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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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熙坐著馬車出了奉天門,到了街市,便讓人停下車馬,自己溜去玩了。

    信安街市好吃的好玩的多得是,每次出來她都要帶些回去,吃了碗熱騰騰的餛飩,少女在街市上逛著,蹦蹦跳跳,好不可愛。

    一個孩子拉了拉她的裙子,說道“姐姐,你的東西掉了。”

    她把手伸出來,小小的掌心裏有兩個金色的小夾子。

    任熙“哦”一聲,是她的東西,因為頭發太細,每次一紮了發髻,都要夾上這些小東西。

    估計是太鬆了,才掉了下來。

    她接過小夾子,正要道謝時,那小孩子就噠噠噠跑了。

    任熙笑著搖搖頭,將那小玩意別在發裏,可一摸,才發現頭發沒有散開,有兩個小夾子好好夾在那裏呢!

    那這又是哪來的?

    她心裏疑惑,蹙眉看著那小物,突然,少女好像想到了什麽,眼睛嘴巴睜得圓圓的,驚慌失措,隻緊緊握著手像四處看去,好像在找什麽人。

    天鵝頸伸得高高長長的,可還是沒有看見那個人的影子,她朝那小孩跑去的方向追去,依舊沒有蹤影。

    是他嗎?真的是他嗎?他在這裏看著她?

    她曾經丟了兩個小夾子,當時也沒在意,可現在又回到了自己手裏,是他拿走了?

    街市上的人很多,那些走過無數遍的路全映在眼簾,可太模糊了,任熙現在什麽也看不到。

    她好像拚命拚命在找那個人,可那些本來在她眼裏該一一查個清楚的人現在全不能進去了。

    究竟是想在這裏看到他,還是不想看到,任熙已經不清楚了。

    最後,再看了手心裏握出汗水的金夾子一眼,她垂頭喪氣離開這裏。

    馬車上的蘇遲看著她這樣子,不知是該難過還是慶幸。

    難過她的不再堅持,慶幸她的心中在意。

    他無奈搖了搖頭,回了王府。

    無論是前魏還是大楚,人們多喜歡在年尾辦婚事,一來有辭舊迎新之意,二來年尾天冷,農事閑暇,正好有大把的時間操辦。

    任熙和蘇遲的婚禮,便定在了今年的十一月初三,這日,信安亦是無雪,前幾日寒風吹得厲害,到初三這日,深厚的陰雲散去,難得出了一回暖陽。

    任夫人看了一眼那略微搶眼的太陽,臉色輕鬆了許多。

    天還黑著,任熙就被人從被窩裏挖了出來,又是換衣,又是梳洗,她隻得閉著眼睛,一邊點頭一邊瞌睡。

    女兒這樣心大,任夫人更加擔憂,這般稚嫩,要是真嫁到王府,如何得了。

    任熙狠狠打了幾個噴嚏,要是拿指甲往臉上一扣,那粉厚得定能嵌滿指甲。

    生怕頭上的發髻掉了,那梳妝的宮人使勁扒拉頭發,她頭皮生疼,卻隻能撇嘴忍著,上次可不是這樣的。

    等梳妝打扮後,任夫人遣眾人散去,隻留她母女二人在房裏待著。

    任夫人輕輕拉起女兒的手,歎了口氣。

    任熙曉得她心煩什麽,勸道“嫁誰都是嫁,娘不要難過了,總歸我們離得也近,往後我會經常回來的,娘也要來多看看我。”

    任夫人鼻子一酸,想說的話卻是再也說不出來了。

    記得當初嫁給吳淮時,任熙也曾這麽說過,那時念吳家與任家平起平坐,甚至吳家有些地方還遜任家一籌,若是女兒受了什麽委屈,她還是能出麵為她討公道。

    可現在,她嫁給的是王爺,以後如何能輕易見得了麵呢?

    即便如此,任夫人還是說了聲“好”。

    “外人瞧不見你的好,可娘知道你是最聰慧的那個。時間真是快啊,讓我女兒長得那麽快。”

    她輕輕摸著任熙的臉,眼有悲傷“等過些日子,我們就找個借口把這層麵具脫了,再也不戴它了。”

    她已經想好了,到時候讓任熙裝有臉疾,然後找個遊醫,借口給任熙看病,借著這機會,把麵具脫了。

    任熙搖搖頭,道“娘,不用了,我知道你們是為我好,才讓我戴著它的。”

    即便不清楚其中深意,可平凡的外表也讓她能夠不成為眾矢之的,受他人暗算,戴著這層麵具得到的好處,不比露出真麵目少。

    美麗帶來的罪惡和醜陋賜予的獎賞,到底哪個才是真正有益的,誰也說不清。

    蘇遲下了馬,走到侯府門前,任夫人和高平侯也站在門口。

    男人走去,雙手握拳,朝二人深深鞠躬。

    “侯爺和夫人放心,但凡有我在,絕不叫二位愛女受半點委屈。”

    言語誠懇,態度恭敬,讓這對夫妻一時摸不著頭腦了。

    畢竟是王爺,嫁給他也隻是做側妃,他這般行事,倒是自降了身份,言語之中,又有幾分對自己女兒的熟悉和愛幕。

    可這熟悉和愛幕,又是哪來的呢?

    任夫人細細打量著這初初見麵的蘇遲,心裏稍稍得到些安慰。身量修長,麵容俊朗,看起來是個正氣之人,雖不明白他為何對他們這般恭敬,可長輩們都喜歡懂禮節之人,見他這般,心裏終於舒服不少。

    任熙被丫頭攙扶著出來,要是其他女子,這個時候或許腳都是抖的,可偏偏是任熙,嫁人這事她已經走過一遭了,倒也沒覺得有什麽區別。

    任夫人走過去,想親自送她上轎,未想一隻手伸了過來,竟將任熙的手牽了過來。

    手下的人一抖,想抽出來,卻被人緊緊攥著,不肯放開,也是知道此處人多,她沒敢多多掙紮,見手拿不出來了,隻得隨他而去。

    而蘇遲,再觸到拿隻手兒,他便肯定就是她了。

    信安的女子都以瘦為美,一雙巧手伸出來,可見其手背瘦得有骨頭翹起,可那人的從來不是這樣,她好吃,一雙手都是肉肉的,手背上的十個小窩窩全部都有。

    熟悉的觸感,蘇遲低頭笑了笑,兩眼彎彎,親自牽著人,將她送上了轎子。

    又對任家夫婦拜別之後,男人才騎著馬兒,帶著迎親隊伍離開。

    幸好已經出宮開府,不用受宮裏的規矩所迫,在場的人也都放得開。

    王府裏的宴席上,坐的都是蘇遲生死與共的兄弟,與他十分親切,隻拉著新郎拚命灌酒,不肯放他離開。

    蘇遲心裏想得都是新娘,隻得裝醉,跌跌絆絆回了洞房,不讓人打擾。

    像當初第一眼時見到她一樣,那人靜靜坐在喜床上,如雕像般紋絲不動,聽到開門的聲音,也是輕輕一晃,便又恢複了原樣。

    男人關了門,身子靠在上頭,靜靜看著她。

    他想自己真的是醉了,隔著泛黃的燭光,雙眼迷蒙,好像黃昏之景一直留在屋裏,不知喜帕下的人,可曾回憶過他們也曾擁有過的黃昏。

    他彎彎嘴角,慢慢走了過去,越靠近她,越覺得耳目清晰。

    日思夜想的人就在麵前,卻不急著看她,沒有關係,他們餘生有大把的時間。

    任熙的脖子酸得很,皇後娘娘送來了不少金飾,全部都要往頭上戴,她著實累。天黑時就已經被叫醒了,穿上嫁衣後,任夫人嫌棄她腰部太粗,不讓她多吃,這一餓,便餓到了晚上。

    幸好王府的丫鬟是個懂事的,提前送了可口的飯菜來,她全部掃光,肚子都吃得有些緊,要鬆些腰帶才舒適。

    過了些時辰,她才聽到有人進來,想來就是那個寧王吧,說不準,就像吳淮一樣,醉醺醺的,能把人熏昏頭。

    可那人就是不動,一直站在門口,也是奇怪。

    任熙還在想著,要是他對自己動手動腳,她該打他哪裏才是,畢竟她雖是同意嫁人了,卻沒有同意圓房。

    少女天真,不經世事,要是真動起手腳來,該吃虧的也隻有她了,可幸好,她遇到的這個是個珍惜人的。

    蘇遲隔著喜帕,輕輕摸著那人的頭。

    他現在有些猜不著她可認得自己的身份,該是認識的吧,畢竟他可是當著她的麵殺死吳淮的。

    他們能在一處,是她有意為之嗎?

    平日裏沒有那麽多的問題,現在怪了,一個個疑問湧上心頭,可是不急不急,都會有答案的。

    少女不想給他摸,故意偏頭躲著,男人也不強求,放下手來,就坐在了她的旁邊。

    誰也不說話,一室寂靜,越發清楚聽見外頭聲音嘈雜,熱鬧滿堂。

    最後喜帕也不是被新郎揭開的,新娘有些忍不住了,重重打了一個噴嚏,臉累頭上的金冠朝前一移,頭發不知卷到哪裏,扯得皮肉生疼,她受不住了,自己把喜帕揭開,拆下幾根厚實的金簪下來。

    瞧見她自顧拆著簪子,男人原本抬起的手靜靜停在半空中,他又不得已無奈一笑。

    剛剛心裏還有幾分緊張,不知二人相見會是什麽場景,左思右想,終於準備讓對方都瞧見彼此,卻發現自己真是多慮的。

    新娘肯定沒有他這般有心思,瞧她認真拆著頭飾,一點兒也不在乎旁邊的人的樣子就知道,她有多不把這樁婚事放在心上,現在的一切,都沒有把這些累贅拆掉重要!

    青絲和金穗子纏在一起,任她怎麽解都弄不下來,那金冠搖搖欲墜,要是真從頭上掉下來,指不定要連頭皮也扯下半塊,她咬咬牙,決定棄卒保帥,將那些頭發自己先揪下來,正要動手時,卻感覺到身邊的人拉住了她的手,為她解著頭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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