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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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散朝後,三品以上的官員皆去政事堂議事,蘇遲麵色發青,不發一言,旁人看出他心情甚差,也不敢上前談笑一二。

    東西大營的建立眾人是早早就知道的,東大營的都是些作戰豐富的西北將士,他們是第一批駐紮在信安的人,大部分都是寧王的下屬,所以眾人都以為東大營首領應當歸寧王才是。

    朝臣知道這事都是由皇帝一手作主安排好的,當然不敢非議,即便三皇子蘇還今年也才十六,年紀尚小,無半點處事經驗,來擔此大任,著實不合適,何況東大營的都是西北將士,如何能服氣蘇還這個連戰場都沒有上過的人管束他們,現在往朝中隨隨便便挑個武將出來,都可能比他合適。

    可皇帝這一招明顯是想把東大營軍權牢牢掌握在自己手裏,蘇還年歲小,在軍中無威望,又是自己的親子,由他掌握東大營,相當於是皇帝自己在背後親手掌握,沒經驗,年歲小都不是問題,派兩個人自己手裏的人在旁輔助就成。

    政事議後,眾人散去,皇帝開口,特意讓蘇遲留下。

    主將已定,再多說什麽也無法更改,被點名留下後,蘇遲以為是父皇要向自己解釋一二,可他還是太年輕了,寶和來報,說是三皇子來了,蘇浚開懷大笑,高聲道“讓他進來!”

    他站起身,走到蘇遲麵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像當初他第一次打了勝戰一樣,父親也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有鼓勵,有看好,有欣慰,那時他收之甚喜,為了繼續博得父親眼裏的讚許,在每一次關頭不計生死,贏下一次次戰事。

    可這次,落在自己肩上的手成了在烈火中灼燒的硬鐵,烙得他肩膀生疼。

    “你和阿還都是我的兒子,東西大營的主將非你二人莫屬,隻是阿還年紀小,你做大哥的還要多多幫扶他啊!”

    正說話間,蘇還進來,他昨日就被父皇喊進書房,告訴他要成為東大營將軍的事,少年欣喜若狂,他自幼就羨慕父親哥哥在外出戰廝殺,掃退敵人,見哥哥現在已出宮開府,參與政事,他又想像哥哥一樣,指點江山,建功立業,來信安後,被送到神機營曆練,可念及皇子身份,無論是誰都對他禮避三分,蘇還鬱悶,覺得自己空有一身本領無處伸展,現在好了,他成為一營將領,此後必定要讓眾人好好看清楚他蘇還的本事。

    “這江山是我們蘇家流了多少血才打下來的,可守業更比創業難,今日朕將大楚軍權分你兄弟二人,你等皆要記住,既掌軍權,要時時忠誠大楚,護我國長安。”

    蘇浚字字鏗鏘有力,聽得蘇還渾身血液都在滾燙地冒著氣,隻跪下來,毅然道“兒臣謹記父皇囑托,此生當為大楚所出!”

    弟弟滿麵紅光,雙眼炯炯有神,渾身都是年輕人的朝氣與奮發向上,這麽一比,更顯得旁邊的蘇遲冷意濃厚,置身事外。

    看著弟弟精氣神昂揚的樣子,他跪在一旁,亦道“謹記父皇所言。”

    知道這個兒子心有不甘,蘇浚揚揚眉,卻不打算解釋什麽,何必解釋,他是一國之主,想幹什麽就幹什麽,難道還怕虧欠這個兒子嗎?他是他的兒子,可也是他的民!

    出了禦書房,蘇還還沉浸其中,一直在哥哥身後說著話,說以後還要多多請教哥哥,蘇遲停步,看著這個對未來抱有莫大期望的弟弟,心中生寒,一個念頭從腦中浮現出來,他驚得微微張開嘴巴,身上寒毛聳立,盡管覺得這隻是自己的臆測,可又覺著這不無可能。

    父皇讓蘇還任東大營首領,明眼人都知道他是想操縱蘇還,掌握東大營軍權,可背後還有沒有其他深意?

    分庭抗禮,手足殘殺,彼此牽製!

    或許父皇還沒有動殺機,隻是想削弱這個兒子的權力,可以後呢,他們都會成為牽製對方的一顆棋子。

    他打斷了弟弟慷慨激昂的發言,轉身離開,

    蘇還撓頭,不明白哥哥怎麽走了,寶和過來,請他先去宮裏收拾衣物,明天就要動身前去東大營了。

    一提到這兒,那股高興勁又回來了,少年快步回了寢宮。

    寶和朝另一邊看去,那高大身影已經看不見了,他搖搖頭,回了禦書房,對皇上道“寧王殿下好像有些不高興。”

    蘇浚冷哼一聲“他要高興還得了!”

    得知蘇遲覲見,阮氏吩咐宮人讓他進來,隻放下手裏的花,去了外殿。

    “母後,阿還被任為東大營將軍的事你可知曉了?”

    阮氏麵有疲色,沉聲道“昨天你弟弟和我說了!”

    “母後,你覺得父皇是什麽意思?”

    “還能有什麽意思?你父皇厲害,除了胡婕妤,又有兩個妃子有喜事了。他覺得自己選擇的餘地更多了,不一定非要在你和阿還之間選一個了。”

    “我從來想過阿還會成為父皇牽製我的一顆棋子。”蘇遲緩緩道,內心的悲傷之意四處流淌,慢慢浸透整個心房。

    “那是你低估了人性!”

    即便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即便自小情誼深厚,難道做了皇家的人,都逃不過手足殘殺的結局嗎?

    “你務必要找個法子,把他東大營的首領的身份解除,阿還以後做個閑散王爺就是,我不想他參與半點政事!”

    蘇遲微微點頭,他也是這麽想的,可想到弟弟剛才興奮的樣子,他閉眼,沉聲道“但願他以後不會恨我!”

    “總而言之,能保他一條性命就成,還管什麽恨不恨的。”

    婦人在殿中慢慢踱步,她的悲傷不亞於二兒子,都是身上掉下的一塊肉,舍不得哪一個受傷,成為政治犧牲品。

    在蘇遲心裏,母親不同於尋常婦人,她行事剛毅果斷,從來沒有在別人麵前流露出這樣脆弱的一麵,今日瞧見她為弟弟傷神,同為兒子,已經記不起來是多久沒有湧現過的羨慕之意又流了出來。

    這裏不是久留之地,母子說完了話,蘇遲就準備離開,臨走之際,他回頭看著母親,似還有話要對她說,阮氏也看著他,等待他要說的東西,可也隻是等來蘇遲的一聲笑笑,他恭敬辭別母親,毅然離開。

    白城一行人都在書房議事,王爺要主西大營,必然要帶著他們過去,何人任何職,主何事都要一一說清楚。

    何況他們不熟悉西大營,戰士幾合,將領為誰都要在赴任前摸個大概,事情繁多,找不到半點休息的時間。

    午茶時得了個空,蘇遲去了浣花院,婢女跟在身後,說娘娘還在睡著。

    每次用完午食,過了兩刻鍾,任熙就得雷打不動地午睡,要是下朝下的早,蘇遲都要陪著她一起睡,可今日忙得連午飯隻能由她一人吃。

    天氣冷,雖不像北地有大雪,可南地的北風刮起來也甚是刺骨,屋裏擺著幾個炭盆,甚是暖和。

    蘇遲在盆上烤了許久,直到手暖和了才去榻上尋人。

    那人一個身子都藏在了錦被下,連腦袋也沒露出來,生怕她憋壞了,蘇遲撩開被子,才把她的腦袋露出來。

    果然,小臉兒都悶紅了,迷迷糊糊睜開眼睛,見是熟悉的人,她又閉上眼,聲音如香蜜一樣黏糊“你回來了?可有用午食?”

    說完,揉了揉眼睛,看來是打算起身。

    蘇遲抓了了她的手,放在嘴邊親了親,又給她塞了進去。

    “別操心這事,你再睡一會兒?嗯?”

    任熙咂咂嘴,又往被窩裏縮了縮,她實在太困了,怪不得動物們要冬眠,實在是冬困太鬧人了。

    再入夢鄉之前,隻聽到那男人在耳邊說自己晚上也不能陪她吃了……還說了什麽任熙也聽不清了,一大堆的話讓她覺得聒噪,又藏進被子裏不出來,看得蘇遲無奈笑了笑。

    今日因掌軍一事,他對父皇心有怨氣,去見了母後,可她話裏話外都在保護弟弟,甚至……甚至讓他覺得連母親也在提防著他。

    蘇遲也不知自己是該先為失去西北將士的軍權憤怒還是為母親偏心難過了。

    可滿腹難解的仇怨現在看了這安靜的容顏突然就全部化解開了,瞧她睡得香甜,他突然覺得再去糾結這些也沒有意思了。

    白城看著那些文卷上的名字,絮絮叨叨,說是這些人自己一個都不認識,等去了那邊,又要花時間精力來對付一番。

    長生也跟著附和“是啊,尤其是那些魏兵,指不定有多恨我們,現在讓我們去管人家,說不準晚上要挨黑刀子的!這下好了,還要想想怎麽保自己一條小命了。”

    聽他二人念叨,傅玉書笑道“行了,別貧嘴了,待會兒讓殿下聽到就是一頓好果子吃。”

    話才說完,蘇遲就進來了,現在的他看起來,心情要比早上好了許多。

    “難道我就是哪種隨意為難下屬的人,隨隨便便就給你們好果子吃?”

    傅玉書抬頭,看見蘇遲和他們開玩笑,心裏也放鬆幾分,同他打趣道“殿下是英明之人,我等能在殿下手下做事,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

    白城幾人聽了,也紛紛在後附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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