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五章 利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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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龍舟。

    盧通站在龍首上,望著飛冠仙船方向。

    和猜測的一樣,十連勝的兩人全部別有目的。一個故人弟子,過來重敘舊情;一個飛冠真人的門人,過來試探根底。

    一艘畫舫駛來。

    楚江蘭站在甲板上,旁邊還有一個三十歲上下的婦人。婦人的皮膚略黑,一襲深色的紫緞長袍,腰間係了一條黑鞭模樣的腰帶,看起來十分幹練。

    靠近到龍舟旁時,盧通走出一步,落在甲板上,道:“小芙草?”

    “上師還記得我。”

    婦人神色十分驚喜。

    盧通沒有找出一丁點小芙草的影子,不過還是點了下頭,道:“上去說話。”

    “嗯。”

    二人進入金樓客房。

    兩個房間,一間會客廳堂,一間書房。

    侍女送上茶水。

    盧通坐在廳堂上首處,道:“一晃百年,當年弱不禁風的小丫頭已經可以獨當一麵了。”

    “多謝上師再造之恩!如果不是上師把我托付給曹爺爺、芸幹娘、伍師叔他們,我不會有今天。”

    “也要謝過友老。”

    友老生前,結交了不少道友,裁法衣的老太婆、彈琴的芸道友、煉丹的曹老頭……

    當年離開時把小芙草托付給了他們。

    說起友老,二人全都有些唏噓。

    盧通吐出一口氣,問道:“曹道友、芸道友可還安好?”

    “曹爺爺、伍師叔他們已經故去。芸幹娘還在,我們一起住在婉音水榭。”

    “很好。”

    他端起茶杯慢慢抿了一口,道:“楚江蘭是你的徒弟?”

    “嗯,她和我一樣,從小孤苦無依。”

    “她實力不俗,可以教出這種弟子,看來小芙草也不是一般人。”

    小芙草含蓄一笑,道:“承蒙幹娘等人,傳授琴術、玉石、書畫、丹藥等,我在小吉坊開了一家水榭,這些年略有薄名。”

    “厲害。”

    盧通放下茶杯,不再繼續客套。

    楚江蘭說,小芙草一直怪念著他,可是見麵後又不算親近,肯定還有其他隱情。

    短暫安靜後。

    小芙草低下頭,吐出一口氣,道:“上師還記得友老嗎?”

    “當然。”

    “小時候懵懂無知,過了近十年才知道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麽。這些年,我已經查出了,殺死友老的敵人是隱老,也是現在一老坊的都隱。”

    盧通眼神稍沉,道:“你想報仇?”

    “嗯,友老待我恩重如山,我必須報仇,這也是曹爺爺的遺願。”

    “都隱找過我,你可知道?”

    小芙草點了下頭。

    盧通道:“他已經拜入龍舟,以後替我效力,你還要殺他?”

    小芙草咬了咬嘴唇,起身拱手道:“曹芙願帶水榭上下拜入龍舟,替上師效力,隻求上師誅殺此獠!”

    盧通陷入沉默中。

    都隱,心機深沉。現在正缺人,尤其缺少可以獨當一麵的人,都隱活著比死了有用;

    小芙草,故交之後。雖然不知道水榭的實力如何,不過可以教出楚江蘭這種弟子,應該不弱於小家族。

    一個有用、一個相熟。

    他正思索時。

    小芙草埋下頭顱,道:“江蘭年方二一,尚未婚配,她自幼仰慕元嬰真人,願意追隨上師左右,為奴為婢!”

    楚江蘭瞬間臉色一變,盯著師父的背影看了一息,緩緩低下頭顱。

    盧通掃了一眼,道:“值得嗎?”

    “求上師成全!”

    小芙草一直行禮不動。

    盧通緩緩搖了下頭,道:“我不會殺都隱,不過可以給你一個機會。”

    小芙草抬起頭。

    盧通道:“都隱已經拜入龍舟,他不犯錯,我自然不會動他。不過若是他私心太重,犯了龍舟上的規矩,到時誰也救不了他。”

    他站起身,走到小芙草麵前,道:“你能不能等?”

    “等多久?”

    “你比我更了解都隱,你覺得需要多久?”

    小芙草沉默了片刻,拱手道:“多謝上師!”

    “去吧。”

    盧通坐回原處,端起剩餘的殘茶。

    小芙草看了楚江蘭一眼,搖了搖頭,獨自離開房間。

    楚江蘭留在原地,一時間手足無措。

    盧通擺了下手,道:“回去吧。”

    “多謝上師!”

    楚江蘭行了一禮,趕忙追出去。

    “哎。”

    盧通喝完茶,放下茶杯,道:“當年友老察覺不妙,出走前仍把小芙草安置妥當。百年後,小芙草為了報仇,又把弟子送出去。”

    典四兒從書房走出來,背後的書架緩緩返回遠處。

    “已經查清了。婉音水榭,主人是曹芙,隻招待女客,精於音律,兼著販賣衣飾、玉石、還有丹藥等。”

    盧通有些疑惑,道:“還有呢,單憑這些教不出楚江蘭這種弟子。”

    “曹芙有個姓沉的相好,是小吉坊上一任坊主的第三子。”

    “上一任?”

    典四兒點了下頭,神色有些怪異,道:“嗯,那位沉坊主投靠了雲傲,飛冠真人任命了一位弟子擔任新坊主。”

    盧通眨了下眼,低頭思索。

    典四兒提起茶壺,一邊添茶,一邊道:“老爺,曹芙獻出弟子,到底是想替友老報仇,還是想找個大靠山?”

    盧通端起茶杯,道:“我猜和都隱差不多。”

    “什麽?”

    典四兒有些疑惑。

    盧通咧嘴笑了下,道:“你猜,都隱投靠我們,是忌憚友老與我的交情,還是替自己謀個前程?”

    】

    典四兒蹙眉思索。

    他搖了搖頭,一口幹完茶水,起身道:“權衡利弊,人人都是如此。”

    ……

    龍舟尾部。

    大殿內,數千道拇指粗的血線縱橫交錯,形成一張覆蓋整座大殿的血網。

    盧通站在陣外,取出元術老君賜下的五個玉瓶。

    玉瓶打出,分別倒出一股真氣靈液。真氣生光,碧青、紫紅、柳黃、灰白、紫黑,五種顏色交相輝映。

    他立即運起法力,把五種真氣打入陣內。

    五氣升血陣開始周轉。

    盧通點了下頭。

    典四兒立即催動龍舟陣法,整條龍舟亮起一層金光,大肆吞噬靈氣,灌入陣法內。

    陣內升起一團團五彩血霧。

    盧通邁出一步,化作丈半雷龍,躍入陣法中央。

    “噝!”

    他張口一吸,五色血霧立即湧入口鼻。

    五髒猛地一痛,仿佛被億萬根細如牛毛的銀針紮穿。接著又是一涼,似乎真的紮成了破口袋,源源不絕的吞噬血霧。

    血靈迅速消耗。

    盧通渾身逐漸無力,開始發出沉重的喘息。

    “呼、哧,呼、哧……”

    血霧升騰不絕,隨著喘息聲紛紛鑽入雷龍體內。

    近一個時辰後。

    陣法內,血霧變得十分稀薄。

    盧通張口一吞,卷入所有血霧,接著運出法力,把所有陣法紋路全部卷入口中。

    一股涼意順著脊背遊過。

    “啊~”

    他仰頭發出一聲長吟,略作體會後,低頭看了看龍爪,不禁蹙起眉頭,道:“沒變化?”

    真氣難尋。

    本打算自己搜尋,找到易得的真氣後,再布置陣法。

    可是,一連七次無功而返,不得不暫時放棄這個念頭,選用老君賜下的五種真氣。

    典四兒走到旁邊,仔細打量了一圈,道:“有變化。”

    “哪裏?”

    盧通立即回頭看向尾巴、鬃毛。

    典四兒取出一麵銅鏡,道:“有幾道雷電變成了弧形。”

    他立即看去。

    龍腹,白色部分晶瑩剔透,封存著無數道雷電。雷電遊走,猶如一叢叢雜草。

    盧通找了兩遍。

    終於在小腹前方,看到了幾道弧狀雷電。亂糟糟的雷電變得十分順滑,仿佛一根根金屬絲線。

    “這是雷刃?”

    “應該不是,尾巴裏麵也有兩道。”

    ……

    日升之後。

    一個個人影進入正殿,各自盤坐在台階上。

    盧通落在殿外。

    近百人同時起身行禮,道:“拜見上師!”

    他看著殿內。

    蕭龍庭、都隱、執關、楚江蘭、冀胖子等人,還有黃喉蜂一族的族長蜂尖、少族長蜂刃。

    “坐。”

    “是。”

    一串異響中,眾多人、妖全部坐下。

    殿外,花池已經變成一個泥池。上麵留了三口水晶窺孔,透過窺孔,可以看見裏麵裝滿了血水。

    小青鳥帶著幾個侍女,打開窺孔,灌入一壇壇新鮮的妖獸精血。

    盧通取出血符,揮手一招,幾條丈許長的遊血蛭飛出。抬手接住,撕成一團精血,揮手打入殿內,化作一片血雨落向眾人。

    “嘶!”

    “啊!”

    眾人臉色各異,立即運起法力煉化精血。

    一盞茶後。

    蕭龍庭最先煉化完畢,走出大殿,拱手道:“謝樓主!”

    盧通點了下頭,道:“倒卷水瀑清理完了?”

    倒卷水瀑的妖群逃了,留下一些零散妖獸盤踞在孔洞、泥沙深處等各個角落。

    “篩找了兩遍,石縫內可能還藏匿了一些。”

    “帶執關再找一遍,之後交給夫人。”

    “是。”

    蕭龍庭告辭離開,前去金樓休息。

    一個又一個人影離開。

    都隱留在最後,獨自走出大殿,拱手道:“多謝上師。”

    “堂家的生意如何了?”

    “人手已經聯絡完畢,隻剩下最後一件事需要上師決定。”

    “說。”

    “我找了澎水城的守城大將,若想網開一麵,需要分出一筆收益,上繳給澎水城的銀庫。”

    “多少?”

    盧通並不意外。

    權在手裏、肉在嘴邊,除非鏈子太緊,否則沒人可以忍住。

    都隱伸出四根手指。

    “四成。”

    盧通眯了下眼睛,道:“堂家呢,他們要幾成?”

    “堂家原本要五成,我找他們談了幾次,降到了四成。”

    “這麽說我隻能拿兩成?”

    盧通心中不滿,聲音聽起來也十分不悅。

    都隱立即道:“不需要派人,也不必費心,買賣成了,我們直接分兩成收益。”

    “嗯。”

    盧通點了下頭,道:“區區兩成,為什麽要成他們之美?”

    事情十分簡單。

    幾乎如同傀儡,充當堂家的臉麵,重新撿起留在濟國的生意。

    可是風險並不小。

    堂家叛國,若是哪一天,消息漏了,或者需要重提舊事,首當其衝的就是站在最前麵的傀儡。

    他是元嬰真人,沒有根基,相當於沒有軟肋,可以輕鬆承擔後果。

    其他人未必願意冒險。

    都隱低下頭,略作沉默,道:“上師再等幾日,容我再去商議。”

    “去吧。”

    都隱心神重重地離開。

    盧通返回殿內,一人坐在金榻上。

    事情繁雜。

    內事、外事、家事、修行事,一樁樁同時襲來,還沒有立國,但是已經有些心累。

    典四兒迎麵走來,手裏拿著一封信。

    事情又來了。

    “哎。”

    他歎了口氣。

    典四兒有些疑惑,道:“老爺,怎麽了?”

    “沒事。”

    典四兒縱身躍起,遞過信件,道:“尚麟國的消息,與一個熟人有關。”

    “誰?”

    “甘果。”

    盧通拆開信封。

    典四兒坐在旁邊,道:“寫信的叫希純,以前樂愁樓的明槍,我出來後重金買通。現在在萬妖商會管一座周轉倉庫,麾下還有三支商隊。”

    “嗯。”

    他緩緩點了下頭。

    信中講述,半年多前倉庫被劫,丟了一批貨物。貨單上寫的‘虎斑鐵’,可是尚麟國竟然專程派了一個大修士探查。

    直到三個月前,希純才偶然得知,被劫走的礦物是“骨化鐵”,而劫走礦石的是“徹國”。

    此事疑點很多。

    骨化鐵不算珍惜,可是卻沒有直接寫明;

    徹國相隔千裏迢迢,不論是為了虎斑鐵、還是骨化鐵,全都十分不值得;

    尚麟國的應對也十分出格。

    盧通放下信。

    典四兒道:“地府的幾個國家已經占據了新野群山,他們也有類似衝天炮的法寶,但是耗用的材料極其珍惜。我懷疑,尚麟國如此大動幹戈,就是與衝天炮有關。”

    他點了下頭,心中各種念頭浮沉不定。

    徹國,國主甘果。

    明麵上有三尊元嬰,一位出自白華書院、一位出自甘家,還有一個也是熟人——抱容真人。

    “尚麟國內部沒有骨化鐵?”

    典四兒立即取出一本半尺後的大書,找了近一炷香,才道:“有,但是不多。‘白琅’國的骨化鐵最多。”

    典四兒說完愣了下,又取出另一本書。

    “白琅國……當年萬易帶水麒麟去過,而且停留了三日,在國都內立下一家分鋪。”

    盧通思索了一會兒,眼睛突然一亮。

    “我們這裏有沒有?”

    典四兒又找了許久,道:“垂蘇仙船附近有,不過那裏湖水極深,不易開采。”

    “不怕困難,就怕沒有。”

    盧通臉上露出笑意,道:“把消息捅出去,告訴列國,衝天炮與骨化鐵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