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想幹什麽？趕緊說！”

    朱典籍拖著薑寶玉進屋，沒耐心地說道。

    薑寶玉卻也不著急，慢條斯理地整理著衣襟道：“朱典籍可真是健忘，說好了旬日之後我來取銀子的。”

    說話間，她人已經背著手繞到了朱典籍的身後，歪頭觀察著朱典籍的側臉，笑眯眯問道：“怎的，朱典籍這是想賴賬？”

    朱典籍被她說得心虛，纏在一起的手一個激靈分開了，說起話來都支支吾吾的。

    “誰說的？”

    說著，她轉過身來，眼神閃躲地看著薑寶玉道：“我這不是這陣子一直在忙，還沒工夫去湊銀子嗎？你既是從養濟院來的，就該知道皇帝要在宮裏辦千叟宴的事兒。”

    她一邊說，一邊想找理由搪塞薑寶玉，不知不覺間便已走到了窗邊，猶猶豫豫地說道：“要不妹妹再寬限我兩天，等忙過了這一陣子，大家都得了賞錢，我自會上門去給你送銀子的。”

    “嗬。”

    薑寶玉才不信朱典籍的鬼話，便是這次宴會大獲成功，尚儀局作為主辦方真得了皇帝的賞賜，分到每個人手裏也不會有一百兩那麽多啊。

    更何況這次的千叟宴，注定不會成功的。

    “十日不見，朱典籍哄騙人的手段依舊沒有半點長進。”

    薑寶玉說著，便又要衝著窗外喊道：“大家快來看啊，朱典籍欠錢——”

    朱典籍急了，忙得捂住了薑寶玉的嘴，原本不大的眼睛瞪得溜圓，緊張兮兮地說道：“算我求你了，我現在是真的沒錢，到底怎麽做你才能不這樣亂說話啊？”

    朱典籍問了半天也不見薑寶玉說話，還有點急了，立時又開始恐嚇道：“薑寶玉，我都這樣低聲下氣了，你好歹說句話，給個回應啊，你這樣不說話，是又在心裏憋著什麽壞不成？”

    薑寶玉：“……”

    我倒是想說話，你倒是先把手鬆開啊。

    “嗚嗚嗚！”

    她隻得一個勁兒地給朱典籍使眼色，使得朱典籍這才意識到自己還捂著薑寶玉的嘴，忙得把她放開，趁著薑寶玉大喘氣的時候，閉著眼睛說道：“我承認，之前和鍾青一道算計你是我不對，可我那也是受了她的蒙蔽，覺得你也不是什麽好人，才會那樣做的。

    更何況那些錢你不是都已經拿走了嗎？

    算起來你也不算吃虧，作甚非要咬著我不放，將人逼上絕境呢？”

    薑寶玉在後麵觀察朱典籍神態，知道她這次應該不算是撒謊，反正她今天進宮也沒打算真的要錢，不過想將這一百兩作為籌碼，請朱典籍幫個忙而已。

    遂她立時含笑上前道：“成吧，既然朱典籍稱我一聲妹妹，那我也不好趕盡殺絕。這樣好了，若是你肯幫我一個忙，那這一百兩，我可以一筆勾銷，就此不提了。”

    “當真？”

    朱典籍一時激動，連表情管理都來不及做了，等反應過來時，都已經無法掩飾了，隻得試探性地問道：“不過你該不會像那個鍾青一樣，也逼迫我去做害人的事兒吧？我可跟你說，人不會在同一個坑裏摔兩次跟頭的，害人的事兒，我可不幹。”

    “姐姐放心。”

    薑寶玉忽然覺得朱典籍有些可愛。

    從前她是考生，她為考官。

    立場相對，總有些距離。

    如今兩人平級，又陰差陽錯地以姐妹相稱，竟然莫名親近了起來。

    “不是害人，而是要幫人。”

    “幫人？”

    朱典籍訝然，看著薑寶玉的眼神裏滿是狐疑。

    薑寶玉衝她點頭，附在她耳邊把雲仙兒的事情說了。

    朱典籍比薑寶玉大不了幾歲，是以雲仙兒出事的時候，她也還沒入宮。

    不過她們司籍司掌管宮中經籍、圖書、筆劄、幾案，想查一查雲仙兒當初是因為何事被趕出宮去的，倒也不難。

    是以這會兒薑寶玉求到她這裏來，她隻猶豫片刻，便去找了杜尚儀，尋了個由頭，便進了尚儀局文書庫查了一個上午，方又回了住所來與薑寶玉報信。

    這次進宮查雲仙兒被趕出宮去的原因，薑寶玉並不想聲張，故而也沒有回禦用尚服局去看望許清夢她們，而是留在了朱典籍的房中逗狗。

    大燕不論男女，都喜歡豢養寵物，不光是貓狗一類，鸚鵡、仙鶴、孔雀、鴿子等禽類也頗為受歡迎，如徐尚宮那樣的另類玩家，還會養豬或者王八。

    神都街頭還有專門售賣寵物之所，給寵物穿衣裳在神都貴族中更是司空見慣。

    甚至還有在寵物衣著打扮上，暗中較勁兒，大比財力這種事兒。

    是以薑寶玉閑著無聊，瞧見朱典籍擺在案幾之上的幾塊布料，一時手癢，便給那拂菻犬做起衣裳來了。

    這半日的工夫，也已基本成型，等朱典籍回來的時候，她正給小狗試衣裳呢。

    “你回來的正好，快來瞧瞧這衣裳合不合你心意。”

    朱典籍打眼一瞄，樣式搭配都是一眼就能瞧得出的好，立時歡喜的不得了。

    “要不說你是司衣司女官考試的頭名呢？這等才情偏去了養濟院，倒成了上殿們的損失了。”

    關於薑寶玉去養濟院的事兒，宮裏有不少傳言呢，傳的最凶的便是薑寶玉與穆桂不和，被排擠後才去的。

    因而朱典籍話說到這兒，生怕又觸了薑寶玉的眉頭，便立時放下手中小狗，轉變了話題道：“你讓我查的那個人，我查到了。

    確實是名動江南，被神都貴人看中，破格收入教坊司的，說起來與我們杜尚儀還有些交情來的。”

    薑寶玉視線落在朱典籍臉上，聽著她繼續說道：“不過她是運氣不濟，天昊元年時，因著一件大事兒，被當時還是賢妃的皇後娘娘，親自貶出宮去，趕到養濟院去的。”

    “皇後？”

    薑寶玉一驚，怎麽會是得罪了皇後？

    但她轉念一想，暗自計算了一下時間，便又有了些許疑惑，於是向朱典籍問道：“天昊元年的話，可是永義皇後——”

    “沒錯。”

    朱典籍說著，聲音都變得小了一些，立時走到一邊去，將門窗都關上了……

    －－－－－－題外話－－－－－－

    永義是蕭皇後的諡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