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布局展開

字數:7595   加入書籤

A+A-




    

    送走了月安嵐,董非青自回山上,日常訓練弟子,渾沒將紫竹軒將要討論自己提議的事放在心上。

    布局既已展開,成敗已有成算,超出成算的部分就是天意,若天意要跟你搗亂,那就不是個人成算可以左右的事。

    從穀神山帶來的這群弟子,天資或有高低,但都頗為勤奮,從穀神山來到奎山之後,這一年來槍棍之法已經基本練熟,隻是境界高低而已。

    董非青囊中不缺,對這些正處在年幼或年少的弟子也極為慷慨,每日三頓肉食豐盛,這些弟子體格漸壯,再不是當初營養不良的模樣。

    這些弟子中最年長的一個,並無大名,村裏人口懶,隻喚他做憨郎,他還有個妹妹也一起來到奎山,董非青問起妹妹的名字也是無語,便叫做憨妹。

    這些弟子共三十五人,像憨郎憨妹這般沒有大名的倒有二十多個,董非青幹脆一律重新起了名字,他手書一幅對聯掛在練武堂,上聯書“春秋無懈,繼序不忘”,下聯書“事務有恪,明德維鑫”,便擬將這十六個字作為今後各輩弟子的排序,如今這是第一代弟子,便以春字為序。

    大弟子憨郎家中姓徐,起名徐春澤,妹妹憨妹,取名徐春紓,其他弟子一並如此取名。

    徐春澤雖然小名叫做憨郎,為人卻是一點都不憨,他性格沉默寡言,卻有一股堅毅狠勁,無論槍棍之術,或是拳腳之法,在眾弟子都是最優秀的。又因為在一眾弟子中年齡最大,頗有些大哥的自覺,處事公正,不偏不倚,因此一眾弟子們這句“大師兄”喊得心服口服。

    其他比較出挑的,還有張春翰、曲春遙兩個,為人機敏聰慧,見一知十,當初月安嵐來到奎山,服侍在旁的就是這兩個小弟子。

    除這幾個之外,其餘弟子或老實憨厚,或跳脫活潑,但這一年來,以董非青觀察,卻無一個膽小怕事之輩,這讓董非青極為滿意。

    這日淩晨,徐春澤早早喚起所有師弟師妹,集中在練武堂內,打了一套拳腳,練了一遍槍棍,便排著隊去吃早飯。

    黑鍋已經備好了早飯,此時幻化出一個黑影站在一旁,笑眯眯地看著這些弟子排隊打飯。弟子們對這個黑影人早就習以為常,鞠躬道一聲“黑先生早”,便自去盛了早飯,坐下吃飯。

    董非青也走進來,坐下一起吃飯,邊吃便道“春澤。”

    徐春澤立即放下碗筷站起,躬身道“師父。”

    董非青端著碗,一邊吃飯,一邊道“吃過早飯,帶師弟師妹們,跟著黑先生去內堂。”

    徐春澤道“是。”

    董非青放下碗筷,負手走了出去。

    等徐春澤帶著師弟師妹們跟著黑鍋來到內堂,董非青已經負手等候。

    董非青也不回身,吩咐道“坐好。”

    徐春澤四下看看,隻見地上已經鋪好了三十幾個蒲團,便指揮師弟們按長幼次序坐了。

    董非青道“自你們入門以來,已經過了一年。你們都非常努力,為師甚是欣慰。如今召你們前來,要再問你們一句話。”

    董非青轉過身來,繼續道“修煉之道,與天爭,與地爭,與人爭。既入此道,便當勇猛前行,堅持自己之道,人若阻你,除之。地若阻你,平之。天若阻你……”

    董非青掃視了眾弟子一眼,淡淡地道“那便掀了這天。”

    眾弟子靜坐聽著,隻覺心中熱血,慢慢湧了上來。

    董非青沉默了一會,又道“各弟子自問自心,是否能一以貫之。若自問沒有如此勇氣,便可退出。”

    各弟子麵麵相覷,卻無一人說話。

    徐春澤回頭挨個掃視眾師弟師妹,然後回頭道“師父,我等皆是山中貧苦子弟,有緣踏上修煉之道,銘感師父授業之恩。此後定當勇猛精進,報效師門,百死無悔!”

    眾弟子齊聲道“報效師門,百死無悔!”

    董非青點點頭,道“既然你們已經有求道之心,也有決死之誌,今日起,便可開始修煉本門心法。”

    說罷,向旁邊的黑鍋一點頭。黑鍋伸手一拂,密室各個角落裏突然發出灼灼微光,如同星鬥璀璨。

    董非青道“默守本心,體察體內氣息流轉,想象體內有宇宙萬物,其生有道,其滅有終,滅而後生,生而後滅。”

    這一套修煉之法,與此時大陸上所有宗派功法都有所不同,正是黑鍋告訴董非青的,修煉吐納,乃是模擬宇宙運行規則,讓身體的每一次體內循環,慢慢跟上宇宙的運轉節奏。

    此時眾人所處內室,正是莊園修建之時,董非青在地下埋設的陰陽輪轉大陣,雖然大陸陰係法則被封鎖在鬥極山下,但此陣陽極陰生,將陣內所有人體內的陰係法則激發出來,雖然微弱,卻隨著吐納修煉漸漸強盛。

    一個月後,眾弟子漸覺體內頗有滋潤之力,這便是陰係法則開始興盛的表現,長此堅持,先則耳聰目明,繼而身輕體健,眾弟子平日練習槍棍之術,便覺與以往不同,進境極快。

    這日,月安嵐再次回到奎山,這次跟她一起來的是一個中年女修,麵目頗為和善。

    月安嵐對董非青介紹道“董公子,這位是我師父,也是我紫竹軒外門執事長老,姓呂,諱輕琴。”

    董非青深施一禮道“呂長老好,請入堂內指教。”

    呂輕琴卻笑道“董公子,上次安嵐來此,據說董公子在湖中涼亭相待,風景絕佳,我亦神往已久,何故此次卻要進堂內敘事呢?”

    董非青無奈笑道“長老莫要取笑,您是宗門長輩,若在湖中便亭,恐怕有所輕慢,既然長老有此雅興,董某便不恭敬了,請!”

    便走在前麵,引導著呂輕琴和月安嵐來到湖中小亭。

    呂輕琴四麵一望,讚道“如此曲廊通幽,四麵湖水,果然神清氣爽。”便當先在亭中坐了,董非青一揖,也在側麵陪坐,月安嵐卻徑自去站在師父身後,並不就坐。

    呂輕琴回頭看她一眼,笑道“此處非宗門之內,也不是正堂議事,不必拘泥,安嵐,你也坐。”

    董非青心下明白,這個呂長老來到奎山,處處刻意放低身段,若是往好了想呢,這是不準備用門派之力壓他,但若是稍微往壞處想,那自然是意圖讓他不好提出太苛刻的條件。不過,雖然這紫竹軒做事風格確實與其他門派有所不同,但對方畢竟是剿滅師門的罪魁之一,此時在商言商,然而今後依舊必定是死敵,這一點董非青想得非常明白。

    依舊是張春翰、曲春遙兩個弟子,為呂輕琴奉上幾樣茶點,與上次月安嵐來訪時又有些不同。

    黎麥加水煮熟,摻入蜂蜜、牛乳,做了一道甜點,紫糯米則熬成了一小碗粥。至於忘憂果,依然是果汁。

    呂輕琴每樣都品嚐了一下,嘖嘖稱奇“董公子,實不相瞞,安嵐帶著貴山莊的這些作物回到紫竹軒,幾個長老都曾品嚐過,如今這般做法,又比我們之前品嚐過的更加好吃了。但請賜教,這幾樣作物之中,蘊含著極其玄妙的生命規則氣息,這一點是毋庸否認的,但是幾位長老無論如何修煉,都無法抓住這股規則氣息的規律,說感悟一定是有的,但總是玄妙異常,這是何解?”

    董非青笑道“說到種莊稼,我還可以在長老麵前自誇幾句,說到修煉上的事,我怎敢隨便評論?”

    呂輕琴淡淡道“董公子莫要過謙了,你身上的規則玄妙之力,比諸門內幾位長老也並不遜色多少,明明就是一位修煉的大行家,何必在老身麵前藏拙呢?”

    身邊月安嵐聽師父這般說,心內也是一凜,她跟董非青認識時間更久,也曾如此刻一般促膝長談,然而竟沒有發覺他身上有半分修煉氣息,一直以為他也隻是個世俗公子,此刻才知道此人年紀輕輕,竟然在修為上並不弱於師門的幾位長老,那自然是因為自己修為不夠,所以沒有看出來。

    忍不住偷偷看了董非青幾眼,眼中頗帶了一些漣漪瀲灩之光。

    董非青也不吃驚,嗬嗬笑道“長老慧眼如炬,果然了得。”

    呂輕琴依然是那副淡淡的口氣道“董公子一意隱瞞自己的修為,想來也是有些難言之隱,不過既然我紫竹軒有意與公子合作,大家還是坦誠一些的好。”

    董非青沉吟片刻,離座一揖道“非是董某刻意隱瞞,實在是師門有些不好啟齒,如今既然長老問起,董某先鬥膽請紫竹軒赦過師門之罪。”

    呂輕琴頗為詫異,問道“董公子何出此言?如今我紫竹軒即將與公子合作,就算公子師門之前與紫竹軒有什麽過節,此刻自然是既往不咎。”

    董非青起身謝道“多謝呂長老!”

    抬頭喝到“徐春澤!”

    據小亭裏許外的小湖岸邊,徐春澤從回廊內閃出,躬身道“師父,弟子在。”

    董非青道“列槍陣,請紫竹軒高人指撥一二。”

    徐春澤道“弟子遵命!”

    轉身大喝一聲道“列陣!”

    從回廊內瞬間湧出三十幾個年輕弟子,隻幾個呼吸間,便列成一個五列槍陣,徐春澤一槍在手,大喝一聲“起!”眾弟子一套正宗到極處的穀神教槍法便一招一式地操演出來。

    呂輕琴離座而起,負手立於亭邊,隻看了幾招便麵露詫異之色,回頭問道“敢問董公子,跟穀神教是何關聯?”

    董非青施禮道“在下董非青,乃是穀神教上任俞掌門親傳弟子。”

    呂輕琴目光閃爍,冷冷道“當日鬥極山一戰,穀神教上下九十七名弟子,在鬥極山南遭遇伏擊,全派覆沒,並無一人逃脫,你說你是俞掌門弟子,有何憑據?”

    董非青坦然道“當日事出突然,掌門為救我出難而死,因為我是全教弟子中最晚入門,大家當時都叫我小師弟,眾位師兄師姐為了護我逃生,全部死難,長老問我有何憑證,我實在是沒有。”說到此處,又想起天坑一戰,各宗弟子和本宗的師兄師姐全部戰死在自己眼前,忍不住眼眶紅了,聲音也略有些顫抖。

    呂輕琴察言觀色,便知董非青適才所說的話句句至誠,並無虛言,不由得鬆了口氣,問道“穀神教當日乃是我紫竹軒附庸,鬥極山一戰全軍覆沒,有功無過,你為何說要寬赦你師門之罪?”

    董非青道“當日鬥極山遇襲,師父眼見魁鬥閣勢大,自忖難以幸免,便將我叫到後麵,指示我匿名逃生,逃生後不可再去紫竹軒效命,當隱姓埋名以圖今後重振師門,此為臨陣脫逃之罪。”

    呂輕琴歎了口氣道“這是你師父想多了,穀神教上下弟子全部戰死,隻剩你一個可以延續師門傳承的弟子,我紫竹軒就算再不講道理,也不能因此怪罪於你。”

    這話她雖說了出來,心裏卻也不免有點發虛。當日鬥極山一戰,這個穀神教幸存小弟子若是去找紫竹軒報道,恐怕仍不免被派到前麵當炮灰,如今若是這個董非青手裏沒有能讓宗門動心的神奇作物,全宗上下恐怕也沒人正眼來看這個穀神教獨苗,不過這一點,此刻當然不必提起。

    董非青伏地便拜道“弟子代穀神教上下,謝過紫竹軒寬宏大量,不計較我教失機落敗,及臨戰潛逃之罪。”

    呂輕琴道“好了,此事從此不必再提。如今穀神教隻有你一個弟子,你是想要重振師門麽?”

    董非青道“正是,剛才長老所見的年輕弟子,都是我穀神山鄉民子弟,請紫竹軒看在我師尊和全體師兄弟,在鬥極山全體赴死的情分,相助我教重振山門,如今我穀神教勢單力弱,不敢提起重為附庸之事,但他日若能再起,自然不會忘記紫竹軒的相助之恩。”

    呂輕琴道“這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我替掌門應允便是了。”

    董非青又拜了三拜起身,此刻皆大歡喜,雙方立時便親近了許多。

    呂輕琴又問道“如今,董公子可以替老身解惑了麽?”

    董非青笑道“在下怎敢藏私?這三種作物,乃是我逃出鬥極山,流落江湖中偶然所得。當日在沉星江畔,有個隱居之人,見我無處可去,便收留了我幾年,幫他培育這幾種作物。據那位隱士所言,這三種作物乃是極古之時流傳下來,他傾盡一生之力,也隻能培育出這些種子。據那人猜想,此三種作物,定然生長於萬年之前,那時天地初開,一氣生陰陽,陰陽化五行,所以這三種作物孕育天地生命法則而生,隻是後來天地有缺,五行陰陽法則不全,尤其是輪回之道斷絕,所以這三種作物雖然存活下來,但是卻有極大缺憾。”

    呂輕琴聽得全神貫注,忍不住問道“是何缺憾?”

    董非青道“第一,因為輪回之道斷絕,所以這三種作物中的陰陽大道有去處,無歸路,吃下之後,陰陽大道感悟自然引發,但能否真能掌握,卻要看緣法。第二,這些種子種植之後,收獲的作物具備陰陽法則之力,但卻無法再傳給下一代,也就是說,這些種子收獲之後,將收獲的種子再種植下去,便再無規則之力相隨了。”

    呂輕琴眉頭輕蹙,問道“這般說,這些作物豈非隻能種一季……不對!若這般說,這種子已經一代代培育萬年之久,如今你又怎麽能種出來?”

    董非青麵色尷尬,輕咳一聲道“這中間自然是有些道理,隻不過在下實在無法明言。”

    呂輕琴麵色不渝道“董公子,說起來你我也不是外人,而且紫竹軒也頗有誠意與公子合作,若這麽關鍵的一個訣竅你不明言,今後如何合作?”

    董非青麵色愈加尷尬,卻是支支吾吾說不出來,暗中動念對黑鍋道“鍋兄,剩下的就看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