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到十分鍾等待的時間裏，顧慕念像是經曆過漫長的等待。

    “顧慕念。”有醫生在叫著她的名字，顧慕念睜開眼，“我在。”

    還沒來得及站起身，身旁候著的男人依舊走了上前，盯著醫生手裏麵的b超單子，“什麽情況，是不是有些嚴重。”

    “沒什麽，就是營養不良，又不按時進餐引起的一些胃不舒服。懷孕了，還讓自己老婆受這麽多罪。”醫生盯了一眼西裝革履的慕蕭墨，在想著顧慕念身上的一身簡單樸素的穿著和膝蓋處破了洞，有些不滿的責備了幾句。

    慕蕭墨眼眸一怔，“你說什麽？”

    “這是單子，回去好好休養。看你全身都穿的名牌，養一個老婆不成問題吧，真是沒見到這樣做人丈夫的！”醫生將手裏的b超單子塞到了慕蕭墨的手裏，轉頭看著已經站起身走過來的顧慕念，“妹子，你不要太善良，對待這樣的男人就不能心軟。對你不好，該離就離，現在這個社會的單親媽媽多了是！償”

    顧慕念有絲尷尬的扯著唇，笑笑，“謝謝醫生。”隨後，從低頭怔怔的盯著b超單子的慕蕭墨手中抽出了結果，“這個孩子，你放心不會給你跟沫離造成威脅何影響。”

    轉過身，她就往外一步步的挪動著腳步。慕蕭墨的腦子裏，隻有一個意識，顧慕念懷了他的孩子，他要當父親了。

    這是怎樣的一種心理，他有些說不出自己的心情。那是一種期待又莫名難言的情感。

    幾步追了上前，他想要伸出手將她抱去上藥。可是卻又害怕，一想到之前發生的種種，他又收回了自己的手。

    緊跟著在她的身後，看著她去了婦產科，又在裏麵待了一陣。他站在產科門診外，想要進去，卻又不能。隻能靠在牆壁上思考著。

    這麽多年，從小他們三個人都經常在一塊長大。從他懂事時就知道顧慕念是兩家大人給他定下的娃娃親，顧慕念是顧家最小的女兒，從小就是家裏的掌中寶。刁蠻任性，又倔強，有時古靈精怪的讓人毫無招架之力。

    那個時候，慕蕭墨隻把她們當做親人一樣，尤其是顧慕念，比他小了三歲多，他跟著她總有一層隔閡。後來他出國，徹底的擺脫了顧慕念的糾纏。等顧慕念出國深造時，他卻是已經回國。

    眼前有人影閃過，顧慕念從門診室裏走了出來。慕蕭墨的回憶也終止。他低頭，看著她，眼裏波光粼粼，“你身體還行不行，需不需要休息幾天在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坐車。謝謝你的錢。”顧慕念唇角彎著一絲淡淡的弧度，似乎麵對著他時儼然成了陌生人的疏離。

    “念念，你身體不好，你就坐我車回去。你一人做汽車還要轉車，就讓我帶你回去。很多事，我們慢慢在談。”

    顧慕念抬眸，視線平靜的望著他。幾個月不見，他已經是瀟灑帥氣，沒有一絲的狼狽。可是，究竟是什麽讓他們之間變成了這般。

    想著自己沒有證件，根本就不能坐長途車。她無奈的隻能坐上他的車。

    天色終究是漸漸變冷，慕蕭墨看著她那一身單薄簡單的衣衫，又看著她身上還摔了一個洞口的褲子。眉骨處突突直跳。

    在附近的女裝店裏買了比較寬鬆的衣物，他將袋子塞到了她的懷裏，“你的衣衫都破了髒了，這裏是幹淨的，你先換我下車。”

    他說完就按了按鈕，前麵的擋板降了下來，車窗也被嚴實的遮擋住。外麵看不進裏麵任何的情形。

    顧慕念看著這些新買的衣物，有著幾分的暗流在波動。

    就算他現在對自己好，可隻是因為愧疚。而不是愛。她知道，在他的心裏，愛著的人一直都是蘇沫離，而不是自己。

    她沒那麽自作多情的以為他如今做這些其實是心裏麵多少對自己害有感情。

    一路上，她都閉著眼假裝入睡，都不曾睜開眼看向身旁的男人。仿佛她就是一個乘客，他就是一個司機，兩人都保持著沉默一言不發。

    餓了就找個驛站吃點東西，天黑了就在酒店休息一晚。終於在第二天的下午，他們才重新回到了這個城市。

    城市依舊，顧慕念看著這熟悉的城市。她記得自己離開前還是酷暑的夏季，現在，她回來了卻是秋風蕭瑟的季節。

    進了城市中心，顧慕念終於又開口主動跟他說話，“你先把我送去一個朋友那，過幾天我會把錢還給你。順便，我們也該把離婚手續辦了。沫離這麽跟著你，始終對她不公平。早點離婚，我祝福你們。”

    心，猛地一窒。慕蕭墨手背上的青筋越發猙獰，他還是按照她說的地點改變了方向。一直到了門口，他停下車，這才深深的看著她的臉，“念念，這些日子你先好好休息，有什麽我們過幾天好好談。我跟沫離不是你想的這樣，她已經離開了。在你離開後，她也走了。我跟她，既然錯過了就錯過了，念念，現在我們已經有了孩子，我希望你能好好想清楚，也希望能給我一次機會。”

    顧慕念怔了怔，沒有說話，伸手推開車門這才走了上樓。

    以前的行李跟著許多的貴重物品都擱在了這個朋友家裏，她一進門，那女孩就抱著她，“念念你終於回來了，你知不知道你就那麽一聲不吭的離開，季大哥有多傷心。他都怪我沒有看好你，後來聽說你去做了臥底，季大哥跟我整天都提心吊膽。為此季大哥還跟他媽吵了一架。你現在回來了，季大哥一定高興死了。”

    女孩興奮的合不攏嘴，鬆開顧慕念，拿出自己手機，“我這就給季大哥打電話！”

    剛撥了一個數字，她卻突然想起了什麽掛了電話，有些陰鬱，“季大哥跟隨著出國去考察了還沒回來，電話也很少能接通。算了，還是等他回來給他一個超級大驚喜。”

    看著女孩青春明媚的笑顏，顧慕念覺得一切都是充滿了希望，就像她肚子裏這個悄悄生長的小家夥。剛開始她一直以為隻是心情不佳影響了生理，卻是沒想到竟然是懷孕。

    想起被捆綁差點賣在山區裏的遭遇，她突然覺得這個孩子就是個特殊的禮物。她不能這麽自私的剝奪一個已經成型胎兒出生的權利。

    回到出租屋，一個人似乎也不感覺孤單。她在家休息了兩天，準備出門去找慕蕭墨解決他們之間的事情。卻是剛打開門，就見著了從電梯裏走出來的男人。

    季臨急步走了過來，眼底還有幾絲的血色。想必是因為勞累過度而導致的睡眠不足。

    顧慕念看著幾個月不見的人，唇角彎了彎，“你怎麽回……”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季臨伸手就抱進在了自己的懷裏，耳邊是他低沉而又自責的懊悔，“對不起，都是我沒保護好你，我知道你這次離開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我。念念以後不要在這樣做了，我的事我自己能扛，我不要你做出什麽來替我承擔。對不起，這次你出事我沒能在第一時間趕來，對不起。以後我不會在讓你受到危險。”

    被他緊抱在懷，顧慕念有些踹不過氣來，伸手就推了推，“季臨，你先放開，我快踹不過氣來。”

    他這才趕緊放開她，“對不起對不起，我隻是……”

    季臨滿目柔和的看著她，卻不知道該去怎樣表達自己此時的情感。就這麽看著她，似乎想要時光就此停止。

    她被他的滿目柔情看的有些不好意思，抿了抿唇，“季臨，我有事想跟你談，你，我們先進屋。”

    她轉身就走了進去，季臨也隨後跟著走了過去。她站在沙發前看著他，“你先坐。”

    兩人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坐著，顧慕念在小心的尋思著，如今事情發生到了這樣的地步，她應該要怎麽去跟他開口。

    “季臨。”她淡聲開口，“這幾個月來很謝謝你的擔心，你是好人，是我這世界上見過最好的人，也是對我真心實意的人。可是，我根本就配不上你，我不值得。你……應該找個更好的女孩子，不要在浪費時間在我身上了。”

    “念念！”他沉聲，眼裏有些悲慟，忍著喉嚨裏的酸澀，“你是最好的，我說過會在你身後等你。隻要你回頭你就能看見我。”

    “不可能了，我們真的不可能了。”顧慕念搖頭，眼裏無奈而又不知該如何去訴說，“我……已經有了孩子，快四個月了。”

    眼眸猛地一縮，季臨睜大著眼孔，怔愕的盯著她那張臉。他隻感覺自己的世界一下就黑暗了下來，再也沒有什麽一絲的光明。

    可是他還是不願就此鬆手，扯開一絲的唇，苦澀的笑笑，“沒關係，離婚後，我可以照顧你們。我可以把他當做自己的親生骨肉……”

    “季臨，怎麽可能！別說我現在還能不能離婚，就算我頂住了雙方家人的壓力離婚，你們家怎麽可能容許你娶一個離過婚還帶著前夫孩子的女人。季臨，我真的不值得，你應該更適合一個好的女人。”

    她說完，就沉默的看著他。

    季林坐在沙發上，周圍的一切都變得如此的讓人寒冷。他的目光有些落寞，“你……你還是準備跟他在一起？你決定了？”

    “沒有，我剛才就是準備出門找他把事情說清楚。無論我跟他在沒有在一起，我都配不上你，我隻會給你摸黑帶來許多負麵影響。季臨，真的不值得，你這樣對我好，我會很不安。我們可以做朋友，可是真的……”

    她的聲音越說越小，突然發現自己是如此的殘忍。竟然給了他希望又給了他絕望。

    低垂下頭，她有些愧疚。後來，她都記不清楚季臨又說了什麽，又怎麽從這個屋子裏走了出去。

    隻是看著他那高大離去的背影，她眼眶裏發澀。從來沒有一刻讓她覺得他原來是如此寂寥而又落寞。

    ……

    三個月後再一次踏足這個自己曾經稱之為家的地方，百感交集。

    前院的樹葉都已經枯黃掉落，寒風一吹，就被卷起飄飛。她鼓起勇氣，再一次走進了這個地方。

    之前先給慕蕭墨打了電話，因此慕蕭墨還在家裏。她上前，按響了門鈴，很快就有人來開門。

    “念念，你來了，先進來。”慕蕭墨開門後，讓出了身旁的位置讓她進屋。

    她走進，門口處還擺著一雙屬於女生的棉拖，顏色不是蘇沫離喜歡的粉紅色，倒是她喜歡的淺紫色。

    唇角扯過一絲笑，可是這樣能說明什麽？難道就能說明，他愛的人難道不是蘇沫離而是自己？

    沒有換下自己腳上的鞋子，她隻是抬頭看著男人，“不介意我不換鞋弄髒了你家吧？”

    慕蕭墨心口一窒，這話，仿佛就是在嘲諷自己。他隻能裝作不曾聽懂裏麵的深意笑著搖頭，“這也是你家，你愛怎麽就怎麽。”

    顧慕念神色不明的冷嗤了一眼，想要說這個家不是她的家時，廚房裏突然就躥出來一個人，“念念來了，快來坐，媽給你煲了湯，好好給你補補身子，這些日子讓你受苦了。”

    她有些錯愕，看著廚房口出現的慕夫人，很明顯，慕蕭墨將自己懷孕的事情告訴給了他媽媽。

    幸好慕夫人說了一句話後又在廚房裏忙著給她做好吃的，她壓低聲音，“慕蕭墨你什麽意思？你以為你把你媽叫過來說幾句好話，以前的就能這麽輕易翻篇？”

    被咽的不知該如何回答，慕蕭墨看著她走進客廳沙發裏坐下。這才鬆了一口氣，走了過去。

    “要不要喝點或者吃點什麽？”他走到她麵前，開口詢問。

    “不用了，你坐下我們談談。”顧慕念沒有接受他的好意，從自己挎包裏取出了兩千塊錢，“這是我上次找你借的，現在還給你。還有，……”

    她又從裏麵取出一千塊遞給他，“這是上次坐你車的油錢加酒店住宿的錢。我已經不再欠你什麽了。現在我們就來談談離婚和我肚子裏這個孩子的問題。”

    “這是我重新擬好的一分離婚協議，我什麽都不要。這個孩子歸我，我會帶著他出國，無論他是男是女，都是我的孩子跟你沒有關係。我也不需要你的撫養費，隻需要我們能斷的清楚。如果你們家人想要看孩子，我會發照片給你們，我也會告訴孩子你是他的爸爸，但是，僅此而已。不要妄想著要孩子的撫養權，或許你對這個孩子也沒什麽期待，隻不過畢竟是一條生命，我不能這麽自私的剝奪了他生存的權利。如果你覺得他的存在礙著你的生活，那我也可以告訴孩子他沒有爸爸，你們可以不用一絲的牽連。你先看看這個我重新擬好的協議，沒問題就簽字。”

    慕蕭墨被她這一連竄的舉措給弄的有些手足無措，他唇角動了動，明明是想跟她解釋道歉，可是這事情的發展卻似乎朝著另一個方向。

    “念念，你現在是孕婦，難道你就這麽想著離婚做個單親媽媽。上次的事情，是我做的太過，是我欠缺考慮才讓你傷心一個人跑去做臥底。人都有糊塗的時候，你能不能給我一個彌補的機會？”

    “彌補？你要怎麽彌補？”她抬起頭來，笑了笑，“你要沫離等你多少年？還是說你想要把我們姐妹兩人都收入在你懷裏？你們能這麽寬容大度，我還不能接受！”

    慕蕭墨的臉上有潰敗的難堪，他臉色黑沉，直直的盯著她的臉，“念念，我跟沫離不是你想的那樣，很多事我不知道要怎麽跟你解釋，可是……”

    顧慕念冷笑一聲，抬起頭來，目光逼仄，“你想要給你一個機會？那我問你，你心裏愛的人是沫離還是我？你愛嗎？”

    他眼眸一震，身子也有一瞬的僵硬。他掀開眼眸，在那一瞬間跟她逼仄的眼神相撞，眸色顯然一頓。

    “我其實……”他沉聲回答，才剛開口，卻是被顧慕念又打斷，“算了，我也不想從你嘴裏聽到虛假的答案。你的眼睛已經告訴我答案。”

    ---題外話---謝謝心中有你的紅包，謝謝親們（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