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榮喜不中用了的消息很快傳到了水漓歌這裏。

    “竟然這麽快？”

    水漓歌當即從坐榻上站了起來。

    林蜜忙上前解釋道：“聽說薑尚服昨夜回去挑了一夜的燈，今早已經把給穆桂的信送出去了。”

    事情畢竟太過突然，縱然是林蜜這樣老練的鳳儀女官，也有些猝不及防，立時又看向水漓歌請示道：“娘娘，按照宮規，薑尚服應該立即出宮，絕不能——”

    話說一半，她又想到水漓歌對薑榮喜的愛重，聲音忽然軟了許多道：“不過她畢竟是娘娘與陛下愛重的女官，還是可以給她一個體麵，賜轎輦令她榮譽致士的。”

    “不用了。”

    水漓歌的回答讓林蜜驚訝，不禁雙眼一滯瞧了過來。

    就見水漓歌緩緩屈身，向後伸手摸著榻坐下，仍舊若有所思地說道：“她既想與本宮劃清界限，平息穆桂的怨氣以保全薑家，這個壞人就該本宮來做。”

    說話間，水漓歌的神情已經恢複了鎮定，端坐如常道：“傳令下去，薑榮喜身有重疾，瞞而不報，是為不忠。本宮念其服侍皇帝多年，勞苦功高，既往不咎，現革除其尚服一職，責令出宮。如有違抗，嚴懲不貸！”

    太狠了。

    林蜜跟了水漓歌這麽多年，雖早見識過她的手腕，但闔宮上下誰不知道薑榮喜是皇後的人。

    到了落了個這樣的結局，實在讓人唏噓，也有損皇後一貫在人前樹立的形象。

    “娘娘三思，還得為自身考慮。”

    “嗬，”水漓歌瞟了林蜜一眼，笑道：“你是怕本宮落下個過河拆橋、卸磨殺驢的惡名吧？”

    說完，她又看向門外有光亮的地方，若有所思地道：“虛名而已，本宮何時在意過？

    本宮隻知該出手時就出手，既然這個結局是她希望的，那便該去做！”

    林蜜皺了下眉，也知這件事已無法挽回，於是又問道：“隻是這樣一來，禦用尚服局那邊一時無主，這繼任人選——”

    水漓歌皺了下眉。

    “既然已經答應了她，本宮就給她三天時間，一切都等到女官考試之後再說，至於禦用尚服局這邊，先請陸司寶代管一下吧。”

    薑寶玉憂心忡忡在薑榮喜的小院等太醫過來，不想等來的卻是一大批羽林衛。

    “罪人薑榮喜，瞞病不報，是為不忠，革除尚服一職，即刻出宮。”

    一個尚宮局司言女官宣讀完水漓歌的旨意，便有幾個羽林衛衝進了薑榮喜的屋子，把還在床上不甚清醒的薑榮喜架了出來，就要往宮外拉。

    薑寶玉直接瘋了，忙的上前去拉著那些人道：“不可能，娘娘不會這樣對待我姑婆的，一定是你們假傳了娘娘的旨意！放開她！她身子不好，經不起這樣的折騰了呀。”

    正好接到旨意的陸司寶跑過來瞧，見到薑榮喜的慘狀，也是不勝唏噓。

    可她以為是薑榮喜推薦的她，心裏還記著薑榮喜的好，生怕薑寶玉再受牽連，忙上前把薑寶玉拉開道：“好孩子快過來，這真是娘娘下的令，而且如有反抗嚴懲不貸。你若是還想叫薑尚服好受些，就千萬不要再生事了。”

    薑寶玉被她說的一陣心驚，難以想象這會是水漓歌能做出來的事兒，虧她之前還那麽喜歡她，敬重她來的。

    可她還是不甘心，立即掙脫了陸司寶，衝回了自己屋子，沒一會兒就把她所有的好東西都裝在箱子裏捧了出來，挨個往那些羽林衛手裏塞。

    “大哥，求求你們好好送我姑婆出去，薑家人這會兒就等在宮門外呢，求求你們不要這樣拖著她，讓我給她穿好衣裳，讓我背著她到宮門口吧，我求求你們行行好。”

    沒有羽林衛肯收，薑寶玉卻也不肯放棄，依舊一個一個人的試，一遍一遍的哀求著。

    就連來傳旨的司言女官都看不下去了，紅著眼睛走到領頭的羽林衛身前道：“就按照她說的辦吧。”

    說著，她又看向依舊在昏迷中的薑榮喜，不禁想到了自己的未來。

    連薑榮喜這樣受寵的女官，最後都是這樣下場，她們的將來又當如何呢？

    “這位可是皇後娘娘寵了十年的女官，就算不顧及她，也要估計娘娘的臉麵吧。”

    羽林衛這才將人放下，散到了兩邊道：“搞快著點，別耽誤了工夫讓人死在宮裏討晦氣！”

    這話直接刺激到了薑寶玉，讓她忍不住抬起頭去瞪向那人，血紅的眼底，像是要殺人。

    “大人的家裏就沒有長輩嗎？當著家人的麵說這樣的話，不怕遭天譴嗎？”

    侍衛被一小小女子教訓，氣不過舉起了刀柄，被身邊人勸著退到了一邊。

    阿芒於是衝進薑榮喜的屋子取來了她的衣裳。

    “寶玉姐姐，快給薑尚服穿上吧。”

    薑寶玉瞟了一眼，是常服，搖頭道：“不，我姑婆為皇帝兢兢業業三十餘年，從未犯過大錯，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闔該榮譽致士，要穿命服。”

    說著，她便站起身來，看向陸司寶和那位司言道：“還請兩位大人幫忙將我姑婆扶到屋裏去更衣。”

    陸司寶雖覺得自己身份不該受這小姑娘驅使，但瞧著那位司言已經去扶著了，自己身為眼下禦用尚服局的代理尚服，就更不能袖手旁觀。

    於是也跟著一起把薑榮喜扶進了小屋。

    四個人一道為她穿好了命服，整理裝束後。

    薑寶玉便走下台階，彎著背道：“還請兩位大人幫忙，將我姑婆扶到小女背上來。”

    “寶玉啊。”

    陸司寶覺得薑寶玉有些胡鬧，根本就是在拖延時間。

    薑榮喜這會兒昏昏沉沉的，身子本就重得很，方才她兩個成年人扶著她，都尚且有些力不從心，薑寶玉一個十一歲的小孩子，怎能將人一路背到宮門前？

    這不是開玩笑嗎？

    “我看已經可以了，還是請羽林衛們代勞吧，眼下還是叫薑尚服盡早外出就醫才是正理。”

    可薑寶玉已經見識過了方才羽林衛的粗暴，而且她還清楚的記得，當初孔嬤嬤的屍身被抬出去的時候，那些宮人是多麽隨意的對待。

    再加上阿芒說薑榮喜幾乎到了彌留之際，如果這是最後一程，那一定要由她來送才行。

    於是她沒有答應，咬了咬牙道：“請兩位大人幫忙，我能行的，因為我是薑榮喜的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