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洛州之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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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拿著兩本冊子回房,章采挑燈夜讀。

    “兵之貴選,尚矣,而時有不同,選難拘一。若草昧之初,招徠之勢,如太祖之前用武日久,則自是一樣選法。方今天下承平,編民忘戰,車書混同,卒然之變,自是一樣選法。大端創立之選,勢在廣攬、分揀,等率均有所用。天下一家,邊腹之變,將有章程,兵有額數,餉有限給,其法惟在精。”

    章采皺著眉繼續往下看“第一切忌不可用城市遊滑之人,但看麵目光白、形動伶便者是也。奸巧之人,神色不定,見官府藐然無忌者是也。第一可用,隻是鄉野老實之人。所謂鄉野老實之人者,黑大粗壯,能耐辛苦,手麵皮肉堅實,有土作之色,此為第一。然有一等司選人之柄者,或專取於豐偉,或專取於武藝,或專取於力大,或專取於伶俐,此不可以為準。何則?豐大而膽不充,則緩急之際,脂重不能疾趨,反為肉累,此豐偉不可恃也;藝精而膽不充,則臨事怕死,手足倉卒,至有倒執矢戈,盡乃失其故態,常先眾而走,此藝精不可恃也;伶俐而膽不充,則未遇之先愛擇便宜,未陣之際預思自全之路,臨事之際,除已欲先奔猶之可也,又複以利害恐人,使詐他輩為己避罪之地,此伶俐不可恃也;力大而膽不充,則臨時足軟眼花,呼之不聞,推之不動,是力大不可恃也”

    “征募士卒,竟然還有如此多的忌諱,爹爹真厲害。”

    章采思考著上述文字意思,想著想著,她又從行李裏掏出來本冊子,卻是章郃給她的《十三篇》

    “兵勢篇凡治眾如治寡,分數是也;鬥眾如鬥寡,形名是也;三軍之眾,可使必受敵而無敗者,奇正是也;兵之所加,如以碫投卵者,虛實是也。凡戰者,以正合,以奇勝。故善出奇者,無窮如天地,不竭如江海。終而複始,日月是也。死而更生,四時是也。聲不過五,五聲之變,不可勝聽也;色不過五,五色之變,不可勝觀也;味不過五,五味之變,不可勝嚐也;戰勢不過奇正,奇正之變,不可勝窮也。奇正相生,如循環之無端,孰能窮之哉!”

    章采突然嘴角上揚,流露笑意。

    “我真是夠忙得。”

    自嘲一句,收回《十三篇》繼續閱讀《練兵手記》

    “這有多少篇哪束伍、緊要操敵號令簡明條款、臨陣連座軍法、論兵緊要禁令、教官兵法令禁約、比較武藝賞罰、行營野營軍令禁約、操練營陣旗鼓、出征起程在途行營、長兵短用說、盾牌用說、短兵長用說、射法、拳經捷要、布城諸器圖說、旌旗金鼓圖說、守哨、治水兵由繁至細,正是適合我這個初學者,謝謝您義父。”

    章采翻書繼續閱讀“凡派探馬偵騎,聽人言語、不親到敵所、欺詐因而誤失事機者,軍法從事。若傳報違期,集兵遷延,以致誤事,罪同。凡軍行在途,遇有疾病,軍校驗實,隨即稟明,給文送所在番號撥醫調治。痊可,即便追來。敢有詐病推避者,治以軍法。凡旁哨後哨,見有乏弱人馬不能前進、或在路旁潛藏者,隨即收送中軍,不許私自縱放。凡軍行,定委巡哨官生二員;止宿,委巡視官生二員,差巡視旗十麵。但有幹犯軍令,即便指實呈報,不許隱匿。及因而需索詐騙者,各依法究治。”

    第二天,章采罕見的點多被人叫起床,頂著圈熊貓眼跟著戚漆繼續旅行,乘船進入黃河,中午點準時到達河陽縣。在縣城裏用飯簡單休息過後,眾人過聯通黃河兩岸的河陽大橋,進入洛州城。

    等到了洛州城裏頭,章采再次驚訝慨歎於洛州城池的弘大和經濟的繁榮、人口的眾多,一點都沒臉拿齊州與之做比較。可拿汴州、宋州較對,洛州毅然蓋壓兩州數頭。

    戚漆在旁給章采介紹著,洛州州城名叫洛陽,建在洛水之陽,洛水穿城而過匯入黃河,在古帝國時期便是東部的名城大鎮,於當今帝國來說洛州地理位置剛好是天下的中心,所以洛州能有今日的盛景亦有帝國曆代皇帝關照。

    隨著戚漆講解的深入,章采了解到一些不為人知的秘密。在帝國史上,太祖皇帝和太宗皇帝因為北麵鐵人的威脅,尤其是吃了慘敗的太宗皇帝,都有過遷移國都的打算,理想之地莫過於洛州了。洛州北有黃河,東有虎牢關,西有函穀關,南有伏牛山、熊耳山等山勢做依托,位在天下之中,十分安全,不用整日提心吊膽鐵人兵臨城下。故而兩代皇帝都是優先發展洛州,同時裁撤鞏州(鞏縣)使洛州無論從人口上還是潛力上,都有成為一國之都的資格。

    遷都自然是因為全國輿論洶洶和貴族集團的集體反對而作罷,到後來攻守相持帝京紮古城穩如泰山,就再也沒有人提出過遷都的事情了。

    但洛州並沒有因此沒落!

    首先洛州是天下中心,函穀關東從人口到物資隻要來帝京必定經過洛州,無論是走水路還是陸路;其次,正因為是天下中心,帝國修築的直道交匯點正是洛州,卡在交通主幹道上;第三,在太祖太宗皇帝時期,紮古帝國函穀關以東的土地多是新近征服的,統治上並不安穩,為穩定統治,紮古帝國設立三個軍事重鎮,既黃河南岸洛陽城、滎陽城和黃河北岸鄴城,也就是當今洛州——鄭州——魏州三州,政策給予傾斜。

    據戚漆所言,現在的洛州雖然已經從軍事重鎮轉化為民生都市——帝國第二城、小帝京,不再常駐軍隊,但城中武庫軍備數量絲毫不減。戚漆出任河北道時,就在洛州領取軍械,刀槍盾牌、甲胄弓弩、各類箭鏃以萬計。

    有句話戚漆說漏嘴,帝國每一州縣都有武庫存儲軍械,隻是有多有少。

    這句話章采永遠記下。

    在洛陽逛了兩天玩了兩天,章采玩耍的並不開心。她認真仔細的留意城中民生,雖然有人揮金如土,雖然有人一擲千金,雖然城裏連一個乞丐都看不到但想想鄆州,想想那些沒有活路被迫躥入大野澤做賊的百姓,章采就覺得洛州人生活在夢裏,這座洛陽城被捧上了雲端,雲端之下是累累白骨。

    然而等到章采來到帝京紮古城之後,她還會做出跟評價洛陽城一模一樣的評價。

    本來章采央求著戚漆帶自己去見識見識帝京紮古城長啥樣,但一隊騎士的到來令章采的願望打消。

    那天,章采像往常一樣閱讀著《練兵手記》,俄而聽到有人進入戚漆房間口呼“戚公”,隨即好奇心作祟附耳偷聽,將談話全數聽進。

    “戚平波,你到洛陽來做什麽?不管你做什麽,如果是要進京則大可不必,陛下說了,你已經不是同路之人,沒有見麵的必要。”

    “梁公公說笑了,老夫此來洛陽隻為遊山玩水公公知道,老夫已經離開帝京十年了,沒有打算再回去,也不想再回去。戚漆老矣。”

    “如此最好,陛下不想見到戚公,希望戚公能讓大家臉色都好看些,畢竟不到萬不得已,陛下不忍心破害為帝國征戰一生的老將軍,咱家也不忍心於戚公為敵。”

    “我明白,老夫不會讓陛下難做,公公盡可轉陳陛下,戚漆至死,不回帝京。”

    “多謝戚公配合,梁濟告辭。”

    章采在一旁偷窺,名叫梁濟的太監剛走出房門,就有人在他耳邊附語,梁濟連續點了兩下頭,慢步走到戚漆旁邊的屋子也就是章采的屋子,自然的扭頭看了一眼,報以輕笑離開。

    而章采正好與之對視,對視的一刹那看到那冰冷冷的眼神,章采如墜冰窟,當場愣住,就那麽傻呆呆站立在原地。過去許久,身體冷得發抖。

    【那個死太監的眼神好冷啊他是什麽人?皇帝的近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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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棧外,梁濟剛上馬,就有部下不解問道“公公,屬下肯定剛才那個女子就是一直跟在戚漆身邊、戚漆所收的義女章采,陛下一直好奇這個女子,公公方才為何不把她帶進宮?”

    梁濟聞語斜了他一眼,那人立即膽寒。

    “陛下禦極天下,宮裏從來不缺女子,陛下好奇,並非你等所揣摩上意的那種好奇。”

    “莫說陛下,就連咱家也好奇她,這普天之下竟能有如此“別具一格”、“特立獨行”的女子,真是怪哉。”

    “可是陛下終歸好奇”

    “回去之後,咱家有必要和陛下說說,該給這丫頭一些關照,不能全由著戚漆那個老頑固教她。多好的苗子呀,可不能長歪嘍!”

    “哈哈哈,方才咱家和那丫頭對視一眼,那丫頭果真厲害,居然不怕咱家,可以可以!等閑男子尚且不敢與咱家對視,這丫頭行!”

    “看起來,章采這丫頭和咱家是同道中人啊,道將要是知道應該也會好奇吧,哈哈哈哈!”

    梁濟長鞭一揮,禦馬嘶鳴揚蹄而去,街上行人慌亂規避。

    【章采,咱家心裏記著你,我們一定會再見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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