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員外一接到消息就親自領人帶著馬車等在了宮門前。

    這會兒瞧見薑寶玉背著薑榮喜出來，也是老淚縱橫，渾身沸騰。

    終是沒忍住，一路小跑就要往宮裏衝。

    守門的羽林衛將他攔住，他便臉也不顧了，連著給羽林衛作揖懇求道：“我家孩子快撐不住了，就幾步的路，我得去，我得去啊。”

    薑員外經常進宮來，平日對他們這些守門將都很是慷慨，這會兒瞧見他哭成這個德行，大家也都沒有為難，甚至還有些於心不忍。

    薑員外便將擋在身前的兵器一扒拉，顫顫巍巍地進去接薑榮喜，福管家則在身後安撫門將。

    “這會兒人多不方便說話，回頭二位爺來明月樓，我請二位吃酒。”

    薑員外那邊已經什麽都顧不上了，一邊跑一邊哭，搶在薑寶玉快撐不下去之前，衝到了她麵前，背轉身去弓著腰道：“爹來了，讓爹來。”

    薑員外已近不惑之年，又因著做生意的關係，常年與人點頭哈腰，脊背早已不似年輕時筆直，可薑寶玉這會兒瞧著她爹的背，從沒像現在這般覺得可靠。

    “爹！”

    薑寶玉直接淚崩了。

    “姑婆——姑婆她——嗚——嗚嗚嗚——”

    薑員外知道薑寶玉是嚇壞了，忙的站起身來，從她身上接過了薑榮喜，一邊背在身上一邊心疼地看著她道：“孩子別哭，爹為你驕傲。你乖乖在宮裏待著，聽你姑母的話。會好的，爹會保證你沒事的。”

    他這邊勸薑寶玉不要哭，自己卻已經哭得麵目扭曲，看不清人臉，卻也不敢在宮門前多耽擱，背著薑榮喜就往外跑，好好地放上了馬車。

    薑寶玉的腿早就麻了，忽然卸下身上重擔，整個身體都在回血，她動彈不得，又舍不得看著薑榮喜就這樣走，控製不住地在地上爬。

    “姑婆！姑婆——姑婆！！！”

    正好薑元慧聽到消息，也急急地帶著薑寶銀趕過來，到來時卻早已沒有薑家人的身影，隻剩下薑寶玉一個人趴在地上，拚了命地向前爬。

    薑榮喜不得善終，薑家千嬌萬寵的掌上明珠落得這樣下場，她們這些還在宮裏的薑家人，又該是如何下場呢？

    薑元慧想到自己，也開始傷心難過，不自覺地心疼起來。

    薑寶銀更是直接傻眼了，她從未想過有朝一日，還能看見這樣無助的薑寶玉，而且她現在好像還暈倒了。

    她想也沒想，就衝了過去。

    “二姐姐！”

    “寶玉呀！”

    薑元慧瞧見後，也跟著衝了過去。

    薑寶玉是在自己的房間裏醒來的。

    聽覺比視覺先恢複，大致判斷了一下眼下在屋子裏的其他人。

    “你這小娃娃到底行不行？不如還是叫本司衣拚著臉麵去請個醫女來吧。”

    “對啊，你小小年紀莫出誑語。我二姐姐可是半點事都不能出的。”

    薑寶玉覺得她們說的那個小娃娃，大約是阿芒。

    她能感受到阿芒的小肉手扒開她的眼皮，趴在胸口聽她的心跳。

    “寶玉姐姐現在最需要的是靜養，你們要是沒什麽事，就先回去吧。後宮尚服局的人，總在我們禦用尚服局待著，像什麽話？”

    “你這丫頭怎麽說話的？”

    薑寶銀被阿芒氣到，當即反駁。

    “我們眼下雖是後宮尚服局的，但卻也是二姐姐的至親，你又算是哪根蔥？二姐姐比起我們，難道還更想見你不成？”

    “你莫要在此聒噪吵寶玉姐姐清幽了。”

    阿芒脾氣上來，當即跳下床去，就開始推著薑寶銀往外走。

    “趕緊走！再不走我要咬人了！”

    要是許清夢出來趕人，薑寶銀或許還會忌憚三分，但阿芒是個小不點，薑寶銀又豈會讓她？當即就要與她打起來。

    薑寶玉見這個清閑躲不過去，也隻得親自出麵製止紛亂。

    “阿芒。”

    她睜開眼坐了起來，繼續說道：“你先出去吧，我有話要對我姑母和寶銀說。”

    薑寶銀於是對阿芒揚起下巴，像是在說：“你瞧吧，我們才是更親近的。”

    阿芒不怪薑寶玉，但還是心裏不舒坦，撅著小嘴，一臉不高興地出門去了。

    薑元慧一直在旁邊自顧傷心，瞧著這會兒屋子裏靜下來了，才回過頭來看向薑寶玉道：“你姑婆既已出宮，你一個人在這邊也不是辦法。娘娘已決定要調我去東宮尚服局做司衣，你不如就與我一道去吧，這樣我也好照拂你。”

    “是啊，二姐姐。”

    薑寶銀也很擔心薑寶玉的境地，跟著勸道：“你就跟我們一道去吧，我們一家人在一起才是好的。”

    薑寶玉卻搖了頭，麵容呆滯地說道：“我答應過姑婆，會守住這裏，哪也不會去的。”

    “守住這裏？”

    薑元慧又驚訝又生氣，深感薑榮喜真是老糊塗了。

    如今她突然出宮，許多事都還沒來的及部署，陸司寶雖然資曆深，但她在宮中的人際關係遠不如陳尚服複雜。

    這禦用尚服的位置遲早都是陳尚服的。

    薑寶玉要是繼續留在這裏，哪會有什麽好果子吃啊？

    “你就別犯傻了，寶玉。趁現在所有人還沒反應過來，我還能操作將你帶到我身邊來。要是等陳尚服掌管了禦用尚服局，你真是哭都來不及了。”

    “陳尚服？”

    薑寶玉呆滯空洞的眼神中忽然閃出一道光，機械性地扭轉脖子，看向薑元慧，半晌才搖著頭哼笑道：“不，不是她。她一個指頭都別想伸進禦用尚服局，姑婆是不會如她的願的。”

    能叫薑榮喜逼著薑寶玉拜師，陳尚服還不配。

    “不是她？”

    薑元慧雙眼遊移一圈，忽的湊上前來小聲問道：“難道姑母已經提前與你說了人選？是誰，到底是誰？”

    “當然是本司寶了。”

    陸司寶其實來了有一會兒了，隻是聽說薑元慧在裏頭，便在外頭聽了一會兒牆角。

    這會兒聽薑寶玉說不是陳尚服繼任，便更以為是自己。

    她兩根柳葉眉都笑得直抖，幾步跨進門檻來把薑元慧擠到了一邊去，坐在薑寶玉麵前道：“你做的對，在咱們禦用尚服局待得好好的，作甚要跟著薑司衣去東宮？搞的好像本代理尚服容不下你似的。”

    陸司寶說著，還一臉疼惜地替薑寶玉捋了下頭發。

    “寶玉你放心，薑尚服對本代理尚服有知遇之恩，本代理尚服會好好替她守著這裏的，至於你，自然還可以繼續住在這裏。

    隻是你我畢竟不同司，你若不介意的話，也可以住到鄭司衣那裏，以後便由她帶著你，你學起事來也更方便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