郤向陽清楚交不了預付款，醫院是不會給父親看病了，所以聽父親這麽一說，他也不好說什麽，隻能幹著急了。

    姚月娥想了想說

    “這樣吧，平安，我吃過晚飯就去趟娘家，找爸媽和哥哥弟弟他們借錢，回來後再找找你哥和你弟，借到多少算多少。”

    “現在組裏還沒分錢，誰家也沒啥錢，去借也隻是為難人，還是算了吧。”郤向陽滿臉憂愁地說，“再說我這病也不算重，不用急著上城裏醫院，要真難受了，就到公社醫院看看得了。”

    郤向陽急忙說

    “爸，你這病耽擱不得呀，還是盡快去城裏醫院好。”

    “借錢是難，可總能借到的。”姚月娥果斷地說，“平安，你不要多想，錢我來借，你隻管安安心心去醫院看病好了。”

    “這不又得難為你呀！”郤向陽看著妻子，歉疚地說，“我這身子呀，把你拖累了，把一家大大小小都拖累了，真是對不住你們哪。”

    “瞧你說的！”姚月娥嗔怪似的笑道，“一家子人還用得著說這種話，隻要你身子好了，再難再累也值的。你呀，就別說兩家話了。”

    “就是嘛，爸，你就安心看病好了。”郤向陽說著又看向母親，“外婆家離我們這有七八裏路，又是晚上，媽，我陪你一塊去。”

    “也好，外公外婆老惦記著你，過下你就跟媽一塊去好了。”姚月娥笑著說，“好了，你陪你公說說話，媽這就做飯去。”

    說完就從床沿上站了起來，轉身朝門口走過去。

    有兒子女兒作陪，做父親的心情也好了不少，時不時發出陣笑聲。

    約莫半個小時後，姚月娥端著碗熱氣騰騰的泡飯走了進來，笑吟吟地遞到丈夫手上，叮囑他多吃點，然後叫兒子女兒去廳堂吃飯。

    吃過晚飯，郤向陽同母親一道出了門，打著手電筒，順著小巷往外村口方向走去。

    出了村子，母子倆一邊迎著涼颼颼的夜風，走在漆黑一片的田間小路上，一邊聊著借錢的事，在滿懷期望的同時，也生出些擔心來。

    正如他們倆所預料的那樣，娘家人親是親，可也不會把家底都拿出來，所以總共隻借到了五十塊錢。

    在大家都貧窮的情況下，能借到這麽多錢，應該說是不錯的了。

    因此，母子倆心情比較愉快地抹黑往家裏趕。

    進了村，他們倆並沒有回家，而是上叔伯家求助去了。

    按說得知自己兄弟身患重病，理當把壓箱的錢都拿出來資助。

    或許是手足之情並不很深，或許是外姓女人當家做主，再加上家家都貧窮，最後總共隻借到了十塊錢。

    郤向陽覺得大伯和小叔就像打發叫花子一樣打發他和母親，心裏很是不爽，卻也不好數落長輩的不是，隻把這份怪怨深藏在心中。

    到現在總共才借到六十塊錢。

    倘若是一般的病倒也是夠了，可像父親這麽重的病肯定還差錢。

    郤向陽滿臉憂愁地問母親，是不是再找些平時關係好的鄉親借。

    母親搖搖頭，說現在家家戶戶都沒錢，就算關係好也不會借的，去了隻是讓自己尷尬，同時也讓別人為難。

    說的也是，兄弟尚且如此，何況左鄰右舍呢。

    郤向陽實話告訴母親，這點錢肯定不夠交醫院，至少得再找四十塊，也就是說進醫院最少得預付一百塊才行。

    四十塊，這可不是個小數目。

    不過，姚月娥在心裏盤算了一下，其實家裏一年有這麽多收入，隻是現在拿不出現金來，全都積在組裏，得到了年終分紅才有。

    可現在急需錢用，等不到年底了。

    現在已經是無路可走了，隻能想辦法把這筆收入拿到手，才能湊足錢交醫院，給自己丈夫看病。

    考慮了一下，她決定去找組長說這事，讓組裏提前預付這筆收入。

    說實話，要組裏提前預付確實有困難，這不僅要組長同意，還要生產隊長點頭，還要全組二十戶人家都沒意見才行。

    但不管有多難，為了治好丈夫的病，姚月娥還是橫下心去試試。

    郤向陽認為母親這個想法很好，特殊情況應該特殊處理，隊長組長應該憑著治病救人的責任答應，而鄉親們也應該念及情義而同意。

    因此，他支持母親，而且信心滿滿地往組長家去了。

    明天要下城趕集，雖說已經九點多了，可家家戶戶都還亮著燈，正忙著準備挑到集上賣的東西，像畚箕呀，籮筐呀，桌凳呀，等等。

    之前管得嚴，這些東西隻能自用，現在政策寬鬆了，允許搞副業掙錢，所以大家就八仙過海各顯神通，編籮筐做桌凳，趁趕集挑到城裏賣了換錢，好補貼些家用。

    這不，母子倆剛進門，就瞧見組長劉老三佝著腰綁畚箕。

    姚月娥先客氣地招呼了聲劉老三，接著把丈夫看病缺錢的情況向他說了通，最後婉轉地提出從組裏預告提取自家收入的請求。

    劉老三一向器重郤平安，因為他勤快肯幹，任勞任怨，也知道他家因治病欠了一屁債，確實想幫幫他家。

    可這預付之事，不是他一個人能說了算，而且一旦開了這個口，組裏其他人家也會跟樣學樣，到時候就麻煩了。

    因此，他撓著後腦勺支吾了半天，就是不給個痛快的答複。

    郤向陽看出了組長的心思，也看出了問題的症結所在，見母親懇求無效，就充分發揮起自己的遊說天賦來了。

    別看還是個高中生，卻給個一種世事洞明人情練達的感覺，話雖不是很多，卻字字有理，句句關情，極具說服力和感染力。

    劉老三本來就是個講情義的人，再加上郤向陽說得有理有情，沉思默想了一番後，終於做出決定，他本人沒意見，不過要征得隊長和組裏所有人的同意，才可以預付這筆錢。

    組長也隻能做到這一點，再求就是強人所難了。

    因此，郤向陽向組長由衷地感激了一番，就同母親出了門。

    生產隊長郤應生是同族兄弟，平時關係也還不錯，應該不會故意阻撓的，所以說劉老三點頭了，這事就成功了一大半。

    果然如此，郤應生聽說劉老三同意了，也就點頭了，同時附加句要組裏所有人同意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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