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一章 九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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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具具浮屍順水而下。
下遊處,數十艘小船陸續打撈起屍體,把妖皮、屍體、遺物等裝入船艙,準備戰後一起還給家屬。
“頭兒,死了好多人。”
“打仗嘛,哪兒有不死人的。”
一艘船頭上,兩個撈屍工正小聲說話,其中一個年紀小些的左右看了兩眼,道:“頭兒,我剛看見張黑子偷藏了幾張妖皮。”
“嗯?”
“真的,船篷的夾縫裏有個儲物袋,妖皮就藏在裏麵。”
“行了,別做聲,就當沒看見。”
數裏外,盧通一動不動地站在甲板上。
蕭龍庭落在旁邊,渾身氣血翻滾,一襲雪白皮裘上殘存著些許冰雪。
“國主,敗退了。”
“嗯。”
盧通從遠處收回視線,道:“這裏交給你了。”
強武樓實力很強,除了蕭龍庭外,鳴鳳、爵名峰等也在強武樓掛名,有足夠的實力獨當一麵。
“是。”
爵天牛拱手應下。
盧通邁出一步,背後閃過一束火焰翅膀,瞬間遁出數裏,落在一艘黝黑小船上。
專門收屍的小船,船身窄長,船篷四四方方好似一口大棺材。
“誰叫張黑子?”
“張黑子拜見前輩!”
船尾,一個赤膊青年拱手行禮。
蕭龍庭落在旁邊,神色有些疑惑。
盧通輕輕點了下腳,船篷中震出一個巴掌大的儲物袋。
“你的?”
“冤枉!前輩,這不是我的……”
盧通散出一束法力。
儲物袋抖了幾下,倒出三張妖皮,一張是黃彪虎、一張蠟黃色的蠻甲鱷、一張黑色的蠻甲鱷。
“誰藏的?”
船上一片寂靜。
張黑子立即跪倒,道:“前輩,不是我藏的……”
盧通沒有理會,縱身飛起,化作一道火光遁向西方。
蕭龍庭臉色十分陰沉。
成嬰之後,第一次出手就占了上風,本想好好立功,沒想到在這種地方丟了臉。
他狠狠盯著張黑子,又挨個看過這艘船上的所有人,沉聲道:“黃鯊!”
“在!”
“把張黑子扒皮抽骨,一條船上的全部送進衝鋒舟,下次率眾衝鋒。”
“是。”
……
三天後。
盧通坐在殿內,正看著蕭龍庭送來的戰報。
“國主,雲傲殿主求見。”
“進來。”
雲傲進入殿內,道:“濟國準備動手,正在集結道兵。”
盧通神色定了一下,道:“打我們?”
雲傲彈過一張字條,道:“這是集結之地,都在東邊、東北方向的邊界城池,單是魔族不值得派這麽多人。”
盧通看了兩眼,心中有些疑惑。
這些年,濟國一直沒有主動來犯,並國之後先是休養了幾十年,十餘年前開始向西出兵,準備吞並各個小國。
他看到蕭龍庭送來的戰報,下意識覺得不是巧合。
“我們剛剛動兵,濟國就主動來襲,難不成想壞我們的好事?”
“不知道。”
盧通沉吟了一番,道:“繼續盯著,查清他們一共動用多少兵力。把消息傳給強武樓,另外給玉潮傳一道消息,讓她做好準備。”
“好。”
雲傲退出紫氣殿。
盧通獨自坐了幾息,縱身飛去,朝抵牛關方向遁去。
地下,裂縫深處。
盧通進入蛛繭。
典四兒正站在桌邊,桌上血霧飄蕩,幻化出山川、城池等。
“老爺。”
盧通走到桌邊,看向桌上地圖,道:“大缽、定國……你們要繼續向南?”
登真國快亡國了。
無數魔眾常年騷擾,整個國家連續凋零了幾十年,已經淪為一片破敗,現在舉國上下人口不足五十萬。
而大缽、定國,位於登真國的更南邊。
典四兒倒了一杯茶,道:“四麵試探,哪裏有可乘之機就朝哪裏下手。”
盧通接過茶杯,又看了兩眼地圖,道:“為什麽不占據登真國?”
典四兒緩緩搖頭。
“不是不想,而是做不到。第一魔主說過,有了根就有了弱點,我們實力孬弱,隻有四處躲藏才有一線生機。”
他立即有些心動。
“你們不要,我若是出手呢?”
典四兒看向盧通,神色有些莫名,片刻後搖頭道:“老爺不會同意的。”
“什麽?”
盧通有些疑惑。
典四兒道:“第一魔主早有此意,與老爺共分國土,老爺取地上、我們取地下,我已經替老爺回絕了。”
盧通眨了下眼。
魔族可以合作,但是不能徹底綁在一起。魔族四麵出擊,得罪的人很多,他們沒有根,可是良妖正國有根基。
他走到旁邊坐下,喝了口茶,道:“濟國要動手了。”
“我知道。”
典四兒坐在旁邊,道:“第一魔主他們不願意出手,我會派人阻攔,不過僅憑我一人之力,堅持不了太久。”
“他們出動多少人?”
“不會太多。良妖正國是一塊硬骨頭,輕易啃不下來。弱囂的心腹去攻打千泉等國,這次是幾大峰主出手,他們自成一派,不會浪費手下的性命。”
盧通放心許多。
各國源自宗門,絕大部分國家都是按照實力一起瓜分權利,各自掌管一部分,一起治國、一起出征、一起分好處。
像良妖正國這種,從頭教化百姓,無論文、武、商等全部起用普通人的,反而不多見。
他左右看了兩眼,道:“祥歡、仙眉走了?”
“嗯。”
典四兒笑了下,取出一個卷軸,道:“老爺不必多想,舊的走了,新的也快有了。此人很可能是‘六絕仙姿’之一。”
盧通搖了搖頭。
他想的才不是舊人、新人,而是好奇典四兒又有什麽動作。
上次一戰,咆川、倪宣曲等大顯神通,典四兒幾乎沒有插手的餘地,盧通很了解典四兒,很清楚她的感受。
這種無能為力的事情,經曆一次已經足夠了,典四兒肯定會想盡辦法提升實力。
沒有大能扶持,可以依靠的隻有邪法。
典四兒攤開卷軸,道:“老爺覺得如何?”
盧通斂起念頭。
畫中是一個光頭,沒有頭發,也沒有眉毛、睫毛,光溜溜的渾圓腦門好似一大顆照明寶珠。
他勾起嘴角,笑道:“果然是一絕,我還從沒有見過這麽規整的光頭。”
典四兒也露出笑意。
“我也不敢確認是她,洞海宗留下的典籍中有一句介紹‘日夜有光,炯然可鑒’。當時還不明白,打聽到此人後才偶然想到。”
“她是誰?”
“奢光夫人,大鬥國巨富,經營錢莊生意,主要兌換各國的貨幣,實力十分雄厚。”
“大鬥……”
盧通知道這個國家。
大鬥國,千泉國的盟國之一,他們正在一起抵禦濟國。
此國以矮為恥,百姓十分魁梧,動輒身高過丈,國中的房屋、書本、鍋碗等一切東西全都很大。
他想了一通,轉頭看向典四兒。
“大鬥國相距不近,你竟然可以打探到那裏。”
典四兒的消息,看起來比雲傲還靈通,而雲傲背後有整個良妖正國。
典四兒無奈地搖了搖頭,道:“實力不濟,耳目再不靈敏一些,如何繼續向下走?”
盧通沒有再追問。
人各有命。
九夫人有九夫人的命,典四兒也一樣。
“凡事三思。”
“嗯。”
……
半個月後,濟國、良妖正國再次交戰,在魔土之上開始一日日的廝殺。
三個月後,蕭龍庭攻克江朱神墟,繼續朝小兆、天連等國逼近。
江朱神墟。
神墟內水霧飄蕩,淡紅色水霧隨風輕搖。霧下是淺水泥灘,水質渾濁,暗紅色泥土十分軟爛,上麵漂浮著一個個大鍋模樣的泥巢。
盧通踩在水麵上,抬手挽過一層水霧,體會許久後,道:“當年這裏是什麽神靈?”
庸慵懸在旁邊,道:“血中香,很古老的神靈,記載很少,生於溢河之中,擅長循環水、汽,培養河中水妖。”
盧通點了點頭。
淡紅色水霧中含有一絲“躁”氣,它會讓血氣沸騰,隱約間還有另一股輕靈之氣。
“從你們神靈來看,這個神墟最適宜什麽妖獸?”
庸慵翻了下眼瞼,道:“本土神靈,最適宜的自然是本土妖獸,溢河中常見的妖物都可以。”
“?”
“此妖可以占據神墟,應該最適合。”
“有勞。”
《天地妖典》中沒有的化妖之法。
盧通已經察覺出了遵天神界對術國的器重,直接開口索要。
“我會向神主請求。”
庸慵應下後,留作遲疑,道:“我需要一場活祭,人數不低於百人。”
“好。”
……
兩側同時開戰,征招了數十萬無業無地的流民,大大緩解了各池、各塔的壓力。
同時也耗費了大量法寶。
此外,戰場的廝殺導致遊蕩的血氣變得濃密,陣法中產出的血符增多,國庫豐盈,再次向各個商會定製法器、法寶。
小波瀾迅速消散,良妖正國再次恢複繁榮。
轉眼便是三年。
這天,盧通盤坐在榻上。
小青鳥闖入殿內,驚慌道:“國主,敗了,江朱神墟失守了!”
盧通睜開雙眼,幽深雙目中閃過一絲波瀾,很快重新恢複幽深。
“慢慢說。”
小青鳥臉色蒼白,深吸一口氣,道:“剛剛傳回的急報,進攻小兆國的道兵遭遇了埋伏,已經潰敗,江朱神墟也一起失守。”
小青鳥剛說完,章橋便進入殿內,沉聲道:“國主。”
盧通沉默了一息,道:“去金蛟宮等我。”
“是。”
小青鳥、章橋一起退下去。
盧通獨自坐在榻上,思索了許久,輕吐一口氣,道:“竟然敗了。”
打仗很凶險。
打贏了,巨大的利益之下,所有凶險都會煙消雲散。但是一旦打輸了,很多被戰爭掩蓋住的矛盾都會爆發出來。
金蛟宮。
短短片刻,四方金榻上擺滿了各種字條。
章橋準備行禮。
盧通擺了下手,過去坐下,道:“怎麽敗的?”
章橋在對麵坐下。
“目前還不清晰,隻聽說船隻陷入泥沼,無法脫身,大批敵人從四麵圍攻,遭遇圍攻後潰敗。”
“泥沼?”
盧通蹙起眉頭。
溢河中多水、多泥,蕭龍庭早有考慮。
出征中,大部分船隻都是專門煉製的寶船,船隻寬大,船體輕、入水淺,不應該陷入泥沼。
小青鳥陸續送來消息。
“國主,爵殿主率領守嶺老人、幽一起援手,傳信說敵人已經退走,正在幫忙收攏殘兵。”
“劇黍墟主請令,隨時可以率眾出征。”
“醉劍國、白猿國已經派出人手,一起救人……”
盧通問道:“蕭龍庭呢?”
“目前沒有音訊。”
小青鳥離開宮殿,很快又再次返回,臉色又一次變成慘白,道:“國主,爵殿主傳信,季山主不見蹤跡,蕭樓主正在尋找。”
盧通瞳孔一縮。
季寶寶不見了。
他屏住呼吸,失神了一息,緩緩冷靜下來。
季寶寶有兩命符。
當初是九夫人掌管兩命符,後來轉交給了徐徐行。
此符十分緊俏,不過以季寶寶的身份應該不難拿到。可是下一刻又有些擔心,徐徐行可不是九夫人。
“去問徐徐行,季寶寶上一次更換兩命符是什麽時候。”
“是。”
小青鳥展翅飛走。
一盞茶後,重新返回宮殿內,大聲道:“國主,徐殿主每隔十天便派人送去一張新符。”
盧通長舒一口氣。
存放十天的兩命符足夠救命了。
一道道消息傳入金蛟宮。
入夜。
蕭龍庭帶著一人進入殿內,轟然跪下,道:“屬下辜負了國主的信任,請國主降罪!”
“師父。”
季寶寶站在旁邊,雙目無神,臉上、發絲、衣袍上糊滿了泥水。
“小青鳥,帶季寶寶去見忘秋。”
“是。”
二人一起退下。
盧通站起身,走到金榻邊緣看著蕭龍庭,道:“怎麽敗的?”
“中了算計。”
蕭龍庭有傷在身,雪白皮裘多了幾道焦黑劍痕,悶聲道:“溢河水勢驟減,短短一炷香連降三丈,船隻全部陷入泥沼。之後……之後便遭到了圍攻。”
“起來吧。”
盧通坐回長幾邊。
蕭龍庭站起來,一聲不吭地站在原地。
盧通喝了一口茶,朝旁邊瞥了一眼,道:“仗打完了?”
蕭龍庭有些不明白。
“咳。”
章橋咳了一聲,道:“蕭樓主,一次交鋒而已,決定不了戰爭的輸贏。”
蕭龍庭咬緊牙關,道:“回國主,沒完。”
“既然沒完,愣在這裏幹什麽,還不回去接著打。”
“是!”
蕭龍庭轉身便走,走出幾步又回過身,一頭跪下去,道:“屬下一定攻破小兆國,否則,否則便……”
“行了!”
盧通打斷了蕭龍庭的話,道:“省點力氣,留著殺人的時候再用。”
“是!”
蕭龍庭起身離開。
“哎。”
盧通歎了口氣,搖頭道:“章殿主,你有什麽想法?”
“國主,截斷溢河,即便是大能也未必可以做到,必然是九靈宗留下的手段。小兆等國的實力,恐怕比預料的強。”
“還有呢?”
“四麵包圍,絕對不止三兩個國家。我懷疑,這次可能是九靈宗分成的九個國家一起出手。”
盧通漸漸平複心湖,神色恢複幽深。
如果小兆等真心聯手,做到不分彼此、一起進退,又將是一個龐然大物。
不過……
他一直忌憚人心,更不相信有人可以不計私利。
“你信嗎?”
“國主是指……”
“九個國家,單是國主就有九個人,算上元嬰真人、百官、巨富等,成百上千人的利益交錯在一起,真的可以一起進退?”
“也許,可能和法門有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