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穀中央，原本濃鬱的雲霧因為一場激烈的戰鬥而被緩緩驅散，漸漸變得稀薄起來。

    當淩天閉上雙目仿佛是在等死之際，正在布置靈陣的墨殤一個踉蹌，險些跌倒。

    紫綾也是以手撫額，這家夥剛剛說了那麽多豪言壯語來激勵別人，輪到自己果斷放棄又是什麽情況……

    須臾之間，淩天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容，然後緩緩張開雙臂，喃喃道“也差不多了……”

    伴隨著低低的喃喃聲響起，整作山穀中的靈力都劇烈沸騰起來，然後源源不斷地對著淩天體內暴湧而入。

    那般驚人的速度，如百川歸海般，令人瞠目結舌。

    在這雄渾靈力的支持下，淩天臉上的蒼白之色迅速褪去，所散發出的氣息也越發強勢！

    六道輪回天決，乃是昔日雷神留給淩天的神級功法，其中玄奧，尚未展現萬分之一。

    這近乎掠奪一般瘋狂汲取靈力的方式，便是六道輪回天決的特性之一——海納百川！

    百裏靈力，化為己用！

    可用於修煉吐納，也可以在戰鬥中加速靈力恢複，隻不過需要一點準備時間。

    淡金色的雄渾靈力席卷而出，那一道道風縛陣被輕易撕裂，毫無懸念。

    畢竟隻是幾道連一品靈陣都算不上的小靈陣，沒有多大的威力，麵對靈力恢複六七成的淩天，甚至連遲緩片刻都做不到。

    蘊含毀滅波動的金色靈光化作一道匹練暴射而出，在地麵上留下了長長的焦黑痕跡。

    墨殤心中一橫，直接引爆了還未完全成型的二品靈陣，恐怖的靈力洪流爆發開來，與金色匹練轟然相撞引發了更加恐怖的靈力颶風！

    在此情形下，正常人都應該暫避鋒芒，但卻有一道金色身影毫不遲疑的穿過風暴，激射而至！

    “龜甲盾！”

    墨殤緊咬牙關，一聲低喝，勉強構建出一座防禦靈陣，同時幾道風縛陣浮現在淩天身邊，龜甲紋絡在眼前成形，隻要能堅持片刻，並非一觸即潰，就還有機會……

    墨殤略微調整龜甲盾的角度，更容易卸去淩天拳頭上的勁力。

    如此危急的時刻，他竟然還有時間注意到這些細節，將手中僅有的資源最大化利用。

    可惜，在淩天麵前這一切都毫無意義！

    絕對的實力碾壓，不是一些小技巧可以彌補的。

    墨殤不弱，尤為難得的是他拚盡全力爭勝之決心。

    在戰鬥中，任何一分細節掌控不到位就可能是截然不同的結果，而他，恰恰是一個永遠不會忽略細節的人。

    說永遠不會或許太過絕對，但墨殤對於戰鬥之專注，卻是少有人能及。

    但很可惜，他的對手，是淩天！

    龜甲光紋凝聚成形的刹那，金光便衝至身前，紫黑色盾牌被一拳轟碎，狂暴的罡風，轟然而至。

    墨殤胸口處，有靈光綻放開來，淩天瞳孔微縮，他胸前的衣衫上，竟然事先刻畫了一座一品靈陣！

    靈陣隻要有靈力支撐，便能一直維持下去，但是不能移動，像這種依附在身上的靈陣，無法持續太久，且需要分心維持其穩定，對靈陣師是一個極大的考驗。

    碧綠色的光影破空而來，宛若一陣微風拂麵，仔細一看竟然是許多密密麻麻的碧綠色細針，來去無蹤，銀光閃爍。

    如此近的距離，猝不及防之下，凝液境修士也會吃大虧，這真可謂是絕殺之術，常人與靈陣師交手，在撕裂層層靈陣近身搏殺之時難免會輕敵大意。

    一時分心之下，一座小型的一品靈陣足以讓許多實力更強者含恨隕落，以弱勝強，並非不可能。

    淩天止住身形，變拳為掌，豎劈而下，掌風激蕩，轟碎靈針。

    然後再度一拳轟出，最終在墨殤麵前數寸處戛然而止！

    勁風激蕩，淩天保持著出拳的姿勢，微微抬頭，輕語道“小手段層出不窮，不過正麵作戰能力略弱，舍本而逐末，該結束了……”

    下一刻，拳風噴吐，對方臨時構建的靈力防禦完全是不堪一擊，被轟的不斷後退。

    墨殤腳掌擦著地麵，暴射出百米之遠，身體的每一處都劇痛無比，喉嚨一甜，噴吐出一大口鮮血。

    他半跪在地上，嘴角溢血，麵露苦澀笑容，即便拚盡全力，終究還是無法改變早已注定的結局。

    “呼……打完收工了……”

    淩天長吐了一口氣，伸了個懶腰，顯得十分輕鬆。

    在交手之前他就已經很高估對方的實力了，但沒想到還需要用到霸皇槍與六道輪回天決這兩大底牌才能取勝，險些翻車。

    墨殤躺在地上，喟然長歎，淩天手下留情他自然能感受得到，也因此心中更加悵惘……

    “又是一個天才，嗬嗬，這真的是一個讓人無比厭煩的字眼啊……”

    “人們常說，天才就是百分之九十九的努力加百分之一的天份，但事實上，有些人再怎麽努力也達不到那樣的高度啊……”

    “天才，他們往往是最受矚目的那一類人，無論在何時何地，都能輕易吸引所有人的目光，成為絕對的焦點。”

    “有些人一出生便高人一等，異於常人，他們做任何事情都快人一步，走在修行路上的最前列。”

    “而普通人，即便付出十倍、百倍的努力，最多也隻能遠遠看到他們的背影，卻總是可望而不可及……”

    “人生而不同，我天生經脈閉塞，資質愚鈍，被評定為不適合修煉，但我自幼便向往強大的力量，向往這片天地的無盡風采，毅然決定踏上修煉之路……”

    “靈陣師，這條更為坎坷、艱辛的路大都是有深厚底蘊、不凡背景的修士才會選擇，或是家族傳承，或是天賦異稟，少有散修會走上這條道路。”

    “我會成為一名靈陣師，是因為我未曾完全暢通的經脈甚至無法允許太強的靈力通過，而構建靈陣，更多的是需要對細微之處的控製力，而不是雄渾深厚的靈力。”

    “靈陣師，不過是我迫於無奈才做出的決定，並非本意。”

    “經脈閉塞，修煉緩慢，那我便將所有閑餘時間皆投入到修煉之中，天資愚鈍，悟性不足，那就通過千百次的練習來彌補！”

    “我一直以為勤能補拙，笨鳥先飛，努力可以彌補先天上的不足，然而現在看來，這一切，不過是我的一廂情願罷了。”

    “原來我這些年的努力隻是在做無用功，比起真正的天才，我這點微末修為又算得了什麽，天才與普通人之間的那層桎梏，我終究還是無法打破啊……”

    墨殤仰天長歎，一番話語，簡簡單單，卻又道盡修煉之艱辛，命運之坎坷，讓人不禁為之感傷。

    出身大勢力的紫綾體會不到散修的艱辛，但卻也能推測出墨殤從連普通人都不如資質走到現在這一步，經曆了多少辛酸，付出了多少淚水。

    “嗬嗬，誰規定天才便不能努力了。”

    淩天一聲冷笑，聽得紫綾柳眉一豎，有沒有點同情心啊，沒看到別人正傷心嘛，少說兩句會死啊。

    “天才，他們隻不過起點比別人更高而已，並非是不可跨越的高峰，而且又有誰規定，天才便不能全力向前，奮勇爭先，一定要在原地等待？”

    “天才可不都是龜兔賽跑中驕傲自大的兔子，他們，從不會允許任何人有超越自己的可能。”

    “你既然知道自己的資質比之普通人尚且不足，那便付出數倍乃至數十倍的努力，這一點沒錯，但你又憑什麽天真的以為那些天才會站在那裏，等你去追逐他們的背影，等你去一個個將他們所有人超越。”

    “即便起點先人一步，他們也不曾有絲毫的鬆懈，即便出生起就高人一等，他們仍然在修煉路上不斷努力！”

    “他們揮灑的汗水不會比你少，他們經曆的磨難隻會比你更多，他們不僅僅是天才，更是怪物！是普通人眼中不可逾越的高峰！”

    “你在努力，卻不能否認別人的努力，你揮灑汗水，別人灑下的可能是血與淚。”

    “先天不如別人，那又能怎麽樣？每天抱怨一句，難道就能改變現實？如果真是如此，那麽又何須辛辛苦苦地修煉？”

    “人一出生就是不平等的，此話不假。”

    “有人生而平凡，有人生而為皇，天賦、地位、背景、底蘊、資源，這些東西從降生之日起便具有天壤之別。”

    “此為上天注定，非人力可以改變，但修煉一途，本就是與天爭機緣，與地奪造化，天意如此，那便逆天而行，天若妒我，蒼天可逆！”

    “天賦不夠，實力不足，資源匱乏，那便再加倍努力就好了，躺在這裏怨天尤人，逃避現實，難道就是你最終的選擇嗎？”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麽看來是我選錯人了，你沒有資格做我的夥伴。”

    說完之後，淩天扭頭就走，再也沒有絲毫留戀，該說的已經說完了，剩下的便看他自己的悟性了。

    “人定勝天嗎……”墨殤喃喃道，神色複雜，一時間不知該何去何從。

    他踉蹌起身，靠在身後的岩壁之上，看著淩天漸漸遠去的身影，沒有遲疑太久，便步履蹣跚的跟了上去。

    紫綾愣了愣，也急忙跟上淩天，懷裏還抱著那隻受傷了的雪狸，與其並肩而行。

    悄悄地拉了拉淩天的衣袖，紫綾偷笑道“剛剛你口中的他們，是不是說的就是你自己啊？”

    “我隻是他們之中的一員罷了。”

    淩天臉皮很厚地點頭道，結果不出意料地惹來了一陣白眼。

    “自戀狂……”

    嘴上雖然這麽說，但紫綾也不得不承認他的確當得起怪物二字，而且從剛才那一戰可以看出，他還從未遇到一個足以讓其全力以赴的對手。

    這家夥的極限，在哪？

    “還有一個問題我剛才就想問你了，在交易場中你並沒有和墨殤交過手，甚至不能確定他是幾級靈陣師，你怎麽知道他會有這麽強的戰力？”

    淩天笑了笑，舒展雙臂，扭頭看向墨殤，說道“答案很簡單，因為他的眼中有光。”

    “他的眼中，有一種名為執著的光芒，那種光芒，我曾在其他人身上看到過。”

    “心有所執，這大千世界，終將有他一席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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