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七章 玉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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煊陽殿內書架林立,上麵擺滿了各種書冊。
盧通坐在一條長幾後。
忘秋帶著祁本正、祁若純一起整理《天地妖典》。
許久之後,忘秋拿著一摞紙張,道:「本正、若純,把每種妖獸的神通等摘錄出來。」
「是。」
忘秋走到長幾旁,遞過紙張,道:「師尊,整理妥當了。」
盧通接過紙張。
妖典內一共三十七類妖獸,被分成了上、中、下三等。
上等三類,金蛟、雪驢、毒公蟾。
中等七類,與水牛、鱗馬、雪魈、蠻甲鱷、三足鶴、通明犀、吞龜。
剩餘二十七類全部是下等,包括臂猴、巧尾猴、擲山巨猿、小斑豹、豐山灰狼、泥蜥、狗頭綠蚺等。
他看過幾頁,問道:「三等是依照什麽分的?」
「珍稀程度。上等中的金蛟難得一遇,雪驢、毒公蟾已經絕跡。中等都是十分少見的妖類。下等是常見妖獸。」
盧通點了下頭,繼續看向後麵。
諸多妖類下,雪驢、毒公蟾都是僅有一種妖獸,蠻甲鱷有四種、吞龜有兩種、與水牛有十三種、鱗馬則有十八種。
他仔細看過,再次看回第一頁,喃喃道:「雪驢、毒公蟾,難道是克製冰雪、毒蟲?」
「師尊稍等。」
忘秋走向妖典,等了幾息,從兩個弟子手中接過紙張,轉手交給盧通。
盧通接過一看。
雪驢,渾身雪白,毛發極長,不懼風雪,嚎叫時可以呼喚狂風、暴雪。
毒公蟾,劇毒,喜食毒蟲,百毒不侵。
他眨了下眼。
濟國擅長冰法,溢河遍布毒蟲,雪驢、毒公蟾正是良妖正國急需的妖獸。
一炷香後,祁本正、祁若純抄錄完畢。
盧通挨個看過,道:「毒公蟾、蠻甲鱷、通明犀、吞龜、狗頭綠蚺……看來遵天神界的神靈們覺得我們應該繼續東擴。」
三十七類妖獸,其中克製毒物的占了近三成。
忘秋道:「法門全部交給強武樓嗎?」
「等等。」
盧通搖了搖頭,道:「等蕭龍庭出關之後再做決定。」
……
沙蠶敗退後,攔在術國東邊的幾個妖群陸續退走。
隨著早出島點化出一尊水神,遵天神界派出上百艘金光舟運來無數神水,倒入水中,順著向西的水流朝術國流淌。
術國疆域開始迅速擴張。
另一邊,吞並血煉、寶國之後,一切手尾終於全部了卻,良妖正國也開始再一次積蓄實力。
紫氣殿內。
盧通盤坐在榻上,運起法門,煉化眉心、心口、腹內的三股熱流。
「國主,章橋求見。」
「進來。」
一息後,章橋進入殿內,道:「拜見國主。」
「坐。」
盧通繼續運行法門。
章橋取出一本冊子,道:「國主,我是受百官所托而來。」
「什麽事?」
盧通有些意外,立即收斂法門。
章橋遞過冊子,道:「元象城地處蠻荒,靈氣稀薄,如今良妖正國今非昔比,請國主遷都別處。」
盧通心頭一喜。
他早有此意。
隻不過遷都是大事,一動全動,元象城內的百山、百官必然一起挪動,途中耗費的銀錢不是一個小數目。
他翻開冊子。
冊子上內容十分簡單,也是懇請遷都
,隻不過下麵寫滿了名字,章橋、劉寄心、季寶寶……
「遷去哪裏?」
「太鋒山、玉泉、紫芝苑都是上上之選。息澤活山也可以,隻不過那裏離朱陵太近,恐怕多有不便。」
「為什麽是它們?」
「三處都是難得一遇的靈地。太鋒山極其巍峨,可以彰顯國之氣象。玉泉山清水秀,適宜開辟仙家洞府。紫芝苑此前是藥園,地下開鑿出了四十九個靈眼,如今雖然是廢墟,不過根基未毀,在此地建城耗資最少。」
盧通有些猶豫。
他私下考慮過新的國都,當時看中的是玉泉。
太鋒山內各種礦脈極其豐富,定為國都後必然影響開采;紫芝苑被毀了,不過土壤還在,重建後可以繼續種植紫芝。
隻有玉泉,靈氣充沛又沒有太大用處。
可是經過水榭一事之後,不好再攆走素手。
「此事不急。」
「國主有什麽顧慮?」
「大戰一場,國力尚未恢複,此時遷都於國於民不利,先休養數年再做商議。」
「國主仁厚!」
章橋神色觸動,深深地行了一禮。
日升月落,轉眼數月。
深夜,楚江蘭進入紫氣殿,道:「國主,師尊讓我轉告國主,錦袍明天就煉成了。」
「好。」
第二天清晨,一隻六青鳥離開紫氣殿,朝婉音水榭飛去。
「拜見國主。」
曹芙提前等在小樓內,旁邊掛著一襲十分豔麗的錦袍。
盧通走到旁邊,抬手拂過,道:「已經煉成了?」
「隻差最後一點封尾,昨天本來可以煉成,可是素手突然停手,執意要見國主。」
「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
曹芙退出小樓。
盧通坐在旁邊。
等了一會兒,素手落入樓內,定定地看著盧通。
盧通道:「什麽事,非讓我過來?」
素手牙關輕咬,看起來有些幽怨。
盧通看了兩眼,搖頭站起,朝素手走過去。
「嫌我不來?」
法門入手之後,他再也沒有來過水榭,也再沒有見過素手。
素手眼中的怨氣更濃,道:「我知道你是為了法門,可是沒想到……」
停頓了一瞬後,怨氣已經變成了恨意。
「沒想到你竟然如此薄情!」
「哼!」
盧通冷笑了一下,湊近過去,道:「一個風流、一個薄情,我們正好相配。」
「你!」
素手瞪大雙眼,死死盯著盧通,猛然抬起手掌,道:「好!我就讓天下人看看你的真麵目!」
掌印打出,掌心光芒如日。
房內卷起一陣狂風。
盧通散作一團血雲,把掌印、狂風、素手一起裹入雲內,道:「有意思,今天換個口味。」
「死!」
紅雲震蕩,傳出一聲聲沉悶轟鳴。
許久之後,小樓內恢複安靜。
素手衣衫淩亂,雙目無神地坐在地上,嘴角殘留著一絲殷紅血跡。
盧通坐在桌邊,泡好茶水,倒了一杯,道:「過來喝茶。」
素手一動不動。
盧通自顧自地喝了一杯,翻手取出掃光拂塵。
「你想要它?」
素手仍然沒有動彈,不過氣息卻亂了。
盧通咧開嘴角,笑道:「你不要我可收回去了。」
素手立即轉過頭。
盧通抬手指向茶杯,道:「喝茶。」
素手眼神動了幾下,起身過去端向茶杯,手掌落下時不知不覺間慢了一些,穩穩端起茶杯後,不禁心頭微涼。
上一次可不是這樣的。
素手喝完一杯。
盧通指向旁邊,道:「坐。」
素手緩緩坐下。
盧通打量著素手,道:「你有幾成機會出竅?」
「不多。」
盧通笑了下,神色中別有深意。
一個出身尋常的普通弟子,可以成為宗主道侶,一路修行到元嬰境界,並且獨自占據一個靈地。
怎麽想,也不會是一個心思單純的女人。
二人相交,看似是他主動出手、心有所圖,可是素手表麵被動,其實也在處處逢迎。
他也是事後才後知後覺。
堂堂宗門道侶,又是元嬰後期境界,如果真的不情願,即便擋不住他,也不會那麽輕易就被擊敗。
「不多是多少?」
素手看向拂塵,盯了幾息又看向盧通。
「若是有人全力助我,最少有五成把握。」
「全力?」
「掃光拂塵、古寐幽林,還有三寶之氣。」
盧通挑了下眉頭,道:「胃口這麽大,你拿什麽換?」
「我。」
素手神色十分平靜。
盧通心頭輕歎,想起數月之前的種種羞澀,不禁有些佩服。
「你值嗎?」
「你不給我就告訴天下人,良妖正國的國主強占了寶煉宗的宗主夫人。」
「厲害。」
盧通點了下頭,片刻後笑著搖了搖頭,道:「難怪倪伯襲不帶你去天外天,原以為是薄情,現在看應該是忌憚。」
「你給不給?」
「給。」
盧通麵帶笑意,臉上灑脫,心中卻有些苦澀。
一分光、兩分光、三分光……他費心算計的同時,恐怕素手心裏也有一套十分光。
二人對視幾息。
素手突然笑了下,起身脫掉殘破衣袍,走到衣架旁換上龍鳳統妖,最後抹去嘴角的血跡。
幾息間氣勢大變。
從一個寄人籬下的弱女子,變成了不可觸犯的強大真人。
盧通眼角抖了一下,道:「你剛才留手了?」
素手挽起有些過長的袖口,倒了兩杯茶,幽聲道:「我若全力出手,除你之外,良妖正國無人可擋。」
「是嗎?」
「你不信?」
盧通有些懷疑,也有些相信。
現在手下最強的是雲傲、爵天牛,他們實力不弱,可是算上心智,二人加起來也不是對手。
素手端起茶杯,送過去道:「喝茶。」
「厲害。」
盧通接過茶杯,一口喝下。
素手也喝了一杯,看向拂塵,道:「掃光拂塵可以席卷空間之外的靈氣,我們輪流持有,以一個月為期。如何?」
盧通緩緩搖頭。
素手眨了下眼,細眉微皺,道:「你六我四。不過你要給出一道令牌,我要進入古寐幽林。」
盧通仍然搖頭。
「我不要。」
「什麽?」
素手有些意外。
盧通重複道:「我不要。」
掃光拂塵,掃出黑暗之後,可以從空間之外攝取靈氣,那裏五行分明,靈氣十分純粹,僅次於真氣。
不過他有一氣真君賜下的三團寶氣,隻需安心煉化,不需要攝取靈氣。
「給我?」
「給你。」
素手眨了下眼,神色逐漸溫柔,隱約間變回了以前的模樣。
「真的?」
「真的。」
盧通笑著敞開身子,拍了下大腿。
素手抿了下嘴唇,眉眼間浮出一絲羞澀,緩緩起身,挪過去坐進懷裏,道:「早就聽人說,你最重感情,傳言不虛。」
「誰說的?」
「很多人,寶國還在時就有人說。」
盧通摸著錦袍上的龍鳳圖桉,道:「拂塵可以給你,隻不過你要答應一件事。」
「我是你的人,以後什麽都依你。」
「我要玉泉。」
懷裏的身軀僵硬了一下,很快又放鬆下來。
素手勉強笑了下,道:「你又不缺靈地,為什麽偏偏盯上玉泉?」
「有用。」
盧通沒有多說。
素手略作沉默,側過身子,抬手摟住盧通的肩膀,道:「聽你安排,我去哪裏修行?」
「朱陵。」
「朱陵?」
「嗯。」
盧通抬起手,把素手側身時擠開的領口歸攏整齊,道:「寶煉宗的墳場禁地,那裏肯定不缺寶貝。你搬過去,我們一起尋寶。」
素手神色複雜,有嫌棄,也有佩服。
盧通道:「不想去?」
「不是,我……」
「那就聽我的。」
盧通摟著素手站起,道:「來,換個模樣,以前見慣了素手仙子,今天見識一下貨真價實的宗主夫人。」
素手一連眨了幾下眼,神色迅速冷澹下去。
「開棺掘墓,你就不怕上天震怒?」
「很好,哈哈……」
……
時間悄然流逝,一年年轉眼過去。
承台上,盧通看著元象城。
元象城蕭條了許多,玉泉城還沒有落成,城中大小家族已經傾巢而出,先一步去尋覓安家之地。
一隻六青鳥從北方飛來,落在旁邊化作小青鳥。
「國主,公子上個月回信,說是仍然留在尚麟國。」
「尚麟……」
盧通小聲念叨了一聲。
外出遊曆之事,他本來沒有放在心上,一直到聽說去了尚麟國,才不禁多了些擔心。
他和尚麟國有仇,也和萬易有仇,而盧泰已經在尚麟國呆了兩年多。
「信中說什麽了?」
「生活瑣事,公子化名「小安」,仍然在廣平城以教書為業,收了三個記名弟子,還結識了許多道友。」
盧通輕吐一口氣。
小青鳥略組猶豫,道:「國主,信中幾次提起一個女人,名叫王聘妃。信中公子無論是教書、遊玩、酒宴,都有此人在場。」
「王聘妃?」
盧通蹙起眉頭,道:「去叫步涉鋒。」
「是。」
小青鳥縱身躍起,展翅欲飛。
「等等。」
盧通突然喊住小青鳥,猶豫了一番,道:「算了,不必了。」
每個人自有造化。
冒然出手,說不定反而壞事,他雖然是父親,可也沒辦法每件事都安排妥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