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二章 丹、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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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盡頭。

    盧通化作丈半雷龍,手持青如意,小心牽引一道慘青煞氣。

    百枯煞,木行煞氣,專殺草木。

    如意神器聚出一縷十分純淨的木行靈氣,探入煞氣內,仿佛一枚魚鉤,半拉半順的拖動百枯煞。

    煞氣流過,猶如一條霧河。

    流過百餘丈後,煞氣中露出一團翠綠「水滴」。

    水滴上尖、下圓,形如單頭葫蘆,高近三丈,輪廓外散出蒙蒙亮光,與慘青煞氣互相磨滅。

    一團真氣。

    他心頭一熱,一邊跟著煞氣流動。一邊運使如意,再次探出一縷木行靈氣,緩緩探向「葫蘆」。

    消無聲息間,靈氣探入其中。

    好似一陣風吹過,葫蘆突然光芒大方,瞬間蕩平周圍的煞氣,緊接著煞氣奔湧而來,迅速把光芒消磨幹淨。

    盧通迅速閃開。

    幾息後,光芒重新黯淡,真氣、煞氣也恢複了僵持。

    他屏住呼吸,再次探出靈氣,嚐試著撥開葫蘆周圍的百枯煞。

    氣走、人追。

    近一個時辰後,盧通探出龍爪,小心攬過剩餘兩丈稍多的葫蘆形真氣,灌入提前備好寶瓶。

    一連裝滿四個寶瓶。

    他輕吐一口氣,看著路上一枚枚八角路引,沒敢多做停留,迅速朝下方落去。

    龍舟上。

    金樓中央的泥池上,一抹淡綠人影正透過窺孔,打量池內的遊血蛭。

    盧通落在旁邊,道:「師妹,蛇毒解幹淨了?」

    殺悲酒有毒。

    蛇毒凝血,不致命,但是可以麻痹眉、眼、臉等,讓人想哭也沒辦法哭。

    若是一般人,隻會認為酒性猛烈。

    可是白巧自幼煉丹,剛剛察覺到不適,立馬分辨出中了蛇毒。

    白巧臉上浮出笑意,道:「好了,師兄的血靈是解毒神藥,尤其克製蛇毒。」

    「那就好。」

    他取出一個細頸寶瓶。

    堂家擅長祭煉瓶類法寶,托庇在門下後,送來不少鶴頸瓶、蓄水寶瓶等。

    「師妹認不認得這是什麽真氣?之前形似一枚水滴。」

    盧通拍了下瓶底,放出一絲翠綠真氣。

    真氣喜靜,不過附近靈氣十分稀薄,剛出來立即散出無數道綠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散。

    白巧張口一吸,直接吞入真氣。

    「質如綿,味微澀、微苦,散做翠綠光芒,應該是《寶氣書》中的第九十七種真氣「麥春」。」

    盧通十分佩服。

    術有專攻,白巧修為不高,但是與煉丹有關的地方,見識遠遠勝過他。

    「多謝師妹。」

    「舉手之勞,師兄不必客氣。我托人送了一封信,最快的話,半個月內就能收到回複。」

    「好。」

    盧通點了下頭,轉身準備離開,邁步前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又重新轉身問道:「師妹有沒有聽說過延壽的秘法、丹藥?」

    「師兄是自己用,還是為了別人求取?」

    「九夫人。」

    「有一味「抱光補光丹」,我娘曾替父親煉過,隻不過……」

    白巧神色猶豫,道:「娘親是藥閣的閣主,不能私下出手,隻有國主下令才可以開爐煉丹。」

    「抱容真人同意了?」

    盧通有些疑惑。

    元嬰真人,非同一般,即便抱容真人不擅長廝殺,但是隻憑丹術,也不應該被針對。

    白巧抿了下嘴唇,道:「娘親看了徹國的《秘

    草書》,那是白華書院的傳承,隻能以此回報。」

    他點了下頭,道:「那煉丹的法門,還有丹方,能不能……」

    白巧緩緩搖頭。

    「娘親會的丹法、丹方也已經歸屬徹國,不能私下外傳。」

    「明白了。」

    ……

    堰後島上大興土木。

    從北到南,全部在修建房屋、圍池造田、開溝引渠……

    國家,國在家前。但是先有了家,才能有國。

    一座矮山上。

    九夫人坐在輦上,執關趴在旁邊。

    徐徐行站在最前方,遠遠眺望著忙碌的人影,還有山巒、湖泊等。

    盧通從術書仙船返回,把「麥春」換成了所需的五種真氣,遠遠看到幾人直接落在輦上。

    「拜見師尊!」

    徐徐行拱手行禮。

    執關也趕緊行了一禮,走到徐徐行旁邊蹲下。

    盧通吩咐過,讓執關馱著徐徐行,隻不過徐徐行從來不騎,執關也樂得如此。

    「如何,有沒有麻煩?」

    徐徐行看向九夫人,等九夫人點了下頭,才開口道:「島上的房屋、田地全依賴師尊才得以建起。若是出售,百姓貧苦,少有人可以買下。若是無償散給百姓,房屋、田地有限,位置也有優有劣,不可能人人均等,不均勢必難安。」

    「不錯。」

    盧通點了下頭,問道:「你準備如何應對?」

    徐徐行神色微凝,道:「半賣半借。我曾看過一種蓄養家奴的方法,尋找貧苦之人招入族內,先傳授法門,再讓其效力,用工錢抵扣法門的價錢、利息等,不費一文就招下許多忠仆。我們提供房屋和田地,分月收錢,大小、優劣全都自行選擇。」

    盧通和九夫人對視一眼。

    九夫人笑著搖了下頭,示意不是她的主意。

    盧通又道:「收不上來呢?」

    「和家奴一樣,用工錢抵扣,我們有一條撼浪大船,無法繳納銀錢的可以隨船出水。」

    「不錯。」

    盧通輕吐一口氣,最後問道:「收不收利息?」

    徐徐行陷入沉默。

    利息,要命的刀,可以讓人一輩子都脫不了身。

    「不收。」

    「為什麽?」

    「漁獵之民,大多凶悍,區區小利得不償失。堰後島根基未成,最需要上下和睦,而且……」

    「盡管直說。」

    「弟子曾在書上看過,人心如鏡,照映無瑕,我們把他們當做獵物,他們也會把我們視為仇敵。」

    「很好。」

    盧通走到九夫人旁邊坐下,隨口問道:「那道法門修行的如何?」

    「弟子有一事不解。」

    盧通有些意外。

    徐徐行雖然歲數不大,可是有主見、有見識,還以為沒有東西不明白。

    「說。」

    「道心需靜,可是狂風、微風、暖風、冷風,無風不動,風若是靜了,就沒有風了。弟子愚鈍,察覺不到風。」

    盧通眼神微垂。

    他也修過《逐風玄功》,那時隨風而動,從沒有考慮過什麽動、靜,一時間不知道如何開解。

    「可曾試過隨風一起動?」

    「試過。道心一動,修行立刻停止,隻能看到風,卻察覺不到修行所在。」

    盧通慢悠悠地點頭。

    九夫人嘴角含笑,隨手遞過自己的半杯茶水。

    他接過抿了一口,慢慢吞下去,道:「可曾學過風法?」

    「沒有。」

    「動、靜,就是這道法門的關隘所在,我傳你一道風法,回去自行參悟。」

    「是。」

    ……

    大殿內,盧通坐在金榻上。

    越神馭帶著一個魁梧修士站在下方。

    「師弟,這位是伏火氣首麾下的征火郎鄧辰。」

    魁梧修士僅是築基修士,拱手行禮,道:「鄧辰,拜見師叔!」

    盧通微微頷首。

    「師姐帶鄧師侄前來,有什麽事?」

    「與師弟所求的陣法傳承有關。」

    越神馭取出三本薄書,道:「這是門中先輩留下的三本《百陣探秘》,送給師弟參悟。另外國主猜測,師弟多半是為了推演法寶,為了解決師弟的煩惱,特意派來一名征火郎。」

    盧通抬手攝過書本。

    「征火郎?」

    越神馭看向鄧辰。

    鄧辰取出一枚鵝卵大的鐵球,運起法力,一連喚出三團火焰,全部打入鐵球內,拱手道:「師叔一看便知。」

    盧通接過鐵球,略作試探,眼角微微一抖,然後五指開始收攏。

    「轟!」

    一聲轟鳴,一叢火焰升起丈高,數十枚鐵片飛射而出。

    盧通揮手一按。

    殿內靈氣瞬間凝固,火焰寂滅,鐵片也瞬間停下。

    「這是激陽國的法寶?」

    「正是,名叫熊火丸。師弟若是有意,可以留下鄧師侄,師侄每天可以煉製五枚此丸。」

    盧通略作思索,低頭看去,道:「你們要什麽?」

    越神馭遞過一張寫滿字跡的紙張。

    「截水湖物產極豐,國中急需這十三種天材地寶,勞煩師弟代為收集,激陽國願意以市價采買。」

    盧通接過紙張,看了幾眼,點頭道:「可以。」

    二人走出殿內。

    盧通看著手中鐵片,思索幾息,喊道:「江蘭。」

    「在。」

    楚江蘭從殿外進來。

    「叫都隱過來。」

    「是。」

    ……

    很快半個月過去。

    夜幕中,一艘小船停在島嶼遠處。

    幾息後,白巧從龍舟上飛出,進入小船又很快出來,獨自返回龍舟。

    「師兄。」

    白巧緩緩落下。

    盧通雙目放出寸半白金光芒,透過層層黑暗,盯著正在駛離的小船。

    「那是你們的人?」

    「嗯,國主答應了,下月的月中在逢國大藤樓會麵,到時活劍會親自過去。」

    「好。」

    夜色漸深,島嶼南邊依然燈火通明。

    一艘艘巨大貨船,停在不遠處的深水中,像一頭頭巨獸正在抬頭張望。

    岸上,眾多樓閣一字排開,正中間則是一口山洞,洞內是一座已經挖空的小山。

    盧通正準備落下,下方忽然響起一陣嘈亂聲響。

    「不行,叫你家老爺過來!」

    「放開!」

    「我要見都隱!」

    他立即停下。

    碼頭上,一個身披錦袍的年輕修士,帶著兩個護衛,正在推搡島上的小廝。

    很快,都隱從洞內出來,快步走過去,道:「誰招惹朱公子了?」

    「你!」

    錦袍修士指著都隱,道:「把東西還我!」

    都隱看向小廝。

    一個小廝立即湊過去,暗中傳音交代了前後

    因果。

    「哎。」

    都隱歎了口氣,在朱公子又要開口時,抬手一掌打暈過去,丟給朱家護衛,吩咐道:「帶朱少爺去客房醒酒。」

    「是。」

    都隱準備返回洞內。

    盧通落在前方,道:「怎麽回事?」

    「拜見上師!」

    都隱拱手行了一禮,解釋道:「澹水城朱家的少爺,帶了兩船東西過來交易,交易完了不肯走,多玩了兩把,結果輸光了。」

    盧通想了一下,眼睛微亮。

    賭坊的交易,風險大,利益也大,敢做這種生意大多貪婪。這種性子一旦開始賭,並且賭「贏」了,很難及時收手,像朱家少爺這種人應該不少。

    「收益如何?」

    都隱立即取出一本賬本,道:「這是近兩天的賬本,截止到半個時辰前,每一筆都清清楚楚。昨天之前的已經送去夫人那裏。」

    「不錯。」

    盧通掃了一眼,沒有接過,問道:「那位征火郎,盯得怎麽樣?」

    都隱取出一摞厚紙,道:「從早到晚都記錄在冊,鄧辰戒心很重,每次煉製鐵丸都一個人進入密室,隻有吞火時才讓人協助。」

    「世上無完人,酒、色、財、氣,總有一個躲不過,想辦法把陣法套出來。」

    「明白。」

    午夜,盧通返回偏殿。

    典四兒正坐在書桌後,看著桌上的書冊,抬頭道:「老爺,回來了。」

    「嗯。」

    他倒了兩杯茶,走到桌邊,瞥了一眼桌上,笑道:「都隱送來的賬本?」

    典四兒接過茶杯,動了下脖頸,道:「不愧是一坊之主,條目清晰、一絲不亂,要是每個人都這樣,不知道能省多少功夫。」

    「也不知道要費多少功夫。」

    「什麽?」

    「聰明人可不好管束。」

    用人很難。

    太笨拙,不堪一用;太聰明,難以掌控。

    他坐在旁邊,道:「我要出去一趟。」

    「去逢國?」

    「嗯,看看甘果到底什麽打算,最好可以趁這次機會,替九兒換一枚丹藥。」

    「堂堂真人,輾轉萬裏,她要是知道了,肯定什麽都依你。」

    盧通搖了搖頭,過去扶起典四兒,道:「你也一樣。」

    「我早已知道……」

    ……

    日出時分。

    水灣外,熱浪翻滾,一個個人影氣血勃發,連水麵也被震碎成無數細浪。

    「並禮迎仙!」

    盧通雙手並攏,穿插向上,無數金光匯聚,猶如一座金山拔地而起。

    「並禮迎仙!」

    上千人中,近一半人修行了《九川煉血功》,裹著一層深淺不一的血霧,一起並掌、刺天。

    「呼!」

    狂風升騰而起,水麵也隨著狂風升起數寸。

    盧通斂起法力,看著眾多人影,道:「書院中有《禮仙拳》的法門,需要的可以前去抄錄。」

    「謝上師!」

    聲如牛吼。

    他微微頷首,心中十分滿意,這些普通百姓也有了一絲宗門弟子的氣象。

    「明天開始,此地立下擂台,想登上龍舟的,可以過來一試。」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