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司寶說完，立時又對薑寶玉道：“既然回來了，也別在這兒杵著了，趕緊到隊伍裏去吧。”

    雨花和許清夢於是衝著薑寶玉招手，她便到了她們身邊去。

    “寶玉，你該怎麽辦啊？”

    雨花第一時間表示了擔憂。

    見薑寶玉一臉不解，許清夢忙給她解釋道：“有消息說，娘娘新選的禦用尚服已經進宮了，這會兒正在蓬萊殿麵見娘娘呢。”

    “進宮？”

    薑寶玉想過新任尚服現在應是不在尚服局了，可她隻以為是升遷了，或是調到了別的局去做事，沒想到竟然已經出宮了嗎？

    “嗯，是十年前就已經出宮的一位大人。”

    雨花若有所思的說著，很快又一臉惋惜地看向薑寶玉道：“可你知道她是怎麽出宮的嗎？”

    “為何？”薑寶玉麵露疑惑，卻很快想到什麽，“難道與我姑婆有關？”

    雨花點了點頭，繼續說道：“那會兒我也才剛進宮一年，凡事都是不大清楚，卻是對這件事也有耳聞的。”

    說著，她便開始給薑寶玉講述穆桂與薑榮喜的恩怨。

    兩人原本是宮中密友，關係十分好。

    那會兒薑榮喜在後宮尚服局，穆桂在禦用尚服局，二人各具特色，一直是共同晉升，互不幹涉的。

    後來薑榮喜得天時地利人和，提早一步升任了後宮尚服局尚服，穆桂卻因為時運不濟不得當時的禦用老尚服——薑寶玉的太姑婆薑尚服待見，一身的才華無處使，處處受到打壓。

    再後來薑老尚服榮譽致士，穆桂和薑榮喜都在候選人中。

    當時的皇後蕭氏便下令二人比試一番，由皇帝親自來評選，最得皇帝心意之人，將成為新任禦用尚服。

    最開始兩個人都還很友好，約定一起全力以赴，要憑真本事拿到這個位置。

    當時穆桂一直在禦用尚服局，最了解皇帝的喜好，且偶爾幾次服侍皇帝的時候，也獲得過皇帝的賞賜，而薑榮喜卻是一直在後宮尚服局做事，並沒有與皇帝接觸過。

    因而大家都覺得穆桂的勝算更大。

    可最後卻是薑榮喜拿到了這個位置。

    宮裏對此事眾說紛紜，可傳的最多的，還是下麵這種說法。

    說是當時還是賢妃的水漓歌在皇帝身邊為薑榮喜說了好話，皇帝最寵賢妃，幾乎以她的喜好為自己的喜好，故此選了薑榮喜。

    而薑榮喜從賢妃進宮起就是她的心腹，這是闔宮上下都知道的事。

    這樣一個輕飄飄的謠言，霎那間抹去了薑榮喜所有的努力。

    她自然是不服氣的，親自去找了賢妃，請求她能出麵為自己平冤。

    可賢妃卻叫她稍安勿躁，還說欲在其位必承其重。

    這便是坐上這個位置的代價。

    薑榮喜默然接受，穆桂卻好似聽信了謠言，與她大吵一架，還說了很多讓薑榮喜傷心的話。

    二人從此決裂。

    可一山不容二虎，薑榮喜既然已經成為禦用尚服，便要與穆桂低頭不見抬頭見，她雖然有心複合，但穆桂卻不願接受，沒多久便以身體不適為由，二十五歲的年紀，早早出宮去了。

    “不過她來也好，你都沒看見知道是她的時候，陳尚服的臉色。當時她人就在考場，想發脾氣卻不能立時發，繞了好幾圈還是衝了出去。

    後來我結束考試回來的時候，正好路過她的住所，聽到裏麵有摔東西的聲音呢。”

    許清夢卻更擔心薑寶玉的處境，不禁看向薑寶玉道：“如今穆大人來做禦用尚服，一定會先拿薑家開刀的。”

    雨花聽了，也跟著心疼地看向薑寶玉道：“我聽阿芒說，薑司衣想要帶你去東宮尚服局卻被你拒絕了，要不你還是考慮一下，跟她一起去吧。到時候我也在那邊，多少都能有個照應。”

    薑寶玉一直靜靜地聽她們說話，到這會兒才有一點反應，卻不是為己，而是為了雨花。

    “這麽說，雨花姐姐這次考試，胸有成竹了？”

    雨花一噎，卻不知該不該這會兒與薑寶玉分享這件事。

    還是許清夢幫她說了。

    “雨花姐姐這次的作品深得主考官喜歡，已被列為優等，成為女官應是十拿九穩了。”

    “那恭喜啊。”

    薑寶玉許久沒聽過這樣高興的事，心中也是暢快許多，立時抓住雨花的胳膊道：“這樣好的事，就該設一桌好酒菜，不醉不歸才是。”

    她說的十分順口，樣子也如從前一般灑脫，就好像她的身上什麽都沒發生過一般，卻是把雨花和許清夢看得愣住了。

    雨花直接紅了眼，心疼地拉著她的手。

    “寶玉，你——”

    許清夢更是一把摟住了薑寶玉，拍著她的背道：“沒關係的，你做的對，你做的很對。”

    說著，她又雙手抓著薑寶玉的肩膀說道：“至少你還有我們，我們永遠都會在你身邊的。”

    三個人正說著，不知從哪擠過來一個小包子，仰著頭氣呼呼道：“又背著我三個人說悄悄話，能不能不要孤立我？”

    瞧見阿芒，雨花和許清夢也是一陣驚訝。

    雨花更是一把提住了她的脖領子，把她拎到三個人中間來。

    “你這丫頭跑哪兒去了？我和清夢兩個找了你一個時辰，還以為你丟了。”

    阿芒卻不敢往前衝，一溜煙地縮到了三個人的身後，隻在她們衣服縫裏偷瞄站在不遠處的陸司寶，小聲道：“噓，我前日得罪了陸司寶，虧的她不認得我，這會兒可不能叫她瞧見了。”

    “你們幾個還不快站好？大人已經走過來了。”

    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朝著前方看去。

    就見一位中年婦女走在兩位司言女官的身後，正端著步伐向這邊走來。

    說是中年，其實卻已生了華發，麵容也帶了幾分滄桑，不說比陸司寶看上去年長許多，便是比薑榮喜，看上去也要老上好幾歲。

    一點也看不出是與她同齡之人。

    但這也算是常理之中的事。

    能進宮做女官之人，如薑榮喜這般不愁吃穿，一心為了達到製衣的最高境界而進宮的，才是這宮女中的最少數。

    大多是如雨花這般的窮苦人家出身。

    自穆桂二十五歲出宮到今日，已是十年之久。

    十年，會發生很多事。

    沒有了錦衣玉食，要為生計而操勞的女子，自然會老的很快。

    可眼下禦用尚服局的所有人，卻無人敢一直盯著她的華發和皺紋腹誹。

    因為她們都知道，新官上任的火，馬上就要燒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