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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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由此次要陳景先死不是沒有原因的。

    陳景先性子跋扈,信安兵變之日,屬下曾見他挑釁魏官,也不知當時有沒有惹到王大人身上,這是其一。

    這其二嘛,也是最重要的一點。王質雖是他的小兒,可其實是從他一個死去的小妾身下過繼給王由夫人的,說到底,死的不過是一個庶子罷了。

    而他格外重視這個庶子,想來是有王夫人的原因在。

    王夫人是王由的正妻,她生王由的長子時傷了身子,再不能生育。那長子在十歲時得了癆病,終日纏綿病榻,也算他幸運,磕磕絆絆活到現在。為免兒子亡故自己沒有依靠,王夫人便將府裏一個小妾的兒子過繼到自己名下。

    現在好了,這依靠被陳景先殺了,王夫人如何了得。

    想必王由那麽想要陳景先死,也有這婦人在後推波助瀾罷了!”

    他悠悠說了好多話,蘇遲看他,眼裏隻有欣賞之色。

    “這些你是如何知道的?”

    男人幽幽歎口氣,道“算不得什麽本事,隻怪王家管教不嚴,出了二兩銀子找了幾個府裏頭的人問問就清楚了!”

    “依你的意思,隻要能把王家長子治好,王由便能鬆口?”

    傅玉書歎了口氣“殿下,這可是癆病,王家也是大家,想必已經請盡天下名醫來治過了,現在也隻是靠著湯藥吊著命罷了!”

    他這麽一說,蘇遲又失望了許多。

    “不過這病也不是沒人治好過。”

    蘇遲抬頭,眼裏好像多了些希望。

    “可惜,那人癆病是治好了,偏偏後來又得了頭疾,死了,現在想問問他是怎麽治的,也沒辦法了!”

    蘇遲怒極,隻恨傅玉書說話不一口氣說完,讓他在這裏像傻子一樣被耍著玩。

    即便如此,他還是耐著性子,咬牙道“你說的那人是誰?”

    知道自己惹怒了主子,傅玉書端正做好,一字一字道“前魏大丞相之子徐羨之!可徐家已經散了,聽說都回丹陽老家去了。”

    其實還有一個人在,隻是他找不到罷了。其實可以借二殿下的力去壓任家的,可他不想,否則又逼得那人記恨他。

    思來想去,隻得這一個法子。

    “你今夜去見陳景先,順便告訴他,想法子拖住李光行,勿要讓他早結案,即便受些皮肉之苦,也給我忍著。”

    傅玉書領命,蘇遲也不在此地久留,他現在要入宮請罪去了。

    從奉天門進去,就見一少年在空場轉悠著,見蘇遲進來,他忙跑了過去。

    “娘說爹……不對……父皇很生氣,要你小心點兒!”阮氏剛剛來找他,讓他去奉天門守著,一見到哥哥就要告訴他幾句話。

    蘇還追著哥哥,繼續道“娘還要我跟哥哥說,在父皇麵前,做個傻子或許還能活得長些!”

    “哥,你做什麽了,娘說這些是什麽意思啊,我怎麽一句也聽不懂?”

    他連連追問,蘇遲隻得拍拍他的肩膀,讓他回去。

    “等我回來了,我便告訴你發生什麽了,行嗎?”

    蘇還點頭,安撫了弟弟後,男人匆匆趕至中寧宮。

    早上的花瓶砸在了地上,雖嚇得一群人磕頭喊著恕罪,倒也沒有人受傷,可下午的鎮紙雖然也是落在了地上,可卻帶著一灘血跡。

    蘇遲的額頭已經破開了,看不清口子有多大,可鮮血卻是一條條順著額頭流下來,不多時,地上便有一大灘的血。

    蘇遲尚進這中寧宮裏,還未說一句話,隻是請安拜見,才抬起頭便遭此測,他還是有些意外的。

    可即便流了那麽多血,蘇浚也沒有心疼,依舊在大聲嗬斥著他。

    “你翅膀硬了,可以飛了,連我也不放在眼睛裏了!”

    “為了一個陳景先,你要與滿朝文武為敵,要置朕的江山不顧,蘇遲,你有何居心!”

    “這次朕也不想偏心,奈何陳景先有錯在先,總得給王家一個交代才是。他不是還有個妹妹,你告訴他安心認錯,等事情了了,你便將她妹妹納為良妾,也算他陳家滿門榮光了!”

    蘇遲笑了,“父皇,兒臣殺了他,再把她妹妹納進宮來,難道是要給人家機會殺了我為她哥哥報仇嘛?”

    男人再叩首,道“陳景先是兒臣同生共死的兄弟,自西北起兵,他便一直跟在兒臣身邊,幾次救兒臣性命,中州大旱,最後一壺水他留給了我,塗陽糧草短缺,他餓了三天隻為省下糧食,我早已把他當成親兄弟,現在他有難,若是不理會,兒臣要愧疚一生呀!”

    他語氣誠懇,字字真心,說到後頭,竟然哭出聲來,想來是悲痛到了極點。

    雙眼發紅,淚水不休,滿頭鮮血的蘇遲終於喚醒了蘇浚些許良善之心,讓他曉得麵前的這個曾經也是抱於身前,聽他一聲一聲喊著爹爹的兒子。

    蘇浚沉沉歎了口氣。

    這個兒子,文武不輸於人,以前有人在他麵前稱讚蘇遲,他臉麵上覺著十分有光,可弱點太大了,重情,這足以要他性命。

    “罷了,你先退下,去找禦醫看看去吧!”

    雖然沒有說要放過陳景先,可蘇遲知道,自己早上那一關卻是過了,他暗自送了口氣,離開了中寧宮。

    額頭上灑了止血粉,禦醫用棉紗給他在頭上圍了一圈,看起來還真是傷勢慘重,連阮氏見了,也嚇得撫著胸口,心一下子吊上嗓子眼兒。

    蘇遲有些不適應娘的關心,趕緊安撫道“倒也沒有傷得多厲害,隻是禦醫包紮得誇張了些。”

    “他真是能下狠手!”婦人把棉紗揭開,要親自看看兒子的傷勢。

    本來還想繼續罵蘇浚幾句的,可還是忍了下來。

    隔著藥粉,依稀瞧見那傷口很深,婦人心疼,輕輕給他包好。

    “不管怎麽說,我的事情也解決了,娘,其他的不用擔心。”

    而在牢裏的陳景先,聽了傅玉書的話,也知道皇上為了不得罪世家,要取他性命了!

    原本囂張跋扈的人一下子癱軟在地,原本黑黃的臉兒也被嚇得發青,哪裏見昔日張狂的樣子,見他如此,傅玉書總算舒了口氣。

    那天早早勸過他不要去那花樓,可這人全當作耳旁風,現在鬧出事來又知道害怕了!

    陳景先絕望,又聽傅玉書道“二殿下惜你是個人才,即便在朝堂上得罪陛下,還要力爭你性命,滿朝文武,唯有他一個,敢請陛下放你一馬,陳景先,你真是命好啊!”

    聽了這話,一線生機又有了,陳景先跪在傅玉書麵前,磕頭哭道“殿下對屬下恩重如山,若屬下能活著走出這裏,定為殿下肝腦塗地!”

    “肝腦塗地倒還不用,現下你隻需在牢裏待著,這次李光行親自審案,你須得想法拖住,不讓他太快結案。記得,錯是要認的,可不是你做的便不能認!明白了?”

    陳景先重重點頭“自會照殿下的吩咐做!”

    蘇遲把棉紗取了下來,對著銅鏡打量著傷口,一道扭曲的黑色痕跡露了出來,上頭覆了層黑黑的疤,看起來有些恐怖,男人頭一次有些擔心臉上會留下痕跡來。

    晚上,蘇遲特地帶了自己的愛馬來,那是一匹毛色黑亮的駿馬,頭總是抬得高高的,像個人一樣,驕傲得很。

    見了楊珍,馬兒踏了踏前蹄,竟轉了個方向,不理會她。

    蘇遲有些尷尬,輕輕拍了拍它的身子,道“估計是怕生人,等你和它熟悉了就好了!”

    楊珍不看馬了,有些著急地看著男人“你頭受傷了,怎麽貼著紗布?”

    蘇遲下意識摸摸頭,來之前,為了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麽脆弱,他特地把纏繞在頭上紗布換成一小塊,隻貼在自己的傷口處。

    “沒什麽,不過是多了條小口子。”

    楊珍像是沒有聽到,隻急道“快低下頭來,我要看看。”

    蘇遲不動。

    少女扯著他的袖子,繼續喊道“快嘛!”

    催促兩聲後,男人才肯低下頭,讓她看看。

    又是那股熟悉的香味,他收斂心神,想讓自己不要被打擾,可又如何逃得過,心髒越跳越快,隻能緊緊握著雙手,告訴自己不要衝動。

    少女輕輕呀了一聲,瞧著那傷口,隻覺心疼。

    “這哪是小口子啊,這麽深的傷口,你究竟是怎麽弄的?”

    不知為何,她焦急的樣子取悅了他,男人道“不小心撞地,也沒什麽!”

    戰場上受得傷比這嚴重的又不是沒有。

    楊珍知曉他不願多講,將棉紗貼回去後,小心囑咐著“這幾日辣的,顏色重的那些東西都不要吃了,每日都要定時換藥換紗,等疤痕掉了,我給你幾瓶藥膏敷上去,後麵就不會留印子了。”

    說這話時,倒一點也不像那個天真爛漫的小姑娘了,略有幾分成熟的樣子,說著暖人心的話,讓人心甘情願照著她說的做。

    蘇遲今日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楊珍抹了抹鼻子,才把目光轉向這匹被她忽視甚久的馬兒。

    馬兒雖高傲,可對於美人的觸摸也不是那麽抗拒,它倒沒有再轉身下主人的麵子,乖乖站著任人撫摸。

    “它可有名字?”少女問道。

    “驚鴻,它叫驚鴻。”

    楊珍聽了,撲哧笑出聲來,這般肌肉健碩的馬兒,哪裏有體態輕盈之樣,取名“驚鴻”,莫不是打趣的意思?

    蘇遲也跟著笑道“這名字是我一友人取的,隻因他曾被這馬兒摔下去過,心裏記恨上了,便為它取名驚鴻,借此嘲笑它罷了!”

    楊珍大笑,好個有趣的人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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