見已經處在一個車廂內,一個錦袍少年坐在對麵。

    相貌普通,眼神卻很亮,左側眉尾有一枚黑痣,正是穆家的九少爺穆勉。

    穆勉眼睛一亮,道“兄長從哪裏抓的?”

    卓丘堂直接蓋上黑布,道“費了好大的力氣,拖了好幾個人才弄到手,怎麽樣?”

    “極好,象山府中喜歡此類妖寵的夫人、小姐很多,這頭蜜香狐是什麽修為?”

    黑布再次揭開。

    穆勉找到籠門,準備打開一看。

    卓丘堂趕緊攔下,道“金丹大妖,千萬別放出來。”

    穆勉趕緊收回手,來回打量著盧通,道“蜜香狐一旦成了大妖,香飄十裏,可遇不可求,兄長真是好運氣!”

    卓丘堂再次蓋上黑布,小聲道“偷來的贓物,不能見光,我們趕緊離開,等安全了再慢慢告訴你來龍去脈。”

    “好。”

    車廂內陷入寧靜。

    盧通慢慢閉上眼睛,腦海中回憶這兩天看過的書本。

    過了不久,馬車突然停下,外麵又想起一個陌生聲音。

    “可是卓塔主的馬車?”

    “什麽事?”

    “見過卓塔主,我是武溪樓的,我們掌櫃的吩咐,找塔主領取下個月的米肉菜果,還有酒水份額。”

    “今天沒空,你明天再來。”

    “塔主,小店的酒水前天就用完了,求塔主開恩,行個方便,哪怕先領十天的也好。”

    “說了沒空……”

    穆勉小聲招呼,道“兄長,先找個由頭打發走,我們趕緊出堡,免得驚動別人。”

    盧通看著眼前的黑布。

    隻聽卓丘堂又道“拿著令牌,去找苟塔主,就說先借一個月的酒水。”

    “可是苟橫塔主?”

    “廢話!”

    馬車再次開始走動。

    卓丘堂返回車廂,悶聲道“不妙,我們得趕緊逃。”

    “怎麽了?”

    “令牌沒用。這些商戶消息最靈通,最多一炷香,肯定會察覺到異常,堡主知道了會派人捉拿我們。”

    “啊!”

    穆勉尖叫一聲,驚慌道“那怎麽辦,一炷香根本逃不走,要不,要不……”

    “別急,你家族人在哪裏接應?”

    “北邊,棠角口,一個廢棄碼頭。我在那裏藏了一艘船,可以帶我們返回地府。”

    “安全嗎?”

    “安全。”

    “好。從現在開始,一切聽我安排,出城後立即丟下馬車,先去山裏躲到天黑,以後晝伏夜出……”

    一路躲藏。

    雖然從來沒有親眼見過追兵,但是一草一木都像敵人,卓丘堂、穆勉奔逃了一個多月,終於逃到截水湖沿岸。

    穆勉身上的錦袍變成了爛衫,看著無邊湖泊,一頭跪下去,大聲道“總算逃出來了!”

    “噓!”

    卓丘堂長了滿臉的黑須,一手提著籠子,左右看了兩眼,道“還不能鬆懈,等到了象山府再放鬆不遲。”

    “對!這裏還是他們的地盤。”

    穆勉趕緊爬起來,摸出一個羅盤,祭出後辨別了一下方向,道“這邊,船就藏在水底。”

    進入水下。

    一刻鍾後在砂石下找出一艘魚形小舟,二人鑽入舟內,一路向西行去。

    又是半個月過去。

    在穆家帶領下,經過一道查驗後直接穿過通天絕壁,進入象山府。

    盧通心裏十分煩躁。

    將近兩個月,不能走動、不能修行、不能看書,隻能看見一麵黑布,渾身上下每一處都不舒坦。

    籠外再起傳來聲音。

    “小九,這就是象山府?”

    “對,外麵就是風道,再過一炷香就能到懷珠城,我家在這裏有一棟別府,我們先過去休息幾天。”

    “懷珠城……”

    卓丘堂念了一遍,看著懷裏的籠子,道“懷珠城有哪些大人物?”

    返回象山府,穆勉不再擔驚受怕,心思也變得靈敏許多,笑道“兄長打算把蜜香狐送出去?”

    “對,初來乍到,早點找到靠山才站得住腳。”

    “先不急,這一次收獲極豐,我也想自己闖蕩一番。我們先休息兩日,然後再好好謀劃。”

    “好!”

    抵達懷珠城,外麵傳來一陣陣喧鬧聲。

    盧通看著黑布,聞到熟悉的潮濕空氣,心頭更加不耐煩。

    終於到了。

    隻是不知道什麽時候才好脫身。

    他正思量時,耳邊響起一個聲音,道“好香啊,這是什麽味道?”

    接著那個聲音再次響起。

    “籠子裏裝得什麽?”

    “商貨。”

    “商貨,從凡間運來的?通天絕壁的查驗文書呢,拿出來。”

    “我是穆家的。”

    “什麽母家公家,沒有文書,一律不許帶入府內,把東西留下!”

    “你,你是什麽人!”

    正爭執時,籠子外的黑布被一把拉下。

    盧通瞥了一眼,看見一個黑影後,瞬間童孔微縮。

    黑衣、黑靴、黑鬥笠,鬼司的裝扮。

    善德司已經沒了,懷珠城隻剩下一個四首司,可是如今三名王失蹤了,剩下的鬼司不知道有什麽變化。

    “幼,蜜香狐,販運妖獸,必須稟告妖魁前輩,你們上稟了嗎?”

    “我是穆家九少爺穆勉。”

    “扣下!”

    黑影揮了下手,後麵的屬下一把奪下籠子。

    盧通心中有些忐忑。

    穆勉還要出手搶奪。

    卓丘堂一把拉住穆勉的手臂,搖了搖頭,道“算了,按規矩來。”

    “這才對,按規矩,什麽時候辦下令牌,什麽時候再領回去。我們走!”

    盧通被帶走放入一個倉庫中,黑布胡亂丟在籠子上。

    倉庫大門關上,周圍再次陷入一片黑暗。

    盧通站起身,活動了一下爪牙,略作思索後放棄了逃出去的念頭。

    四首司,朱東壁就在四首司,過絕壁、被查收,或許一切都在計劃中。

    過了許久,倉庫們打開,外麵已經是夜晚,一個人影提著燈籠進入倉庫。

    盧通從黑布縫隙看去,瞬間神色一愣。

    進來的是一個熟人——

    寧金寶。

    寧金寶神色矜持,掃了籠子一眼,道“蜜香狐呢?”

    “在這兒。”

    白天扣下盧通的鬼役,快步走到前邊,揭開黑布,提起籠子,雙手遞過道“寧管事,按照您的吩咐,聞到味道立馬就扣下了。”

    “什麽修為?”

    “不知道,籠子隔絕氣息,要不是這塊黑布上有香味,差點被溜走了。”

    “不錯,我回去給你請賞,等著吧。”

    “多謝管事!”

    寧金寶提著籠子、黑布,頭也不回的離開,鑽進一輛馬車朝懷珠城駛入。

    盧通心裏十分疑惑。

    寧金寶,應該是“他”的人,魏虎死了,按照寧金寶的性子,不難找到靠山,看樣子多半投靠了四首司。

    他心頭一陣唏噓。

    又過了許久,寧金寶提起籠子,貓著腰跳下馬車,敲響一間商鋪的大門。

    “施姐兒!”

    “施姐兒,快開門,瞧瞧我給你帶什麽來了。”

    盧通堆起眉頭。

    一個脂粉濃厚的年長女人拉開門,依在門上,斜了一眼,道“又動什麽歪腦筋?”

    “你瞧。”

    寧金寶提起籠子,把盧通湊到女人麵前,道“蜜香狐,司主點名要的東西,一般人連一根毛都別想看到。”

    說著探出手摸上去。

    女人顧不得理會寧金寶,一把接過籠子,驚喜道“送我的?”

    “姑奶奶,這種寶貝我可送不起,專門拿來讓你瞧個新鮮,等下還要給司主送去。”

    二人糾纏著進入店鋪。

    女人一把推開寧金寶,道“少動手動腳,沒用的花皮狗,又拿老娘開涮。”

    寧金寶沒有糾纏,嬉皮笑臉地接過籠子,把黑布遞過去。

    “你聞聞。”

    “挺香,可惜和你一樣沒用,過兩天味道就散了。”

    “你瞧那個。”

    寧金寶指向盧通身下的絨布,道“蜜香狐我們不能動,那塊布就鋪在下麵,早被香味浸透了。司主拿狐妖,我們拿布,也算小半個司主。”

    二人對視一眼。

    女人瞬間喜笑顏開,道“愣著幹什麽,還不取出來!”

    “得嘞!”

    寧金寶找了一個尺子,插入籠子縫隙,試圖勾出絨布。

    盧通盯著寧金寶。

    當初隻看出寧金寶不老實,想不到膽子這麽大,而且為了一個女人,竟然敢冒這種險。

    他思索了一下,沒有動作,任由絨布被抽走。

    寧金寶拿起絨布聞了一下,臉上笑意更盛。

    “真香,難怪司主都想要。”

    “我聞聞。”

    女人一把搶過去,湊在鼻子前用力聞了一口。

    寧金寶又沾了一把便宜,把黑布蓋在籠子上,道“我得走了,交完差再來找你,記得留門。”

    “哼!”

    寧金寶返回馬車。

    近一炷香後,寧金寶提著籠子,進入一個府邸,穿過幾重大殿,停在一團黑煙前,拱手道“司主,蜜香狐帶來了。”

    “放下。”

    “是。”

    寧金寶走出兩步,把籠子放在黑煙外,行了一禮後小步退走。

    一陣黑煙彌漫把籠子卷入煙內。

    黑布再次揭開。

    盧通看著前方的黑影,立即運起法力,隨時準備觸動雷龍血種。

    四首魔羔。

    六尺高、四麵各有一個羊頭,上次看見時羊頭上還是剛長出的小角,如今羊角已經長出尺許。

    “盧通。”

    盧通心頭一驚,立即觸動血種,撕開籠子,化作一條丈半雷龍。

    “你是誰?”

    黑羊中亮起一簇白光,光中隱約露出一張人臉,正是鏡心的模樣。

    “是你!”

    盧通瞪大雙眼,心中十分驚訝,道“四首魔羔呢?”

    “死了。”

    白光收攏,鑽入四首魔羔體內。

    盧通緩緩平複心緒,又道“朱東壁也死了?”

    “對。”

    鏡心丟出一本冊子,道“明天開始,我助你修行《百川煉血功》,法門修成,便是動手之日。”

    盧通沒想到動手之日已經近在眼前,翻開冊子看了兩眼。

    “百川、九川,也是祭煉血軀之法?”

    血軀,鬼司司主的法門,自從擺脫了魏虎的身份後,插翅白虎一直留在手鐲內,再也沒有用過。

    “不錯,通天絕壁可以自行修複,破開後必須用血氣磨滅五行之氣。你修行此法,到時卷動海量血氣,借風道之力衝入絕壁內。”

    盧通緩緩點了下頭。

    “坐鎮絕壁的大能呢?”

    “自有妖君應對,沿途阻礙也都有安排,你隻需掌握血氣即可。”

    “明白。”

    他點了下頭,看著麵前熟悉又陌生的身影,略作沉吟,問道“各宗準備立國,地府也要立國,你是否知道?”

    “自然。”

    四首魔羔猶如鐵石鑄造,沒有任何表情。

    盧通問道“你有機會嗎?”

    “有一線機會。”

    四首魔羔的背上升起一條長幾,一壺酒。

    盧通坐到長幾旁。

    對麵,鏡心也現出一抹白光,道“這次若是功成,妖君會賜下一枚令牌,允許我在象山府內立國。機會太渺茫,我準備賣給別人。”

    盧通端起酒杯一口飲下。

    同病相憐。

    他前進無路。鏡心找到了路,可惜是一條無法立足的絕路。

    “賣給誰?”

    “妖君後裔,或者沐香山一脈。此事還沒有定下,隻要是凡間宗門、或者古仙傳人,誰出價高就給誰。”

    盧通心動了一下又瞬間放棄。

    出不起價,也立不起國。

    “不試試?”

    鏡心喝下一杯酒,緩緩搖了下頭,道“在地府內立國,四麵皆敵,強行立下也守不住,不如早點放棄。”

    “也對。”

    盧通又喝下一杯,斂起無用的雜念,道“寧金寶為什麽在四首司?”

    “他早就是我的人。”

    “什麽?”

    盧通神色一定,道“什麽開始的?”

    “當年你抄了他的財產之後,寧金寶一直在暗中替我效力。周刃龍也早就投靠了四首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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