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春日集宴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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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麒雖然在隋衡麵前信誓旦旦做了保證,&bsp&bsp但他深知,想要獲勝並不容易。

    春日宴由顏氏籌辦,春日宴六藝比試的評審官,有一半都和顏氏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一旦太子府和顏氏公開決裂,&bsp&bsp作為太子隋衡參賽的他,&bsp&bsp必將被那些評審官針對。想要贏得比賽,&bsp&bsp他必須保證能得到另外一半評審官的全部認同。

    而另一半評審官,基本上都是即墨清雨門下弟子。

    即墨清雨出了名的清流,&bsp&bsp純臣,&bsp&bsp六親不認,&bsp&bsp其門下弟子秉承師誌,&bsp&bsp也是出了名的隻認才華不認人,&bsp&bsp即使在清流派文官和隋衡這個太子矛盾衝突最激烈的那段時間,那些弟子也從未在春日宴上刻意給顏氏子弟使過絆子,&bsp&bsp他們甚至都很欣賞認同顏齊的文章,連續多年將文魁之名送到顏齊手中。

    陳麒努力勤勉,&bsp&bsp雖然並不懷疑自己在文章上的才能,&bsp&bsp但顏齊是江北第一文章高手,家世顯赫,&bsp&bsp少年成名,在隋都威望很高,&bsp&bsp一直被賦予文學天才之名,而他的影響力主要在江南,文章在江北諸國的流傳度遠不如顏齊廣。

    還有一樁無法與外人道的。

    他容貌不及顏齊英俊瀟灑,名士風流。

    這個時代,&bsp&bsp人們對容儀看得很重要,&bsp&bsp朝廷在選拔人才時尚要把“容儀”作為考察標準之一,&bsp&bsp同樣水平的兩篇文章,長相優越的,更容易獲得評審官的高分。

    俗稱看臉。

    陳麒此前拜讀過顏齊的文章,行文瑰麗,詞藻華美,又能言之有物,筆力深厚,的確是個很有競爭力的對手,擔得起江北第一文章高手的美名。

    顏齊受江北名士青睞,在評審官那裏有天然好感。

    想要贏得顏齊,他需在實力上有碾壓對方的優勢。

    這是一場難打的硬仗,也是一場豪賭,一旦贏了,他也將獲得真正一飛衝天的機會。

    “右相。”

    將心腹將太子的原話傳達給顏冰時,幾乎不敢看他的臉色。

    顏冰本坐在椅中閉目養神,聞言緩緩睜開眼,問“他當真如此說?”

    “是啊。”

    心腹也頗感意外,雖然太子軍功累累,靠武力稱霸朝野,可一個成功的儲君,是離不開文官輔佐的,心腹實在不明白,太子哪裏來的底氣與顏氏決裂。

    顏冰神色倒算平靜。

    “雄鷹長硬了翅膀,想自己飛了,這是很正常的事。”

    隻是,世人一般隻能看到那隻成功衝出懸崖的鷹,而看不到成千上百隻在崖底摔得粉身碎骨的屍體。

    心腹請示“那這份名單?”

    名單上都是精心挑選的,顏氏這一輩的人中俊傑,春日宴是他們打響名聲的絕佳機會,顏氏不會讓這些子弟缺席賽場。

    顏冰重上閉上眼,淡淡吩咐“交給左相去。”

    心腹一驚。

    左相即墨清雨是清流派文官的主心骨,一直負責文官集團的參賽事宜,家主此舉,竟是要讓顏氏歸入文官隊伍參賽。

    這是從未有過的事。

    即使是三年前也……

    文官集團實力本就不弱,若再加上顏氏助力,在六藝項目上,太子那邊,幾乎沒有任何獲勝的機會。

    家主這般做,顯然是要給太子一個教訓!

    比顏冰反應激烈得多的是顏皇後。

    顏皇後覺得兒子一定是瘋了,才會放棄顏氏弟子,去癡心妄想著自己組建什麽文人隊伍。

    顏氏在朝中根係深厚廣袤,豈是一朝一夕能夠撼動。顏皇後氣得著急上火,把隋衡叫到跟前訓斥了一頓。

    隋衡聽完,眉梢張揚一挑,道“母後放心,即使離了顏氏,兒臣也不會輸。”

    被顏皇後直接踹了一腳。

    “我知你心氣高,不願屈服顏氏,受顏氏擺布,可春日宴不是帶兵打仗,你以為靠著你手下那群莽夫,便能拿刀架在評審官的脖子上,讓他們把魁首之位給你?做人要講實際,於公於私,顏氏都是你最佳選擇。你還是不是腦子被驢踢了,才做出如此愚蠢的決定?”

    顏皇後罵隋衡一個仍不解氣,將徐橋叫來一起罵。

    在顏皇後看來,徐橋是隋衡最信任的心腹和謀士,身為謀士,竟然不阻止主子犯渾,還跟著一起瞎胡鬧,簡直失職至極。

    徐橋有苦難言,不敢辯解,隻能跪在地上,任由顏皇後罵。

    最後隋衡沉著臉道“母後再置喙孤的事,孤真的要上奏父皇,母後擅自幹政了。”

    顏皇後氣得七竅生煙,讓他滾。

    隋衡從善如流的帶著徐橋一道滾了。

    顏皇後撫著胸口,好半天緩不過來勁兒。

    秦嬤嬤幫她拍背“殿下剛征服了江南五國,正是鋒芒畢露的年紀,想證明一下自己的實力也無可厚非。依奴婢看,娘娘也不必如此動怒,興許,殿下如此自信,真的是勝券在握呢。”

    顏皇後沒好氣看她一眼。

    “那叫自信麽,那叫狂妄,無知!”

    “本宮真是,到底上輩子造了什麽孽,生出這麽個混賬東西!”

    陳麒借著自己昔日威望,很快從江南諸國中為隋衡籠絡來一批人才,這裏麵,既有已經成名多年的名士大儒,也有逍遙世外的一些奇才。

    比如擅長手談的一位道士,名喚逍遙子。

    逍遙子祖籍在江國,之前因為出身低微,被人看不起,鬱鬱不得誌,才遁入山中修行。手談雖不在六藝之列,但也是一個重要的文類項目。昨日接到隋衡賦予的重任後,陳麒立刻第一時間將逍遙子從山中請了出來。

    隋衡提前召見了這些人。

    陳麒一一為他介紹過去,介紹到逍遙子時,隋衡眼睛輕輕一眯“孤聽聞那江國太子江容與最喜歡屈尊降貴,禮賢下士,沒事兒就到處給自己招攬門客,你既然來自江國,怎麽沒到江容與那裏效力?”

    逍遙子能感覺到,這位隋國太子,似乎並不是很喜歡自己。

    江國與隋國是世仇,死敵,對方這態度,也不是不能理解。

    逍遙子揚了下拂塵,凜然答“回殿下,貧道隻是不願效忠一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隻願侍奉殿下這樣的明主而已。”

    隋衡露出感興趣表情。

    “你也認為江容與是個偽君子?”

    “沒錯,此人嘴上宣稱屈尊降貴,禮賢下士,實則十分傲慢無禮,以勢欺人,似貧道這般出身寒微的,在他眼裏如豬狗一般,根本連他的門檻都摸不到。此人嫉妒心還極重,見不得比他才能突出的人,隻願招攬那些成日吹捧他、奉承他的庸才,貧道以效忠這樣的人為恥。”

    隋衡便問“那道長能給孤帶來什麽呢?”

    逍遙子答“手談環節,貧道必為殿下拿下頭籌。”

    “好,孤不同那江容與,孤取用人才,向來不拘一格,唯才是用。隻要道長有真才實學,在孤這裏,絕不會被當做豬狗埋沒。隻是——”

    他話鋒一轉“孤這太子府雖闊綽,也是不養閑人的,望道長能一展雄風,讓孤看到你的能耐。”

    對方輕飄飄一道目光,便仿佛有千斤重量。

    逍遙子竟不受控製出了層冷汗,終於有些明白,這位太子在江南江北各國間的惡名是如何傳開的。

    “貧道定全力以赴。”

    逍遙子洪亮答。

    隋衡點頭,背著手走下來,經過他身邊時,突然道“孤不喜歡神神叨叨的東西,道長既入孤門下,便是孤的臣下,以後,這身道袍就不要穿了。”

    逍遙子一愣,繼而戰戰兢兢應是。

    等隋衡回到行宮,江蘊已經睡了。

    江蘊是隋衡見過的,睡覺最守規矩的人,不翻身,不說夢話,要是無人打擾,可以靜靜的躺一夜。

    但隋衡不守規矩。

    隋衡一回來,看著小美人瘦削如玉的背脊和綢緞般鋪散的烏發,就忍不住想欺負人。他握起江蘊露在外的一截手腕,往自己胸口放。

    剛找好地方,江蘊就被他鬧醒了。

    江蘊皺眉,十分不理解的望著他,和自己被他攥著的手。

    “做什麽?”

    “沒事。”

    隋衡就勢躺下,依舊霸道的拉著小情人的手不放,在自己心口上按著。“就是想你了。”

    江蘊正困倦,不想和他糾纏。

    閉上眼睛想睡,臉頰上猝不及防的挨了他一下。

    隋衡得逞地笑。

    “就不讓你睡。”

    他眼睛格外明亮,似乎很興奮。

    江蘊實在不能理解,這人一到半夜就莫名興奮是什麽毛病。

    “接下來的幾日,是對孤而言特別重要的幾日,孤希望,你能一直待在賽場,親眼見證孤的特別時刻。”

    “特別時刻?”

    “嗯。”

    隋衡挑眉“和你給孤生崽子一樣重要的時刻。”

    “……”

    江蘊徹底不想理他,抽回手,朝裏睡了。

    隋衡知他困,倒也沒再鬧,起身脫了衣服,便重新躺下,從後將人抱住,也跟著睡了。

    春日宴起源於文人士子集會,有雅集之稱。

    六藝比試是春日宴的核心,最先舉行的也是以君子六藝為代表的的文類項目的比拚。

    次日一早,各國所有參賽的文人學子魚貫入場,隋帝和怒火未消的顏皇後也早早坐到了高台上準備觀賽。

    和往年相比,今年的春日宴要格外引人注目。

    一是因為太子隋衡已經整整三年未參加春日宴,三年前的春日宴上,又發生了那樣的意外。

    二因為江南五國的歸順,為“六藝”文類項目帶來了一大批強有力的競爭對手,比如文章類,新加入了昔日江南第一文章高手陳麒和其他許多聲名在外的南國文章高手,樂曲類,則有南國四公子中的“樂公子”,素有音樂天才之稱的洛國世子洛鳳君。

    聲名享譽諸國的南國四公子,除了傳聞墜崖重傷、還不知有幾日能活、除了一個“德”名,似乎也沒什麽突出才藝的江國太子江蘊,其他三個盡數歸了大隋,都將出現在今年春日宴的比試場上,給了北方諸國帶來不小的壓力。

    但和隋國這樣的強國相比,北方其他小國的人才本就相對薄弱凋零,因而最大的壓力還是在隋國這個宗主國這邊。而隋國,最受關注的自然是隋衡這個太子。

    一早,顏氏子弟將歸入文官集團,而不代表太子府參賽的消息便在各處迅速傳開了。

    各個下屬國,包括隋都文人集團內部,都既驚詫又不解。

    所有人都在悄悄觀望,等著驗證消息的證偽。在萬眾矚目中,顏氏長孫,公子顏齊一襲緋色衣袍,從顏府馬車上走了下來。

    仆從為公子撐著傘。

    場上文人士子立刻向他湧過去,有的寒暄,有的想借機打探消息。顏齊含笑與眾人見禮,對於顏氏參賽問題,並無作出正麵回答。

    江蘊也一早起來,由十方和樊七陪著過來看熱鬧,聽到隋衡不用顏氏子弟的消息,微感意外。

    樊七則耷拉著臉,和十方道“我不信他們的胡言亂語,無論顏氏如何,顏齊公子是一定會站在殿下這邊的,隻要有顏齊公子在,再加上那個陳麒,殿下就一定勝券在握。”

    十方說他天真。

    “你以為他會為了殿下,和顏氏決裂?”

    “為何不會?顏相獨斷專橫慣了,顏齊公子可不是那樣的人。”樊七不服氣“不信咱們就等著瞧。”

    比試之前,所有人都要亮明身份,到評審官處拿取指定的牙牌,明確代表哪一方參賽,這是規矩。

    顏齊走上台時,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視在他身上。

    朝陽沿曲水河河麵冉冉升起,微風細柳,春光宜人,顏齊緋衣飛揚,手指落下,最終拿起了一張刻有文字的,代表文官集團的牙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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