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蘋果那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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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就天黑了吧。

    天黑了,妖女該出來了。

    五點半,陳月香就帶著苗苗坐上了回陳家村的最後一班大巴。

    兩邊村落離得不遠,大約兩小時的車程就能到。

    就在不久前,江漓接到了陳月香的電話,說自己到了,讓她安心。

    安心?

    她懷疑自己根本沒有心。

    ……

    福祉村的夜晚,寂靜,安寧。

    今天是小年,家家戶戶團圓。

    暮色降臨之時,巷子裏的人家像是說好了似的,齊齊在門口掛上了印有福字的紅燈籠。

    亮光點點,宛如天上繁星,連成一片。

    在這一片喜氣洋洋的氣氛中,有一個人例外。

    他叫周來旺,是陳月香丈夫的弟弟。

    與周財旺的老實巴交不同,他鼻頭無肉,耳後見腮,一副賊眉鼠眼的樣兒。

    平日的作風與他的長相一樣,不務正業,到處闖禍。

    周財旺活著的時候就老替他收拾爛攤子,現在哥哥死了,他就把目標轉移到嫂子陳月香身上。

    不止要錢,不高興了還拳打腳踢,活脫脫一個地痞流氓。

    小年的晚上,周來旺喝醉了。

    他搖搖晃晃的走在巷子裏,一隻手拎著酒瓶,走幾步,舉起來喝一口,再走幾步,換隻手拿瓶子,再喝一口。

    “媽的,這他媽什麽酒?跟……跟兌了水似的!假貨!”

    “下次,下次去買,老子他媽堅決,堅決不給錢!”

    說得好像手裏的這瓶他給了錢似的。

    這時,手機響了。

    周來旺慢吞吞的摸出手機,接通。

    “喂”了半天,他才發現手機拿倒了。

    醉得厲害。

    “喂?”

    “什麽?歌廳?不去!”

    他整張臉被寒風吹得通紅,腦袋嗡嗡的隻想回家睡覺。

    “上次那,那娘們,跟老子裝純情,都,都已經,已經出來賣了,還,還不給碰!”

    “真他媽,他媽的掃興!”

    電話那頭的酒肉朋友嘲笑他,說他不行。

    “你,你放屁!老子,老子不行?天下就他媽沒有行的男人!”

    “你們,你們給老子等著!老子現在,現在要回家睡,睡覺了,明天,明天晚上,讓歌廳那娘們洗,洗幹淨了,老子,老子給哥幾個現場表演一個什麽叫給力!”

    酒肉朋友在電話裏的笑聲下流。

    被捧上天的周來旺腳步虛浮得厲害,說話的時候一個沒走穩重心往旁邊歪,身子直接撞在了牆上。

    “嘩嘩……”

    寒風中,有幾片像是蝴蝶的東西在舞動。

    “啪”的一聲,其中一片飄到了周來旺臉頰上。

    他眯著本來就不大的眼睛,晃了晃神,覺得有點癢,便抓住了那東西。

    一張黃色紙錢。

    周來旺表情變得扭曲,衝著空無一人的巷子破口大罵“他,他媽的,誰,誰他娘的在,在裝神弄鬼?”

    除了回聲,就隻有風回應著他。

    福祉村在小年這一天有祭祖的風俗。

    傳說每年這個時候,冥界會放那些鬼魂上陽間見一見還活著的親人。

    百鬼夜行,妖魅叢生。

    世界上有妖的,妖會吃掉黑夜裏還在行走的人。

    周來旺是福祉村長大的,自然知道這些習俗。

    午夜寒風,他冷不丁打了個激靈,可借著酒勁兒,他挺直脊梁,裝出一副不信邪的模樣,卻加快了腳步往巷尾那間平房走。

    那房子是他從陳月香那裏搶來住的,很偏,前後沒有人家,周遭隻有一片雜草堆。

    周來旺走到門口,手剛伸出來,不等觸及院門,衣領就被人給拽住了。

    那人力氣很大,拖著他往雜草堆去。

    酒瓶“哐當”一聲掉在地上,碎成了玻璃渣。

    “媽的,誰啊?你他媽,放,放開老子!”

    周來旺尖叫著,手舞足蹈的掙紮。

    雜草堆旁有幾棵梅花樹,清香如故。

    還來不及看清那人,周來旺就被丟進了雜草堆,緊接著一隻腳重重的踩在他腦袋上。

    “英雄,老大,主子……你放過我,放,放過我……”

    欺軟怕硬的人,稍微來點狠的,就慫得跟一灘爛泥似的。

    江漓挪了挪踩在周來旺腦袋上的腳,找準他左邊臉頰,用力踏上去。

    周來旺痛得齜牙咧嘴的,酒都醒了一大半。

    她說“我看見了,你下午的時候用右手丟了一隻蘋果。”

    蘋果多好啊,他早上來店裏買了六個呢。

    周來旺驚了。

    是個女人!

    聽聲音,還是個很年輕的女人。

    他一向看不起女人,大罵“你個臭娘們,你……”

    想要反擊,卻被江漓精準的拽住了右手。

    姑娘的手又軟又滑,但那觸覺卻冷得像冰。

    “丟的時候,是這三根手指用力的吧?”大拇指,食指,中指。

    輕輕一掰。

    連續的三聲“哢噠”。

    “嗷……”周來旺痛得眼淚都出來了,“痛,痛,痛痛痛……”

    三根手指使不上力,斷了。

    “下次不要丟蘋果,要丟,就丟別的水果,記住了嗎?”

    姑娘的聲音散在風中,很輕,很淡。

    不遠處,梧桐下,壯實的樹幹上倚靠著一個人。

    他戴著帽子,一身黑,單手插兜,從裏摸出一隻打火機。

    “噌……”

    那人抬起頭來,一雙標致的瑞鳳眼裏跳動著火光。

    他點燃嘴裏咬著的那根煙,白霧繚繞,模糊了漂亮的臉。

    阿漓,你還是和以前一樣,動起手來一點都不留情呢。

    ……

    夜裏兩點,沈棲起床上廁所。

    廁所在一樓,他揉著睡得迷糊的眼睛,一步一晃的下了樓。

    春花婆婆年紀大,有點光就睡不著。

    沈棲沒敢開燈,而是借著手機屏幕亮著的微弱光芒去尋廁所。

    “汪。”

    “汪汪。”

    屋外傳來狗叫聲。

    巷子裏的野狗,稍有動靜就吠個不停。

    沈棲剛要邁進廁所,忽然聽見了“吱呀”一聲。

    他側著身子往廳裏看去。

    清冷的月光,將人影投在了牆上。

    “是哥哥嗎?”沈棲試著喊了一聲,“哥哥?”

    那人關上門,隔了幾秒“嗯?”

    聲音是沈焰的。

    低沉渾厚的聲線,自然上揚的尾音,在這孤寂的夜色裏,迷人又危險。

    “哥哥,這麽晚你去哪兒了?”十一點的時候他分明看到沈焰回屋了。

    關門前還相互道了晚安。

    他輕輕笑了“月亮很美,梅花很美。”

    人更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