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麽？”

    許清夢、阿芒還有蓮兒本來是要過來恭喜薑寶玉的，正好聽見有人這樣說。

    阿芒便第一時間衝上去，差點就要跳起來去揪那人的脖領子。

    誰想那人竟也不怕她，反而挺直了身子，等著阿芒來揪。

    “來啊，我看你一個區區小宮女，是不是真的敢打本官？”

    不過一日之隔，昨日還都是有可能一同進宮，等級平等的小宮女，卻因為年齡和經驗的差距，有了雲泥之別。

    官大一級壓死人，這便是那些人如此說話的底氣。

    阿芒當然顧不了那麽多，依舊橫衝直撞地要上前教訓那人。

    可比她更快的，卻是許清夢。

    就見她狠狠一巴掌打下去，將那人半張臉都打腫了。

    人直接被打懵了，捂著臉呆了半晌，才不敢相信地看著許清夢道“許清夢？你什麽意思？”

    “我哪有什麽意思？”

    許清夢說話時還覺好笑，聲音都是溫溫柔柔的，一邊揉著也跟著紅腫的手，一邊皮笑肉不笑地解釋道“我自然是替你們尚服大人收拾你！”

    她說著，仔細打量了一番那人的臉，繼續道“你是東宮尚服局的新晉典衣吧？

    要是你們薑尚服知道你們如此膽大妄為，皇帝與娘娘還未走遠，便膽敢在此嚼上殿的舌根，而且牽連的還是她的親侄女，你說薑尚服會做何感想呢？”

    那人還想再反駁幾句，卻被身邊人給拉走了。

    “好女不吃眼前虧，沒看她們人多嗎？走走走，走吧。”

    誰知那人終是咽不下這口氣，臨走還撇下一句話來。

    “薑寶玉，你不要被她騙了！說不定你被趕到養濟院這件事，就是她許清夢從中作梗呢。”

    “你說什麽？”

    這一次，蓮兒比阿芒衝的更快。

    還是薑寶玉實在看不下去，把她們都給叫回來了。

    “她們又不是第一次這樣說了，我都習慣了，有什麽好氣的？再說她們說的也沒錯啊，我確實長得挺好看的。”

    “噦！”

    眾人紛紛一臉嫌棄。

    薑寶玉卻不以為然地走到許清夢麵前，拉起她的手心疼地幫忙吹著道“你呀你，到底是跟誰學的，竟然還敢打人？看這手腫的，多叫人心疼？”

    她說著，還忽然抓住許清夢的肩膀，輕輕搖著，靠近她臉頰，看著她眼睛，故作生氣卻很可愛地說道“喂，還不快把我最最喜歡，最最可愛溫柔的清夢還回來？”

    本是因為要離宮五年，許久不能相見，薑寶玉想要緩和一下氣氛。

    結果許清夢卻直接被她逗哭了，一把將她抱住，哭哭啼啼地說道“我都聽師父說了，吳典衣的位置，是你讓給我的。寶玉，你怎麽這麽傻？我就算去別的地方做事，也不想看你受苦啊。”

    許清夢哭得不能自已，一直在薑寶玉懷裏發抖，叫薑寶玉也不禁動情，忍不住紅了眼睛，還要費心安慰她道“瞎說，誰讓你了？我現在有緋衣銀魚袋，一個人去宮外逍遙快活沒人管束，日子可比你們這些困在宮裏沒有自由的家夥舒服多了，誰心疼誰啊？”

    誰知道她不說這個還好，一說這個，連阿芒和蓮兒都過來一起抱著她痛哭起來。

    “寶玉姐姐，你一個人出去瀟灑，留我們在宮裏受苦，你真的好無情啊。”

    “是啊，寶玉姐姐，你要是出去了，以後誰分我紅燒肉吃，誰給我吃好吃的紅豆糕和雪花酥呢？以後宮裏沒有你的日子，我可怎麽活啊？”

    原本大家一起哭的可大聲了，可是聽蓮兒這麽一說，哭聲一下戛然而止，所有人都停下來看她一個人哭，看著看著，便都笑出了聲，誰也不再哭了。

    “好啦好啦。”

    薑寶玉開始安慰大家。

    “我是去養濟院做官，又不是放出宮去做老百姓，再不進宮了。

    以後每月初一，我不還得進宮來議事？到時候我給你們帶好吃的便是。”

    薑寶玉的想法是很豐滿的，但現實卻給了她沉重的一擊。

    到了養濟院之後，她才知道所有大小事物都由她全權負責的真正含義。

    那就是事無巨細必須親力親為，沒有人幫忙，更沒有人可以請示，忙的暈頭轉向，甚至沒空吃飯睡覺。

    且因著養濟院的流民們不比宮中的貴人嬌貴，壓根就沒有多少人關心他們在養濟院的生活。

    薑寶玉進宮議事的頻率也從一月一次慢慢變成三月一次，半年一次，甚至後來不到領俸祿的時候，能不進宮就不進宮了。

    此都是後話，這邊薑寶玉辭別同僚和穆桂，帶著印信和官碟出了宮，在去養濟院赴任之前，先回了一趟薑家。

    自打上次代皇帝來給薑榮喜問疾之後，薑寶玉已經是三年沒有回過家了。

    她拿到榜首的事情，薑家早已知曉，這會兒正張燈結彩，大擺筵席，招待顧客，為宮中的她慶賀呢。

    隻是她要去養濟院赴任的事，還沒有叫人告訴薑家。

    薑寶玉背著包袱站在薑家院門前，不禁想起五歲那年，薑寶珠跟著薑榮喜進宮那一日，薑家似乎也正在辦著這麽一場宴席。

    那一日薑寶珠十歲生辰宴。

    薑榮喜特意出宮赴宴，正好撞見薑寶玉離家出走，將她從薑員外的鞭子下救了出來，還說要帶她進宮。

    跟她說進宮比離家出走還要可怕，會挨罰，會挨餓，會挨打，甚至還會死，問她願不願意。

    那會兒她一心想要離開薑家，隻說自己願意，但心裏怕的要死，連睡著了做夢都在挨打，哭哭啼啼求著不要餓著她。

    薑寶珠心疼她，去薑榮喜窗前苦苦哀求，請求薑榮喜遵照原定安排，讓她代薑寶玉進了宮。

    那會兒小小的她追了馬車一條街，哭著喊著叫薑寶珠回來，說她不想要阿姐死。

    可薑寶珠卻探出馬車對她說“寶玉乖，犯錯的人才會死，阿姐不會死！”

    可事到如今，阿姐失蹤了，姑婆過世了，而她終究還是走上了這條路，成為一名尚服局女官，追著前人的路繼續前行。

    命運啊命運，常常叫人啼笑皆非。

    薑寶玉想到這裏，下意識勾了勾唇，混在川流人群中，抬腳邁進了薑家大門。

    自打薑員外封了永福伯後，薑家府邸便擴建了一次，從前騎在馬上便能將院裏景致看的一清二楚的矮牆，這會兒早已修得密不透風，威嚴氣派。

    護院的家丁也增了不少，許多生人麵孔。

    卻還有一些舊人，認得出薑寶玉來，雖然她也已經過了及笄之年，長成一個大姑娘了。

    “二小姐？真是二小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