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章 國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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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師姐當年可曾去了古仙之地?”

    “去了。我在臨草山修行數載,一直到族內事發才被逐回宗門,後來一直守在此處。”

    石塔內,盧通、銀青相對而坐。

    銀青取出一本薄冊,道“古仙之地地廣人稀,修行時講究清靜自然。這是我在臨草山的修行所得,權當步家連累師弟的賠禮。”

    “多謝師姐。”

    盧通接過冊子,泛青紙張上寫了三個字《觀草經》。

    他收起冊子,問道“師姐是否聽過有關‘立國’的傳聞?”

    “什麽?”

    “國家,各國風俗不同,傳承不同,每國自成一界,彼此之間互有往來、也互有廝殺。”

    “沒有。”

    盧通輕輕點了下鳥喙,道“師姐若是閑暇可以留意一二,其中藏有大機緣,關乎破入元嬰,甚至還可能與大能有關。”

    銀青很快猜出了盧通正在追求這個機緣。

    “此事與古仙有關?”

    “十有。若想立國,必須先有大能許可。”

    銀青微微點了下頭,略作思索,道“師弟可以去找宋言柏打聽,他的傳承得自伏息山,近年伏息山常派門人過來,或許知道一些內情。”

    盧通眨了下眼瞼。

    “宋言柏在哪裏?”

    “聽說一直留在萬欲窟。”

    盧通輕輕張了下鳥喙,心緒有些複雜。

    機遇難測。

    他苦心經營數十年,至今仍在為了一線機會奔波。宋言柏隻是留在雲英城,伏息山一脈竟然主動找上門。

    二人談了一會兒。

    盧通起身告辭,再次道“師姐再忍耐數日,我回去便找人解救師姐。”

    銀青臉色露出笑意。

    “師弟不必費心。此塔是我的破土之地,我若成就元嬰,自然可以安然脫身。若是不能,離不離開已經沒有大礙。”

    “師姐根基深厚,一定可以如願。”

    “借師弟吉言。”

    別過銀青。

    盧通再次通過虎口關,入關不久,一陣喧鬧氣息撲麵而來。

    人流湍急。

    幾十年過去,外城的建築幾乎逼近到虎口關,街道上滿是行人、車馬。無數人匯聚在一起,騰起一陣陣熱浪。

    盧通振翅飛向內城。

    殘香樓沒有太大變化,百花香樹上開滿各色花朵,飄出一股濃鬱芳香。

    花樹中央的九層木樓門窗緊閉,此前連通花樹、木樓的藤蔓已經枯萎,看起來有些衰敗之象。

    盧通落在湖心。

    大殿外持戟女衛已經不見蹤跡。

    他推開大門,看見一個明晃晃的赤銅床榻,上麵空蕩蕩的沒有任何東西。

    “有人嗎?”

    盧通喊了一聲沒有回應,走出一步,化作丈半長龍,悶聲吼道“人呢?”

    殿內十分安靜,不過也十分幹淨,應該經常有人打掃。

    一陣腳步聲響起。

    一個丫鬟從走廊深處跑出來,臉上帶著一些剛睡醒的倦意,看見盧通的瞬間猛地一個激靈,愣在原地。

    “夫人呢?”

    “在鳳樓。”

    他直接離開大殿,騰空而起,朝南外城飛去。

    鳳樓,當年外城剛剛立下時,隻是一座毫不起眼的三層小樓,如今飛出內城,第一眼就可以看見。

    一座四十餘丈高的雕花木樓,最高處趴著一隻展翅巨鳳。

    琉璃彩鳳,每個羽毛都是用琉璃燒製而成,陽光下反射出五彩斑斕的炫目彩光。鳳背上還趴著一頭金燦燦的丈長虎獸。

    盧通落在鳳頭上。

    金虎蜷縮在巢穴內,正在閉目休憩,突然嗅了下鼻頭,下一瞬虎目瞪大,縱身一躍,徑直撲殺出去。

    “嗷!”

    盧通探出爪子,一爪把金虎按回巢穴,道“你師娘呢?”

    “不在!”

    金虎用力掙紮,虎爪中探出一枚枚燦金勾爪。

    盧通一把捏住後頸,提到半空中,揉了兩下把金虎團成一個大金丸子,道“不錯,血氣強悍,不愧是金彪血脈!”

    “嗷!”

    金虎探頭一咬。

    盧通搖了搖頭,道“可惜是個蠢貨,才築基境界就敢對金丹境出手。”

    他隨手一丟,把金虎丟回巢穴,回頭朝鳳頭看去。

    鳳頭上多了一個人影,臉蛋圓潤,身姿豐盈,正是數十年未見的九夫人。

    “哎。”

    九夫人搖了搖頭,走出一步從鳳頭上飄落。

    “師娘,這廝……”

    盧通甩了下尾巴,把金虎抽到一邊,緊追上去,和九夫人一起返回樓內。

    一個極寬敞的廳堂。

    廳堂內立滿了屏風,上麵滿是字跡。

    屏風中央有一塊空地,擺了一張長寬丈許的四方床榻,榻上的長幾上同樣擺了許多書本、冊子、零散紙張。

    九夫人一言不發,直接坐在長幾旁,拿起一個賬本開始翻看。

    盧通盤在一旁。

    九夫人隨手推開,道“行了,我還有事,沒功夫陪你消遣。”

    “什麽事?”

    “整理名冊、平衡市價、休整路橋……”

    九夫人突然停口,斜了一眼,隨手丟出一個袋子。

    盧通抬爪接住。

    巴掌大的袋子,散出一股濃鬱的煙草味。

    他咧嘴一笑,取出當年九夫人派人送的煙鬥,填上煙草,打出一道雷電引燃,用力吸了一口。

    “呼……幾十年了,都快忘了什麽滋味。”

    九夫人勾了下嘴角,提筆在賬本上寫下一個個字跡。

    盧通靠在旁邊,咬著煙鬥,隨手抓來一本冊子,道“你剛才說,最近在整理名冊?”

    “嗯。”

    九夫人隨口應了一聲。

    “什麽名冊?”

    “城中百姓的名冊。”

    盧通心頭微動。

    登名造冊,此舉很正常,但是發生在這個時候,恐怕與立國脫不開幹係。

    “誰要的?”

    “自然是一頁宗。怎麽了,你要用?”

    他搖了下頭,道“你有沒有聽過有關‘立國’的消息?”

    “立國?”

    九夫人並不在意,放下筆,一把搶過盧通的煙鬥用力吸了一口,口吐白煙,道“沒聽過。”

    盧通順勢攬過。

    “如今在一頁宗的靠山還是抱容真人?”

    “對。”

    “明天去見抱容真人,就說聽說一頁宗要分立諸國,打聽一下其中內情。”

    “什麽國不國的,我們隻要守住外城,就算天塌了也和我們沒關係。”

    “啪!”

    盧通抬爪拍了一下,震出一道細微肉浪,道“蠢貨,弄不好別說城主,連殘香樓樓主都沒得當。”

    “你才是蠢貨!”

    九夫人用力掙紮了一下。

    盧通咧嘴一笑,輕聲道“變天了,以後是各國的天下。不投靠新國主,你這個城主恐怕坐不了幾天。”

    九夫人已經察覺到事關重大,瞪大雙眼,道“你是說,雲英城要換城主了?”

    “差不多。”

    盧通搶過煙鬥,丟到長幾上,道“行了,正事再重要,也得等明天再辦……”

    ……

    休養一天。

    第二天下午,盧通進入內城,前往萬欲窟。

    鬥狗窟,一頭高近八尺的大狗蹲在洞口,皮毛斑斕、雙目赤紅,散出一股極其濃鬱的凶厲氣息。

    盧通遊走到大狗對麵。

    一龍、一狗互相對視。

    斑斕大狗逐漸埋下身子,一枚枚獠牙齜出口外,發出一陣滾雷般的悶吼。

    “宋言柏在嗎?”

    斑斕大狗沒有回應,貼著地麵一步步退入洞窟。

    “誰找我?”

    洞內走出一個人影。

    宋言柏,一襲粗布長袍,衣襟敞開露出古銅色肌膚,滿頭亂發隨意披散,看起來豪放不羈。

    幾條各色異犬奔出洞口,圍在周圍。

    有斑斕大狗、鐵皮巨犬、白毛細狗……

    每條狗長相各不一樣,眼神卻是一樣的凶厲。

    “宋兄。”

    盧通上下打量著宋言柏,眼中生出一抹異色。

    宋言柏徹底蛻變了,氣息變得十分狂野,眼神肆意、侵略,很像圍在周圍的幾頭犬妖。

    宋言柏也打量著盧通。

    “盧兄?你竟然到了如此地步。”

    盧通咧嘴一笑。

    宋言柏氣息很強,但是和他相比,依然遜色一籌。數十年的辛苦奔波,終究並沒有白費。

    “坐下說話?”

    “走!”

    二人進入洞內。

    狗窟,完全變了一副模樣,不再是當年那個鬧嚷嚷、臭烘烘的髒亂狗洞。

    洞內暖意洋洋,飄著一股奶香味。

    鬥狗的土坑還在,不過裏麵沒有狗獸廝殺,而是成了幼犬的巢穴,每個坑裏都有一窩狗崽子。

    盧通停在一個土坑旁。

    “你養的?”

    宋言柏看著小狗,臉上不自覺地綻開笑容。

    “如何?”

    盧通點了下頭,看向周圍。

    除了以前就有的土坑,四周牆壁上還多了一些大洞,近百個洞口,每個裏麵都蹲了一頭惡犬。

    “厲害,這些犬妖不弱於一支地府神兵。”

    洞穴深處走出兩個女人,披頭、散發、赤足,裹了一層十分原始的豹紋獸皮。

    “老爺。”

    “尾鬣、金鬃,今天有貴客,把我們的舊骨、渾酒拿出來。”

    “是。”

    兩人女人毫無掩飾地地掃了盧通幾遍,轉過身縱身一條,鑽入洞穴深處。

    盧通有些意外,眨了下眼,道“宋兄,這兩位是?”

    “哈哈……”

    宋言柏大笑了兩聲,道“盧兄也是性情中人,如何能不知道她們是什麽人。”

    盧通再次重新打量宋言柏。

    “看來這些年宋兄另有造化。”

    “先坐下,邊喝邊說。”

    洞穴深處。

    一條丈半長的粗壯白骨。白骨正麵被打磨平整,兩端各有兩個凸起,支撐在地上正好充當桌角。

    二人坐在白骨兩邊。

    桌上已經擺了幾盤骨頭、兩個酒壇。

    骨頭長近尺許,灰白色,表麵散布著一些黴斑模樣的黑點。酒壇也不起眼,十分常見的泥壇,封口上的密封油紙都沒有撕幹淨。

    尾鬣、金鬃坐在宋言柏旁邊,一人遞骨頭、一人倒酒。

    宋言柏張開手臂,咬下一口骨頭,混著酒咽下去,大聲道“盧兄,這裏不必顧忌太多,隨意享用!”

    “好。”

    盧通拿起一根骨頭,湊到鼻子前聞了一下。

    土腥味、血腥味、腐爛味、草藥味……

    味道十分繁雜。

    他試著咬下一口,骨頭一碰即裂,散為一片碎骨,骨頭內流出一股漆黑色骨髓。

    骨髓、碎骨一起吞入。

    一股極其濃鬱的肉香在嘴裏散開。

    味道極其鮮美。

    盧通眼睛微亮,一瞬間莫名想到了當年甘果招待的那一餐,血脈臨近金彪的大妖虎肉。

    宋言柏問道“如何?”

    “極好。”

    他一連吃了三根骨頭,拿起酒壇撕掉油紙。

    壇內酒液渾濁。

    灰色酒水,水麵似有油點,下麵還有一些小蟲子在遊動。

    盧通一口飲下。

    滿口酒水,仿佛重達上千斤,咽入腹內,滾滾酒力散開,仿佛吞下了一座山,渾身驟然一沉。

    “好酒!”

    宋言柏咧開嘴,舉起酒壇,道“再來!”

    “好。”

    二人飲完一壇,不約而同的長吐一口氣。

    盧通盯著宋言柏,心中多了幾分把握。

    骨頭、酒,全都非同一般,一般人拿不到,宋言柏如今大不一樣,或許知道立國之事。

    “宋兄,這次回來有一件隱秘事商議。”

    宋言柏神色微定,抬手點了下桌麵。

    “叮!”

    手指落下,砸在骨頭上傳出一聲金屬脆鳴。

    尾鬣、金鬃立即停下動作。縱身一躍,消失在黑暗中。

    “出去。”

    “是。”

    二人退到旁邊,行了一禮,幾個縱身消失在黑暗中。

    宋言柏拍開一個酒壇,灌下一大口,道“什麽事?”

    “與‘立國’有關。”

    盧通盯著宋言柏。

    宋言柏神色稍定,抹了一把嘴角,道“以盧兄的實力,應該不愁無人招攬。若是盧兄有意,我可以代為引薦。”

    “你也在其中?”

    盧通眼睛變亮。

    宋言柏笑了下,道“‘伏’國,國獸為吠風犬,我將擔任‘牧犬天王’,統領所有犬、狼、狽類妖獸。”

    “國獸?所有國家都有國獸?”

    盧通突然想到了北方妖府的大妖南下。

    還有各宗弟子,身邊多了一些稀罕妖獸,不出意外應該與立國、國獸有關。

    宋言柏沒有遮掩,直接道“不一定。各有助力,有的找了妖獸、有的找了神靈、也有的僅憑一己之力。”

    盧通略作思索,道“聽說宋兄背後是伏息山一脈,為什麽不嚐試立國,自己擔任國主?”

    “我?”

    宋言柏搖頭大笑,道“盧通太高看宋某了,此番立國囊括天下所有荒山、野地,其中所需的人力、物力無數,一百個我加起來也力有未逮。”

    盧通心頭微沉。

    “那我呢?”

    宋言柏看著盧通,察覺到盧通真心發問後,臉上的笑容緩緩褪去,緩緩搖了下頭。

    “一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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