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四章 冰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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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偏院出來後,薑寶玉回頭看了暗竹好幾次,最後一次看過去時,暗竹終於忍無可忍,道:“想問什麽就問吧,不要做不符合自己風格的事。”

    薑寶玉雙眼一怔,定在原地問道:“你當真有預防疾病之法?”

    暗竹微沉了下巴,方才薑寶玉那般謹慎小心,欲言又止,他還當這女人又有什麽過分的事情要麻煩他呢,原來竟隻是為了問這個?

    “自然。”

    暗竹微揚著下巴,臉上略略露出驕傲神色。

    不等薑寶玉繼續問下去,自己便解釋道:“我等習武之人,身體最是強健,十餘年間,從未染疾,區區疫病,能奈我何?”

    暗竹說話時背對明月,麵容上好生傲嬌,猶如一隻在母獸麵前秀肌肉的大尾巴狼,看得薑寶玉好生尷尬。

    “額,那個——雖然沒有貶低你身體的意思,但我也有自幼習武的朋友,他跟我說此次疫病極其凶險,不論身體強健與否,染病隻是時間問題而已。要不,你還是抽空去找找了緣主持?”

    暗竹一笑了之,絲毫不理會薑寶玉之言,反問了另一件事。

    “你方才在裏麵提醒了緣西廂之事,可是認定了他不會參與其中?”

    “也沒有認定吧?”

    薑寶玉轉頭看向前方,發出長長的輕歎。

    “你就當是我希望他不會吧。畢竟方才他得知淑妃在拉攏他和舊部的事情暴露,也並沒有對我倆滅口不是嗎?”

    “你知道他可能對你滅口,竟還這樣肆無忌憚與他暴露西廂之事嗎?”

    暗竹真覺得薑寶玉有點瘋,明知那醫女要害她,卻還敢隻身一人前來,明知了緣就是力拔山兮的程文英,竟還敢在他麵前暴露。

    到如今他甚至有點明白,為什麽神都那麽多家世顯赫的貴公子,竟然甘居其下,稱她為神都第一紈絝了,難道她當真有什麽過人之處,可以叫這些貴公子聞風喪膽,便是居於強者麵前,也能麵不改色?

    誰知薑寶玉竟天真與他笑道:“不是還有你嗎?你可是水寒舟身邊最好用的護衛,總能護我周全的吧?”

    暗竹:“……”

    “可是程文英武藝猶在定國公之上,而我連崔將軍都打不過啊。”

    “你說啥?”

    薑寶玉一下便慌了,連忙探頭看向偏院大門,想也不想,拉著暗竹就跑。

    “你也不早說?”

    她一邊跑還不忘嫌棄地看向暗竹道:“就你這樣的,怎好說是水寒舟身邊最好用的護衛?莫不是最會吹牛的吧?”

    暗竹也很無語。

    那是我不中用嗎?

    還不是這天下十根手指就數的出來的那幾個人,一半都叫你碰上了嗎?

    可是跑了沒多久,薑寶玉又忽然放緩了速度,不著急了。

    “不對,我慌什麽?我不該慌啊!”

    她說著,忽然回頭看向偏院的方向,想起了方才她提醒了緣西廂之事的用意,還有了緣看見暗竹時的神情。

    不論暗竹能不能打的過了緣,他都是幾人之間微妙關係的變數。

    因為了緣在之前是絕對沒有察覺到暗竹存在的。

    而大燕境內能有這樣身手的人少之又少,不論他是誰派過來的,那人的身份都會是不容小覷的一方勢力。

    可暗竹是什麽時候來的,又是從什麽時候知曉西廂之事的,有沒有把消息傳遞出去?

    了緣根本不得而知。

    可他隱忍十餘年,沒有謀逆之心固然是好,若果真是有,憑他心性,就斷不會允許這種變數的存在。

    是以,就算是為了自保,他也斷然不會在這個時候對二人殺人滅口,再橫生枝節,反而會勸阻西廂,改變計劃。

    所以她現在是安全的啊。

    於是她忽然轉向暗竹,大聲問道:“你說,這幾日我在雲門寺的一舉一動,你可第一時間稟報給上麵了?”

    暗竹雖覺得薑寶玉忽然如此虛張聲勢很是奇怪,但他很快注意到身後有一絲強大的氣息在跟隨。

    是以也開了竅,一本正經地回答道:“自然,薑典衣大可放心,上麵絕不會棄你的安危於不顧,待到疫病結束之時,自有好消息奉上。”

    這句話他不是對了緣說的,而是對薑寶玉說的。

    畢竟水寒舟到底為薑寶玉做了什麽,雖然他總是掩蓋不說,但作為水寒舟最得力的護衛,有些事情,他該說還是要替主子說的。

    薑寶玉天生聰慧,自是很快理解了暗竹這話。

    雙眸微眯了一下下後,便勾唇笑道:“甚好!不過最好給我留下一二活口,好叫我仔細問問他們,到底為何偏置我於死地。”

    薑寶玉說完,轉身就走,暗竹再要跟著,她也不肯了。

    “你回去吧。”

    她說著還大聲衝著四周喊道:“了緣主持可是用人格擔保過,隻要他在這雲門寺一日,就不會叫人再能取我性命的。你那麽忙,還是先去做自己的事吧。”

    可等暗竹確認安全,自行離開,薑寶玉一個人被湮沒在夜色中時,方才被壓在心底的那股刺骨冰涼之感,便開始在她的全身蔓延開來。

    原來水寒舟,是這樣可怕之人嗎?

    那可是謀逆重罪啊,水寒舟如今遠在西北,竟也能將那夥人的苦心籌謀置於鼓掌,如同處理一個簡單的孩童遊戲一般,不慌不忙,輕輕鬆鬆就能有個定論。

    甚至連在宮中的淑妃娘娘,也能不放在眼中,誇口要給她一個交代?

    也對,他畢竟是皇後的親弟弟,還是皇帝親自養大的,他有這份恩寵權勢。

    可換做旁人也有這種待遇,當真能有這樣運籌帷幄的手段本事嗎?

    薑寶玉可不信他每次出現在自己麵前時那副文弱儒雅的模樣,當真是他的真模樣。

    她甚至有點害怕,害怕她一直以來喜愛的樣子,不過都是假象。

    可若水寒舟不是這幅樣子,那他還是她喜歡的那個人了嗎?

    而更讓薑寶玉覺得徹骨寒冷的是,如今她已經知曉水寒舟的本事厲害,還能如從前一般肆無忌憚地在水寒舟麵前掌握主動權嗎?

    如果不能再那樣,那她還是她嗎?

    她現在,有喜歡水寒舟到可以失去自我的程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