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大毛聽到楊玥兒說話，才記起來還有事情沒辦完，拿出玉真公主的書信上前恭敬地說道“鑒真大師，我等因為舍妹的事著急，差點忘了此行的目的。大師，我這裏有一封玉真公主的密信，望大師親啟。”

    鑒真大師點點頭道“我如今已經看不見信上的字了，這裏沒有外人，你念給我聽就可以了。”

    符大毛將信的內容恭恭敬敬地讀完，然後呈給了鑒真大師。

    鑒真大師接過信，手掌一翻，那封信便已化為灰燼。接著便對楊玥兒合掌敬禮道“原來是貴妃娘娘駕到，貧僧多有失禮，還望海涵。”

    楊玥兒還禮道“大師不必多禮，如今早已沒有什麽貴妃娘娘了，這幾個字大師切不可再提。”

    鑒真大師說道“阿彌陀佛，難得貴妃能如此豁達。諸位放心，既是皇上和玉真真人所托，貧僧自當盡力。今天天色已晚，各位舟車勞頓，想必也是累了，我已著人安排了廂房，各位先回房休息吧。”

    眾人依言告退，項朝風跟在大家後麵，正準備出門時，鑒真大師叫住了他。

    項朝風單手行禮問道“不知大師有何指教？”

    鑒真大師問道“不敢當，項少俠，長夜漫漫，無心睡眠，貧僧想出去走走，不知少俠可願一同前往。”

    項朝風不知鑒真大師何意，點了點頭。

    鑒真大師眼睛雖然看不見，卻對周圍的環境卻似乎很熟。項朝風本想去扶他，可他竟然如明眼人一樣自行走了出去。

    項朝風愣了一下，趕緊跟了出去。

    奈良時代的日本，佛教文化和唐文化十分盛行，街上大大小小的寺廟多不勝數，夜市上的各類小販和雜耍表演也與大唐一般無二。

    鑒真大師帶著項朝風來到一個街邊茶攤，攤主一見大師，立馬倒上兩碗茶送了過來，雙手合十後離開。

    鑒真大師亦合十還禮。

    茶攤不遠的地方，一個聾啞老人坐在街邊吹著一把尺八，聲音脆如銀鈴，細膩如絲。

    老人的身前擺著一個破碗，碗中的錢並不太多。

    一曲結束，鑒真大師才對項朝風緩緩說道“項少俠，你覺得他吹得怎麽樣？”

    項朝風說道“好聽。”

    鑒真大師笑道“少俠回答得似乎有些敷衍呢。”

    項朝風搖搖頭，拿出腰間的酒壺喝了一口。

    鑒真大師問道“少俠年紀輕輕，可如今的樣子，似乎有些頹廢。”

    項朝風說道“無所謂頹廢不頹廢了，反正就這樣了。”

    “就因為失去了一條手臂嗎？”

    項朝風的酒壺剛到嘴邊，聽到鑒真大師這句話停了一停，又繼續喝了下去。

    鑒真大師繼續說道“少俠以為，什麽是人才稱得上是強大？”

    項朝風說道“太清境或是像大師這樣的阿羅漢吧。”

    鑒真大師搖搖頭道“力量的強大，並不一定是真正的強大，他才是真正的強大。”

    鑒真大師說完，指著那個聾啞老人。

    項朝風一驚，以為那人是個隱藏的高手。可仔細的看了又看，才發現他隻是個普通人。

    項朝風又喝了一口酒道“大師您別開玩笑啦。”

    鑒真大師搖搖頭說道“我沒有開玩笑。這個人又聾又啞，不懂務農，不會從商。甚至，還會因為身體的缺陷受盡別人的嘲諷。可是，在這艱難的世道中，他依然堅強地活了下來。你聽他吹出來的聲音，曠世空靈，不受到半分俗世的影響，沒有半分對不公命運的埋怨。現在的他很快樂，他才是真正的強者。”

    項朝風不屑地說道“他從小聾啞，沒有對比，又怎會埋怨。”

    鑒真大師搖搖頭道“他並非天生聾啞，現在的他隻是不執著過去，不妄想未來，認真地活在了當下。”

    “不執著過去，不妄想未來，認真地活在當下？”項朝風若有所思。

    “過去你的磨難，就像淌過一池泥漿。當你艱難的爬過去以後，你是繼續穿著泥濘的衣服前行呢，還是會脫掉衣服洗幹淨了再走呢？”

    “過去你的輝煌，就像載你過河的小船。可是當你過完河以後，你是要扛著這條船繼續上路呢，還是棄船登車呢？”

    項朝風沒有說話，靜靜地聽了下去。

    “過去的輝煌和磨難，都隻是你生命中的包袱而已。反差越大，包袱越沉，痛苦便越深。醉生夢死，隻能暫時的麻痹自己，醒來後，你會發現自己痛得更深。隻有放下包袱，才能輕裝上陣！”

    “道理我都懂。可是大師，我的右手沒了，隻怕再難像以前一樣突破了……”項朝風有些落寞地說道。

    鑒真大師微微一笑，說道“你看我的眼睛瞎了，卻比以前看得更清了，不是嗎？”

    鑒真大師說完後，便起身獨自離開，留下項朝風一個人坐在夜色中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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