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九章 盧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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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蛟宮。
    一方四方金榻坐落在宮殿正中央,周圍環繞著一池靈水,十幾尾金鯉在水中遊蕩。
    盧通、萬妙念坐在榻上。
    盧通抬手遞過一杯茶水,道:“辛苦道友。”
    萬妙念沒有客套,接過後一口飲下,臉上綻開一抹笑容。
    “好茶。”
    “三寶茶,等下我讓人包幾斤。”
    三寶茶,抱容用三寶之氣炒製出的藥茶。
    盧通重新添滿,問道:“盧泰外出遊曆時可曾遇到過危險?”
    “當然。”
    萬妙念再次一口喝完茶水。
    盧通直接把茶壺推過去。
    萬妙念一邊回憶,一邊接過茶壺,想了一會兒,直到第三杯茶水下肚才再次開口。
    “遇過一個邪修,好像是在厲國。盧泰和當地的小修士一起進山抓人,中了邪修的陷阱,差點被人弄死。”
    “你出手了?”
    “沒有,他寶貝多,自己殺出來了,就是一起進山的幾個小修士都死了。盧泰送屍體回去時,被刁難了好一番。”
    盧通微微頷首,道:“還有呢?”
    小青鳥送來靈丹、瓜果。
    “還碰到過一次山匪。”
    萬妙念抓了一把靈丹,搖頭道:“不對,不是山匪,應該是偶爾當一回山匪的山民。盧泰路過時借宿,被人下了藥。他經驗太少,見山裏人長相憨厚、修為也低,一點防備都沒有,要不是我出手,那次就徹底栽了。”
    “多謝。”
    盧通捏了一枚抱容種出來的紫芝果。
    萬妙念跟著抓了幾個,道:“還有一次是在茲國。茲國律法嚴苛,等階分明。盧泰碰到了一夥酒囊飯袋,一起喝了兩杯酒,胡說什麽茲國有法無術、外強中幹,被人舉報了,害得我也被逮進去了。”
    盧通笑著搖了搖頭。
    盧泰的書沒有白讀。
    術和法不一樣。
    術在內,不知不覺間變化萬民,萬民也順應其道。良妖正國通過傳法、教書、改器物等立下良妖之風,就是教化之術。
    法在外,懸設法令、禦使萬民。茲國的法律再嚴苛,也隻能約束手腳,掌管不了心神。
    “如何脫身的?”
    “沒辦法,茲國的真人太厲害,我不是對手,隻好告訴他們盧泰的身份,最後一個叫丁太保的召見我,問了一番話就把我們放了。”
    “丁楚,他成嬰了?”
    “成了。”
    “還有呢?”
    盧通取出一壺酒。
    萬妙念盯著酒壺,道:“盧泰可能在牢裏吃了些苦頭,後來懂事多了,一直沒出什麽亂子。”
    盧通有些意外,把酒壺推過去,道:“在尚麟國時沒有嗎?”
    “沒有。”
    萬妙念拿過酒壺,對壺喝了幾大口,道:“尚麟國道法昌盛,盧泰沒心思幹別的,每天都在四處結交道友。”
    盧通蹙了下眉頭,等萬妙念喝完酒,問道:“王聘妃呢,盧泰如何會認識她?”
    “盧泰那小子……”
    萬妙念笑著吧唧了下嘴巴,看到盧通蹙眉,稍稍收斂幾分,道:“盧泰運氣好,王聘妃可是廣平城城主的女兒,好多人明追暗求,最後偏偏看中他了。我懷疑,他肯定私底下透露過身份,要不然……”
    “城主是誰?”
    “啊?”
    “廣平城的城主是誰?”
    尚麟國的情況一直是典四兒打聽,自從典四兒成為魔主之後,關於尚麟國的消息越來越少。
    萬妙念道:“王界亨,封號是‘廣法瑞麟’。”
    盧通垂下眼皮。
    尚麟國的上等官職,天麟、龍麟、瑞麟,萬易原來也是瑞麟,後來打通了數十國的商道晉升成了“順川龍鱗”。
    “城主夫人呢?”
    “沒見過,也很少聽說,有傳聞說來頭很大。”
    盧通思索了一會兒,道:“依你看,王聘妃此人如何?”
    “很好,雖然是城主女兒,可是一點也不驕橫,特別和善,好像從來沒有生過氣。”
    萬妙念說完收斂神色,道:“一個國主之子、一個城主之女,每天簡衣素食,一起在小私塾裏教書,簡直是天生一對。”
    盧通陷入沉默,幾息後又取出一壺酒,喝了一口。
    “還有呢?”
    “沒了,剩下的都是雞零狗碎的小事,說也說不完。”
    “辛苦道友。”
    萬妙念起身告辭。
    盧通喊來小青鳥,道:“去取五斤新鮮的三寶茶,送給萬真人。”
    “是。”
    ……
    入夜。
    福壽宮,平日裏十分璀璨的花燈全部熄滅,明亮的五彩琉璃前掛著兩杆大幡旗。
    宮內一張圓桌上擺了幾道小菜。
    盧通獨自坐在桌邊。
    “坐。”
    “謝父親。”
    盧泰、王聘妃一起行了一禮,先後坐下。
    盧通看了兒子一眼,側目看向王聘妃,問道:“聘妃,聽說你父親是城主?”
    “是。”
    “伱們成親時,泰兒隻是一個小私塾的夫子,你父親為什麽會同意婚事?”
    王聘妃看向盧泰。
    盧泰道:“父親,妃兒知道我的身份。我們認識不久,妃兒就私下告訴我了,還有……”
    盧泰輕吸一口氣,道:“妃兒是祖家人,我……我還見過她的親姑姥。”
    盧通十分意外,來回看過二人,心中已經猜出了那人的身份。
    “誰?”
    盧泰、王聘妃對視一眼。
    盧泰道:“尚麟國的順川龍鱗,祖萬易。”
    盧通垂下眼皮。
    “說什麽了?”
    “姑姥說,我送出去的信太明顯,要是真的有敵人,早就被發現了。還說,當年她做錯了一件事,一直想向父親賠罪,可是又擔心父親不原諒,想讓我幫忙說情。”
    盧通伸手去拿酒壺。
    王聘妃立即起身,端起酒壺,走到旁邊倒酒。
    盧泰繼續道:“妃兒就是受了姑姥的指點,主動靠近我的,後來妃兒偷偷把真相告訴我了”
    盧通喝下一杯酒。
    “沒了?”
    “還有,姑姥傳了我一門功法《麒麟八術》,包括匿隱、玄變、靈甲、攝靈等。姑姥還說,馬上就可以成就元嬰,到時親自來見父親。”
    盧泰一口一個姑姥,盧通聽得心煩,道:“明知道王聘妃靠近時不懷好意,還主動上鉤?”
    王聘妃捧著酒壺站在旁邊,臉色迅速漲得通紅。
    “父親,我……”
    盧泰起身攔下王聘妃,道:“父親,妃兒不是你想的那種人。我們之間的情意與祖家無關、與父親無關、與兩國也無關,況且……”
    盧泰有些猶豫。
    盧通道:“況且什麽?”
    盧泰又猶豫了一番,咬了下牙關,道:“聽母親說,當年母親認識父親時,也並非光明正大。”
    盧通愣了下,慢慢咧開嘴角。
    “很好,長進了。”
    盧泰退了半步,不過看到旁邊的王聘妃,又咬緊牙關一直和盧通對視。
    幾息後,盧通緩緩收回眼神。
    “吃飯。”
    ……
    半個月後,入夜。
    盧泰獨自進入紫氣殿,道:“父親,我明天前去上風塔擔任塔主一職,特意來向父親辭別,望父親保重身體。”
    “王聘妃也一起去?”
    “是。”
    盧通略作沉吟,道:“明天晚些出發,步家有一個小姐,名叫步試高,她和你一起去上風塔。”
    “父親,步家小姐去做什麽?”
    “王聘妃做什麽,她就做什麽。”
    “父親,這……”
    盧泰瞪大雙眼,拱手道:“泰兒並無此意,請父親召回此人!”
    盧通沉默了一會兒,道:“你以為是我給你的?”
    盧泰有些疑惑。
    盧通吐了一口氣,道:“步試高是你母親替你求來的,明白嗎?”
    步試高背後是步家,步家有煉器之法、《秘妖緣身功》,在百山中也有一支勢力,與飛陽商會的關係也極深。
    現在的步家,絲毫不比爵家遜色。
    盧泰想了一會兒,漸漸明白了背後深意,臉上浮出一些為難之色。
    盧通從榻上站起,朝盧泰走過去,道:“你要想爭,就一直爭到底,凡是力所能及的全都爭到手裏。”
    “我……”
    盧泰剛要開口。
    盧通直接打斷,道:“爭位就是爭命,必須不惜一切手段,明的暗的、正的邪的,要是下不了手,那就盡早放棄,免得最後害人害己。”
    盧泰瞳孔收縮,隱約露出一絲畏縮。
    盧通拍了下盧泰的肩膀,道:“王聘妃也一樣,她背後是尚麟國、萬妖商會、祖家、廣平城,要讓她為你所用。”
    盧泰心神不寧,緩緩低下頭。
    盧通轉身返回榻上,道:“去吧,你娘走了,以後沒有人替你遮風擋雨,有些事隻能你自己去做。”
    盧泰又站了許久,長歎一口氣,拱手拜倒下去,道:“泰兒明白了,父親保重。”
    ……
    一場風波之後,日子又恢複了平靜。
    一年年過去,良妖正國的人口日漸繁榮、商業日漸繁盛,各個城池模樣大變,接連出現幾座恍若天宮的仙城。
    博旺城,如今良妖正國的第四大城。
    當年城中的第一高樓良妖樓已經不再起眼,周圍多了九座入雲巨塔,巨塔之間用樓梯、橋梁等相互連接,左右飄著一座座懸空樓閣。
    其中一棟樓閣內。
    盧通、章橋坐在一起。
    章橋道:“國主,還有一刻鍾就開始。”
    “嗯。”
    盧通相貌沒有絲毫變化,眼神變得更加幽深。
    一刻鍾後,樓閣周圍雲霧翻湧,一人踩著一團團彩色煙氣升騰而出。
    “諸位久等!今天是《天道可正》,請諸位靜賞!”
    彩雲翻湧,遮掩住人影,逐漸鋪平成一麵長百丈、高六十丈的五彩水幕。
    “咚、咚、當!”
    槌鼓、短鼓、橫笛、節板等奏樂聲一起響起。
    水幕中各種顏色流動,化出人影、風景、府邸等,隨著景色逐漸清晰,奏樂聲緩緩落下。
    人影走動,幾個聲音陸續響起。
    “呦,這是誰家的美人,少爺怎麽從來沒見過?”
    水幕中,一個浪蕩少爺攔住一個女人,女人四處躲閃,少爺四處追趕。
    “兄弟們,一起上!”
    一群壯漢湧出,把女人團團圍住。
    水幕對麵的房間內,盧通道:“這就是水影戲?”
    “對。”
    章橋神色凝重。
    盧通道:“除暴安良、快意恩仇,都是些讓人消遣的戲法,有什麽稀奇?”
    “戲不稀奇,稀奇的是戲裏麵的丞國。”
    “丞國?”
    盧通閉關許久,從來沒有聽過這個國名。
    “十年前還是小國,現在已經成為大國。”
    章橋取出一摞書本,道:“這是水影戲的戲本,所有戲都發生在丞國,戲中國主、百官與普通百姓同住、同吃,官員正直,每本戲都在主持公道。”
    水幕中,剛才的浪蕩少爺已經返回住處。
    住處的門上掛著“張府”,可是看府邸隻是一個普通院落,算不上府邸,遠不如浮空樓閣。
    盧通眨了下眼,神色凝重一些。
    “有人信?”
    “很多。最近五年,丞國一連吞並了三個小國,每一次都是別國的百姓率先造反,丞國再順勢破國。”
    “國主是誰?”
    “白矛,古仙之地出來的,以前並不起眼,這幾年才突然暴起。”
    “人人平等……”
    盧通看向水幕。
    幕中,張府老爺、夫人、少爺,和剛才出手的壯漢、丫鬟等,坐在同一張長桌上吃飯。
    他有些懷疑,道:“這是真的還是假的?”
    章橋歎了口氣,道:“真的。我派人打聽過,白矛住在一棟瓦房內,每天在街上小攤上吃喝。白矛的夫人親自養蠶織布。”
    盧通臉色犯難。
    人心難得,可是一旦得了人心,世上再也沒有難事。
    章橋道:“國主,我們必須盡快禁止水影戲。”
    盧通看著水幕中的各種場景,眼神閃動幾下,道:“丞國所有人都是如此?”
    “差不多。”
    盧通緩緩搖頭,道:“不可能。好美之心,生來有之。好不容易當了官、修成了真人,還和普通百姓一起吃、一起住,豈不是白忙了?”
    “國主,事實如此。”
    “現在如此,以後可未必。”
    章橋道:“那……我們先不動手?”
    “丞國在哪裏?”
    “濟國之南、杖國西北。”
    “不急動手。”
    盧通起身朝外麵走去,道:“就不信人可以不貪圖享受,看他們可以忍多久。”
    ……
    又是數年過去。
    紫氣殿,小青鳥進入殿內,道:“國主,爵殿主求見。”
    “帶進來。”
    盧通收斂法門。
    爵天牛進入殿內,道:“國主,我有一事稟告,最近殺人劫財之事頻出,不得不管。”
    “什麽?”
    “與飛陽、守正等商會有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