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整個西北全是各路揭竿而起的流民軍隊。

    橫天王和九條龍能混到這個地步，雄踞整個山西省自然不是簡單的角色。

    一是橫天王的深謀遠慮。

    二則是九條龍的義薄雲天！

    出去一小部分是從山西吸納進來的兵員之外。

    整個軍隊中大部分都是兩人自西北帶來的嫡係軍隊！

    在這裏的大部分人都是沾親帶故的關係，畢竟地方就那麽大。

    現在的軍隊中很多就是九條龍的親戚！

    現在被林懿一把火燒死五萬多人，自己卻要忍氣吞聲去向對方卑躬屈膝？

    九條龍做不到！

    他手底下的兄弟們不可能同意！

    但是橫天王卻沒有任何的反應，依舊是波瀾不驚的樣子。

    “被偷襲損失慘重你以為我很開心？很高興？”

    “九條龍你別忘了！他們不僅僅是你的兄弟！他們也同樣是我橫天王的手足兄弟！”

    “我的憤怒未必比你減弱半分！”

    “嗬嗬，你也配和他們稱兄弟？”九條龍一聲冷笑。

    “你就這樣拋棄你的兄弟，去加入敵人的陣營？你可真是我們的好大哥！”

    麵對九條龍的冷嘲熱諷，橫天王卻依舊麵色不改。

    “現在的下場不僅你有責任，更是我的嚴重失誤。”

    “是我將陳錚的五十萬看的太重”橫天王一臉沉痛的說道。

    “也低估了林懿軍隊的勢力才讓咱們又落回了漂浮不定的狀態！”

    “事到如今你說這些有什麽用？”

    九條龍最看不得橫天王這樣的自我懺悔！

    “你若真是將我們死去的兄弟放在心上，就立刻將林懿的使臣斬殺！”

    “組織軍隊開始攻城！我知道我們可能拿不下這太原府！”

    “但至少也要讓他知道我們不是懦夫！我們要為死去的弟兄們報仇！”

    “就是用牙咬！這要給這個林懿撕下一塊肉來！”

    九條龍越說越激動，再也壓製不住自己的憤怒。

    聲音一直傳到了營帳之外都讓人感覺到了振聾發聵！

    橫天王知道九條龍正在氣頭上，可是他又何嚐不是？

    但是作為軍隊的最高指揮。

    他離開山西鎮來攻打林懿已經是犯下了一個巨大失誤。

    他不能因為在氣頭上頭腦一熱再度做出錯誤的決定。

    上一次的錯誤導致自己丟了山西鎮的大本營，還有左右兩翼五萬多人的軍隊！

    但是這一次再選擇失誤。

    他賠的就將是現在軍營裏仍然存活的七萬人的生命！

    錯誤已經無可挽回，他能做到的隻能做到的僅有不再讓這樣的悲劇發生。

    “你醒醒吧！那五萬多人兄弟已經葬身火海！”

    “你難道還真想用我們剩下兄弟的命去填那個無底洞嗎！”

    “他們也有家人有朋友，都是咱們從西北帶出來的兄弟！”

    “要是今天全折在這裏，你還有什麽臉麵回去？”

    “你怎麽去見當初的那些父老相親？”

    在此之前橫天王已經仔細權衡過利弊。

    陳錚暗地裏扶持自己這些流民不斷壯大。

    可能就是為了防止林懿這樣的軍隊前來圍剿。

    自己在對方的眼中不過就是消耗林懿彈藥的炮灰而已。

    而林懿作為朝廷親指的討賊將軍，代表的就是大明官方的勢力！

    雖然從個人情感來說橫天王也不想剛打敗仗就舉旗投降。

    但是從理智上來說無論是林懿個人。

    還是從前景來說都是投靠林懿更加具有優勢！

    九條龍聽著橫天王義憤填膺的繞來繞去，到頭來竟然還是想要投靠林懿。

    “所以說到底你還是打算向林懿投降是麽？”

    “沒想到我們舉義四年多的時間，時至今日我竟然才認清你這個大哥的真麵目！”

    “不過是一個貪生怕死，唯利是圖的小人而已！”

    “你枉為我們軍隊的首領，也枉做我們的大哥！”

    說完九條龍直接甩手離開了橫天王的大帳，直接衝到了外麵。

    “你要幹什麽！？”橫天王也趕緊追了出去！

    從大帳離開之後，九條龍徑直來到了軍隊的傳信兵身邊。

    “二首領你要幹什麽？”

    “滾一邊去！”

    九條龍直接將士兵踹倒了一邊，搶過了他手裏的鼓槌在戰鼓之上猛烈錘擊！

    很快就吸引來了軍隊中眾人的目光！

    而流民軍營的變故也讓城牆之上的鎮遠軍敏銳的捕捉到。

    立刻通知了伍梁，而他也第一時間登上城樓。

    用望遠鏡關注著軍營裏的一舉一動！

    “通知全城各軍，做好戰鬥準備！對方很可能要開始攻城了！”

    自己派出去的使者一個多時辰都沒有任何消息傳回來。

    八成已經讓對方給砍了！

    隨著戰鼓的不斷敲擊，軍營裏越來越多的人注意到了高台上的九條龍！

    看到人越聚越多，他也漸漸放下了手中的鼓槌。

    “兄弟們！戰士們！能走到今天這個地步是我九條龍愧對大家！”

    “我給兄弟們跪下了！”

    說完九條龍頃刻之間就跪在了大營高台之上。

    看的眾人無不色變！

    “二首領，你的義氣我們都知道！”

    “昨晚之事又不是你的錯！你又何必跪我們！”

    “是我的錯！”九條龍剛一開口就已經幾度哽咽。

    “兄弟們背井離鄉跟我和大哥來到這山西，就是為了混口飯吃。”

    “也是為了能讓家裏過上好日子。”

    “可是僅僅昨晚我們直接損失了五萬個弟兄，我九條龍心中有愧有恨啊！”

    “我愧對死去的那五萬多弟兄，愧對當初帶他們一起走的誓言！”

    “我恨我自己沒有能力弟兄們報仇，我自己真的是無能為力！”

    九條龍的一跪一哭悲傷的氣氛瞬間在整個軍隊中彌漫。

    所有人的心中都是五味雜陳。

    九條龍有錯嗎？他僅僅是想帶著兄弟們過上更好的日子！

    一方麵是近幾年天災連連，糧食顆粒無收。

    另一方麵還要應對朝廷的重重剝削，這是任何一個家庭都不可承受之重！

    而林懿有錯嗎？他身為朝廷命臣奉旨討賊！

    為的就是防止這些流民愈演愈烈，直到波及全國。

    此舉是為了保住大明的國本！

    不讓這百年基業毀於一旦！

    兩人都沒有錯，或者說這個世界本沒有對錯。

    隻是雙方所在的立場不同，所秉持的正義也不盡相同。

    尤其是這樣的戰場上相遇，戰爭之間沒有仁慈！

    隻有你死我活，戰至終章的存亡之戰。

    而隻有能活到最後的人才能把持正義的大旗流芳百世。

    失敗者或成為史書上成功者的一塊墊腳石，亦或背負罵名遺臭萬年。

    其實早在眾人加入流民的那一刻就已經明白，除非徹底推翻大明的統治。

    不然自己這些人就隻有死亡。

    雙方不可能和解，隻會有著無休止的戰爭！

    “昨晚我們五萬弟兄們死於大火！”

    “而大哥卻已經決定投降於林懿！我不答應！”

    “我們死去的五萬弟兄們也不會答應！”

    “我們生者理應為這些逝去的兄弟們討回他們應有的尊嚴！”

    “願意隨我攻城討伐林懿者，高舉你們的拳頭讓我看見！”

    九條龍本以為自己剛才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講會群集響應！

    但是回複他的卻隻有一片死寂而已。

    剛才群情激憤的眾人一個個又紛紛低下了自己的頭顱，不敢和九條龍對視。

    而這種情況橫天王早就預料到了，他並沒走出軍帳查看軍情。

    但其實對軍營中大多數人的想法早就已經略知一二。

    滿腔熱血不能成就理想，反而往往會遭到現實的迎頭痛擊！

    直到現在九條龍已經忘記他們最初離開西北的初衷。

    僅僅就是想要活下來，混一口飯吃而已。

    以此為前提，人們怎麽可能跟隨九條龍送死？

    無可爭議，這樣的結果是必然的。

    “喂！那死的是咱們的弟兄！是你們的親朋好友！”

    “你看看你們現在，把頭一低就當縮頭烏龜了是嗎？”

    突然九條龍在人群中看到了一個熟悉的麵孔。

    正是上午在軍帳中見過的三娃！

    他二話不說就跳下高台將三娃拎了上來。

    “今天上午死的那個人是你的同鄉好友！你就是這樣對待他的？”

    “幫他解脫猶猶豫豫，現在為他複仇也是貪生怕死？”

    “那是你的老鄉兄弟！你不為他複仇你到底在等什麽！”

    九條龍抓住對方的衣領來回搖晃。

    “二二首領，阿力哥在臨死之前交付我的五兩銀子。”

    “他還有老婆有孩子，我真的不能死在這裏。”

    三娃不敢反抗，但他也真的不想去這樣送死！

    看到三娃躲閃的眼神，九條龍麵如死灰直接將他扔回了台下。

    “嗬嗬，這就是兄弟嗎？”

    “就這樣連屁都放不出來一個！”

    “可以！你們不願意為兄弟們報仇！我九條龍願意！”

    “哪怕死上十次百次！我也要證明我不是懦夫！”

    “就算在黃泉路下我也能給兄弟們一個交代！”

    “我在前軍等你們，有願意追隨者額間係紅帶！”

    “不去可以有一百個理由，但是去隻需要一個信念。”

    說完九條龍直接扯下自己的披風撕開一個布條係在頭上，架馬前往前軍。

    而在眾人當中那殘損的紅色披風，就如軍隊的尊嚴一般。

    傾倒在了一片沙土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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