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章 心事
字數:10641 加入書籤
天盡頭。
煞氣懾服不動,三尊巍峨巨像散發出濃鬱法光。
盧通化作一團紫雲,雲中四尊紫妖起伏不定;
咆川化作一尊獅頭巨人,渾身上下數百條河流纏繞;
還有一條雪白大鯢。
倪宣曲,寶國國主,當年寶煉宗的宗主弟子。
盧通側目看去,道:“倪道友,我們一起誅殺此獠,如何?”
倪宣曲的實力極強,化作的妖獸名為“寐鯢”。
寐鯢,雪白色,形狀似葫蘆,水火不侵、刀劍難入,一念間可以把白晝化為黑夜。
此妖十分罕見,外界早已絕跡。
寶煉宗常年守護一支寐鯢血脈,借助妖血修行鍛體之術,立國之後更是定為國獸。
而倪宣曲,傳聞此人修行秘法,把一頭元嬰大圓滿的寐鯢屍首煉成了身外身,玄妙之處不在分身之下。
“哼!”
寐鯢發出清脆的娃娃音,道:“盧國主莫非當我是睜眼瞎?剛才寶國的萬條性命,最少一半得算到盧國主的頭上!”
盧通毫不在意。
紫雲翻滾,四尊分身一起出手匯聚煞氣,眨眼間旁邊匯聚成三座火山、一團黑霧、幾堆閃爍金屬光澤的亂石。
】
“與我何幹?寶國的真人、真妖臨陣脫逃,道友又貴人多事,難不成讓盧某去看護寶國子民?”
交手時,可以贏、可以輸,但是唯獨不能讓人坐享其成。
寶國的算計太過精明。
盧通、咆川沒有商議,自然而然地有了同一個念頭——把寶國也拉下水。
紫光、藍光、白光,三色光芒照耀萬丈。
咆川最先出手,百條水河卷起各色煞氣,朝盧通、寐鯢一起甩去。
“嗚~”
方圓數百裏突然一暗,一陣冷風吹過,各色煞氣接連消散,猶如吹滅蠟燭一般。
盧通心神一凜。
煞氣熄滅時,紫龍射出的雷劍也一起泯滅。
“嗚、嗚……”
寐鯢繼續吼叫。
光芒扭曲、錯亂,靈氣瞬間混亂,盧通、咆川凝聚在身旁的煞氣也全部瓦解,發出震天轟鳴。
盧通沒有任何防備。
附近的煞氣肆虐。
火山噴發射出一頭頭火獸,大口吞噬紫雲;黑霧潰散,裹住半條雷龍,眨眼間紫龍表麵出現上百道傷口;金屬亂石化作一記記兵刃,四散飛出,接連擊中紫龍、鐵瘤蛟等。
鐵瘤蛟迅速展開身軀,運起法力,鐵瘤上光芒大放,盤繞在鐵瘤外的紫氣漩渦散開,化作一個個覆蓋數裏的氣旋。
四處流竄的煞氣陸續被吞入氣旋。
咆川卻好似早已預料,獅口大張,吐出一張青色水網,把一團團煞氣裹住,化作一枚直徑數裏的大水泡。
“盧通!”
水泡飄過,看似輕盈、緩慢,所過之處卻卷起一道狂風。
盧通童孔微縮,念頭轉頭,立即運起法力。
“去!”
氣旋逆轉,匯聚的煞氣好似一枚枚巨石,接連飛向水泡。水泡轟然潰散,萬千煞氣已經化作河流四散奔湧。
“十方傳死!”
雲、龍、蛟、猴梟、白象分別運出陣法,轉眼間布成十方傳死陣,
鎖鏈橫空,令牌傳死。
陣法內外好似兩個世界。陣法外煞氣奔湧,如火似刀。陣法內靈氣柔和,煞氣安寧。
另一邊,倪宣曲張口一吸。
寐鯢的嘴巴扁長,寬近一百七十丈,沒有吸入任何東西,可是咆川化作的巨人卻猛然潰散,瞬間少了小半個身軀。
身軀散開的地方一片漆黑,仿佛夜間陰影。
盧通趁機抬手一指。
傳死令飛出,接連轟斷大河,又毀去獅頭巨人一條手臂。
三人互相出手。
一盞茶後,盧通動作一緩,心中湧出一個不妙的念頭。
三人中他的法力最低微,繼續下去一旦無力支撐,另外兩人恐怕會聯手,先鏟除一個大敵。
“盧道友?”
十分細微的變化,卻沒有逃過咆川的感知。
咆川探出一條手臂,卷著數十條河流一起砸在陣法上,兩枚傳死令接連崩潰。
“盧道友,莫非法力快用盡了?”
盧通沉默了半息,收斂陣法、紫雲,最後僅占據百丈大小。
“誰來試試?”
咆川道:“倪師侄,我們送盧國主一程,怎麽樣?”
“好!”
巨人揮河、白倪吞光,又是兩枚傳死令崩潰。
盧通緊守心神。
又挨了幾擊重擊,最後一枚傳死令轟然散開。
紫雲中升起一抹火焰,化作一對百丈紫翅,雙翅一展,朝獅首巨人殺去。
紫翅如刀,所過之處河流紛紛斷開。
“倪道友!”
寐鯢張口一吸,巨人獅首上流出的七條大河同時斷流。
盧通迅速靠近。
龍、蛟、猴梟、白象一起殺去,撞入獅首巨人的懷裏,一件件法寶落下,漫天水花中巨人迅速縮小。
“好膽!”
咆川怒吼一聲,巨人轟然散開,僅剩下一條磅礴青河。
萬丈青河衝天而起,最前方化作一個百丈獅口,一口便把火翅紫雲、四頭妖獸全部吞入口中。
“破!”
盧通揮出紫翅,接連斬開青河,可是河流似乎沒有盡頭,遲遲無法遁出。
盞茶之後,法力僅剩一成。
盧通輕歎一口氣,仰頭道:“請祖師賜法!”
三次請法,每次祖師的出手多少、出手實力,沒有限製,隻要可以承受,甚至可以一直維持請法。
不過沒有元嬰真人可以一直承受大能的法力。
一束暖流透過青河落下。
盧通感覺渾身一痛,心底深處傳出一股極度虛弱的感覺,接著法力開始恢複,同時湧出無窮無盡的力量。
“盡快了斷,免得透支太多。”
一氣真君的聲音傳入腦海。
盧通心頭一緊,順著暖流落下的方向,斬出一翅,同時吐出輕紗、碎花,瞬間前進十餘丈,繼續斬出一翅。
一連三十餘翅後,終於遁出青河。
四周已經是一片煞氣湖泊,湖中有金山、銀樹、火苗、冰河……
咆川、倪宣曲正在河中廝殺。
盧通突然遁出,二人同時停手。
咆川道:“盧通,你可知道強行借法是在燃燒神魂?”
“哼!”
盧通毫不停歇,徑直殺向咆川,道:“盧某最擅長的就是命多!倪宣曲,我們一起瓜分血煉!”
“好!”
盧通吐出輕紗、碎花,裹向咆川。
咆川揮出青河。
河水蒸騰,化作一捧濃鬱水霧,霧氣升起,竟然推開輕紗、碎花。
“嗚!”
倪宣曲吼了一聲。
青霧潰散,輕紗迅速落下,把咆川罩在紗下。
盧通眼睛一亮,道:“倪道友,速速出手,一起斬殺此獠!”
輕紗飄向倪宣曲。
倪宣曲卻迅速退後,避開層層輕紗。
盧通心頭一沉。
麻煩了。
打不過、拖不起、走不脫,徹底陷入了泥沼。
幾息後,咆川掙脫輕紗,道:“好法寶!”
盧通沉默不語。
咆川掃了二人一眼,笑著道:“盧通,助我誅殺倪宣曲,我把赤水山以西全部送你。”
倪宣曲飛身退後。
盧通紋絲不動,看向倪宣曲,道:“倪道友,你應該知道,良妖正國不是寶國的敵人。”
說完又補充道:“起碼現在不是。”
“那又如何?”
“所以我不會對道友出手。你我合力,徹底了斷咆川,之後我們各憑本事,一起瓜分血煉國。”
倪宣曲不相信咆川,同樣也不相信盧通,左右看了幾眼,緩緩退向遠處。
盧通心頭一歎。
咆川是生死大敵。倪宣曲又太過惜身,隻想漁翁得利。
咆川看了幾息,咧開嘴角,道:“盧道友,再來?”
“罷了!”
盧通歎了口氣,扇動鳳翅,轉身朝下方遁去。
“哪裏逃!”
咆川立即追趕,倪宣曲也緊隨其後。
“師妹!”
萬丈高空,盧通摸出一枚銀燦燦的鳴螺。
幾息後一朵巨大蓮花升起。
玉潮踩在蓮中,化作一個白玉包裹的百丈玉人,四條手臂分別握著劍、盾、鞭、錘,掃出一片片玉光。
“師兄!”
盧通回身一起出手。
“哈哈哈……”
咆川大笑著祭出青河,擋下一道道攻擊,縱身朝血煉國內遁去。
“想逃?”
盧通咬緊牙關,紫雲翻滾,龍、蛟、梟、象一起殺出。
“嗚~”
倪宣曲卻突然出手,毀去眾多雷劍,退向寶國方向,道:“盧道友,就此罷手如何?”
“你要幫他?”
“你們二人初入元嬰,繼續鬥下去也是兩敗俱傷,難道讓倪某坐享其成?”
倪宣曲一邊說著,一邊遠去。
“師兄?”
盧通死死盯著二人的背影,深吸一口氣,緩緩咽下去,道:“算計再多,最後終究還是得憑借實力。”
……
天上,一艘雲輦飄在天上。
盧通、玉潮坐在輦內,下方良妖正國的修士已經殺入血煉國,正在爭奪山川、河流、城池。
盧通神色萎靡,臉色慘白,沒有一絲血色。
玉潮坐在對麵遞過一杯丹汁,請教道:“師兄,昨日為何不去追殺咆川?”
盧通苦笑了一下。
“為兄已經是強弩之末,就算追上也殺不死咆川,繼續鬥下去大概率是兩敗俱傷,隻會便宜寶國。”
玉潮十分意外,道:“倪宣曲說的是真的?我還以為他故意唬我們。”
盧通接過丹汁一口飲下。
“寶國,不愧是宗主之後,以前低估他們了。此番爭鬥,寶國隻是順勢而行,白撿了一大塊國土。”
寶國有很多次出手的機會,可是一直沒有出手。
本以為是畏縮不敢前,如今看來分明是極有耐心,一直在等候最安全、又獲利最大的時機。
玉潮思索了一番,道:“那,咆川怎麽也走了?”
“和我們一樣,再打下去也殺不了我們,隻會便宜寶國。”
盧通看向輦下,道:“況且,靜王死了,血煉國內出了一堆麻煩,再不回去血煉國就真的亡了。”
玉潮也看向下方,道:“我們可以占多少國土?”
“一直占到打不下去為止。”
三天後。
紫氣殿內,盧通坐在榻上。
章橋進入殿內,道:“國主,申家被抄家了,申長老逃到了水室城。”
盧通眨了下眼。
“什麽時候?”
“半個時辰前,申長老想投靠我們。”
盧通沉默了一會兒,道:“申家逃了多少人?”
“除了本就在水室城的十餘子弟外,申長老隻帶了三人,剩下的全部被咆川帶走了。”
“申家還有什麽?”
“很有錢,還有幾道家傳的法門。”
盧通沉吟了一下,緩緩搖頭道:“還有一個,申家還是我們的債主。”
章橋眼神瞬變。
盧通抬起眼皮,道:“我們答應申家的三寶之氣,除了申長老還有多少人知道?”
章橋嘴唇動了幾下,用力咽了下喉嚨,道:“事情隱秘,還沒有外人知道。至於申家人,目前還不知道。”
“立了字據?”
“立了。”
章橋神色為難,猶豫了一番,道:“國主,水室城是法外之地,我們……”
盧通擺了下手。
章橋立即停口。
盧通歎了口氣,緩緩起身,走到章橋對麵,道:“章殿主,你可知道,這一次我們險些功虧一簣。”
“國主,此話怎講?”
“最近幾十年的三寶之氣,七成給了爵家,我的修為幾乎毫無寸近。而咆川早年成嬰,實力極強,我在天外天時險些被此人困死。”
章橋瞪大雙眼。
盧通看著章橋,道:“良妖正國養得起一個爵家,但是不能再養一個申家。此舉大不義,但是不得不為,殿主是否明白?”
他想殺申長老,但是十分擔心引起章橋的不滿。
章橋一動不動地站了許久,慢慢低下頭,道:“其餘的申家子弟呢?”
“不能留。”
“哎。”
章橋歎了口氣,抬起頭看著盧通,道:“有朝一日,國主是不是也會對爵家下手?”
“不會。”
盧通搖了搖頭,道:“殿主可以從旁監督,我若傷及爵家,殿主隨時可以另擇他主。”
二人對視片刻。
章橋緩緩點頭,道:“需要我做什麽?”
“安排一次會麵。”
……
夜晚。
截水湖內,章橋帶著一人身著錦袍的粗眉老人落向一艘小船。
“申長老,國主就在船內。”
“章殿主,盧國主到底有什麽要事?”
“與血煉國有關,長老去了便知。”
“好吧。”
粗眉老人落在船上,鑽入船艙的瞬間,幾層輕紗當頭落下。
烏蓬小船猛烈搖晃。
幾息後,船艙破開,一團血雲覆蓋方圓數裏,雲層猛烈翻滾,偶爾傳出一聲輕吼。
盞茶之後,血雲逐漸收攏,從中遁出幾個人影。
徐陵神色冷漠。
爵天牛臉色煞白,臉上止不住地滲出豆大汗珠。
血雲化作盧通的模樣。
爵天牛用餘光掃了一眼,立即躲開視線,躬身行禮,道:“國主,我有要事商議。”
盧通擺了下手。
“去找章殿主商議。”
申長老有重寶護身,動手時費了些手腳,途中申長老叫破了盧通的心思。
盧通並不在意。
爵天牛卻嚇破了膽子,申家隻拿五成,爵家可是拿了七成。
“國主,的確有要緊的大事,請國主忙中抽閑,給爵家一個機會。”
“行了。”
盧通縱身飛走,道:“章殿主,交給你了,務必了卻爵殿主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