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戰爭就會有傷亡，這是注定的。

    即使林懿已經的是選擇在了晚上，並且是敵人完全意想不到的突襲戰。

    傷亡仍然不可避免。

    沒過多久傷亡人數的統計就送到了唐任雪的手中。

    陣亡六十九人，受傷一十人。

    這部分大頭都是在吳孟明和伍梁與流民的直麵交戰當中。

    本來就是人少打人多，即使普遍的實力要高於對麵但是卻也防不住冷槍暗箭。

    唐任雪拿著這份名單也陷入了沉默。

    雖然她也知道這是戰爭，每個人也都是抱著必死的覺悟來到這裏。

    但是心中卻還是抑製不住悲傷。

    “將死亡的唐門子弟就地掩埋，重傷者帶回。”

    有死無生才是這支軍隊的歸宿。

    他們的遺體不可能送回到家中，隻能深埋在這青山當中。

    被川蜀滋養長大的兒女，最終回到了這片土地的懷抱。

    吩咐完手下後唐任雪就直接轉身離開，坐到了角落的火堆旁。

    唐啟興剛想過去安慰，卻發現林懿已經走了過去。

    再怎麽說唐任雪也不過是一個剛滿二十歲的女子而已。

    縱觀整個唐門，能來到戰場這裏的女人實在是少之又少。

    唐啟明能讓唐任雪來到這裏，一方麵是懲罰的意思。

    但這也其實是一種對於她的磨練。

    在戰場模糊了生與死的界限，誰都不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麽。

    林懿作為總督對於這樣的戰場恐怕已經司空見慣，由他去安慰恐怕最為穩妥。

    正好唐啟興也樂得看這兩個人接觸，索性也不做那個電燈泡。

    走到了一邊對各個營地進行巡視。

    在篝火旁的唐任雪用雙臂抱住了自己的腿，孤獨且無助的蜷縮在一起。

    目光空洞的看著篝火中不斷蹦出的火星。

    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林懿也不客氣，直接坐到了一邊。

    但是這種情況說實話他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畢竟女人上戰場這種事情在他的印象裏就根本沒有，就是想要安慰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隻能默默的那裏，看到火勢變小就再往裏填些木柴。

    其實林懿也能想到唐任雪的情況，身為唐門門主的女兒又身兼堂主的職務。

    在唐門的地位自然非同尋常，權勢更是一呼百應。

    即使有鬥爭她也可以用手段和權力去傾軋別人。

    但是現在不同了，唐門是個小圈子。

    江湖也是個小圈子。

    隻有現在外麵硝煙不斷的戰事才是現在真正的大明。

    讓長期生活在小圈子裏的唐任雪一下見識到真實的戰場肯定會有不適應的感覺。

    就像自己當初從大學畢業直接步入到社會的落差。

    隻有當人走出舒適圈的時候才會意識到自己的淺薄與渺小。

    但人必須適應環境，而不是讓環境去適應個人。

    將頭埋在胸裏的唐任雪悄悄瞥了一眼自己身邊的林懿。

    發現他也在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喂！你不是過來安慰我的嗎？”

    “怎麽一句話都不說？”

    唐任雪先忍不住了，這個林懿怎麽跟個木頭一般！

    就連哄小姑娘的話都不會說？

    被唐任雪打斷回憶的林懿沒有多說，嘴角笑了笑繼續往火堆裏添了些許木柴。

    “剛開始確實是想過來安慰你的，但現在不是了。”

    “因為這就是現實，不是我說幾句話流民就可以退兵的。”

    “也不是我隨便動動嘴那些死去的人就能回到他們親人身邊。”

    “一切都已經發生了，這些我們無法改變。”

    雖然林懿這麽說，唐任雪的神情卻也沒有什麽變化。

    隻是又將身體縮了縮。

    她也不是不諳世事待字閨中的小姐了，有些事情她也能想明白。

    但是想明白並不代表就能接受。

    “你說我們為什麽就不能像上一次那樣不死一人的情況下大獲全勝呢？”

    聽到唐任雪的話林懿瞬間冷下臉來。

    “我告訴你，上一次我們大獲全勝完全是偶然中的偶然。”

    “今天的情況才是常態，甚至還算是較好的結果。”

    “不死一人的戰場是根本不存在的。”林懿斬釘截鐵的說道。

    貪小便宜吃大虧。

    唐任雪如果現在還是這種想法，林懿就要考慮是否還要繼續前進了。

    自己選擇了這種走鋼絲的戰術，稍有不慎就是全軍覆沒。

    他不可能允許還有這種天真的想法存在！

    “我我知道”

    被訓斥的唐任雪也不敢還嘴，因為她也知道林懿說的都是對的。

    不死人的戰場是不存在的。

    林懿感覺到了自己的態度有點過於強硬了。

    有些道理不是靠一張嘴就能說明白的，還是需要當事人自己去領悟。

    自己最多隻能當唐任雪的一個指路人，最終的路還是要她自己去走。

    “你知道嗎？你跟我認識的一個人很像。”

    “尤其是是你剛才的樣子。”

    聽到林懿的話唐任雪慢慢的探出了頭。

    因為林懿真的很少談及他身邊的事情，和唐任雪說過最多的就是計劃。

    她是真的對林懿的一切十分好奇。

    “你的那個朋友和你的關係很好嗎？”

    “算好吧”

    “我那個朋友有一次一醒來發現自己在一個陌生的環境裏，並且他知道自己已經沒有幾年好日子過了。”

    唐任雪聽的一頭霧水，但是還是耐心的聽了下去。

    “我還記得他第一次騎馬，第一次上戰場的時候。”

    “手裏拿著的長劍是顫抖的，發出的聲音也是顫抖的。”

    “但即使如此他還是衝在第一個，因為他知道如果不打破自己的恐懼。”

    “就無法在這個世界上立足。”

    唐任雪側著腦袋疑惑的說道：“既然害怕，那為什麽還要上戰場？還衝在第一個？”

    “老老實實躲起來不好嗎？”

    “是啊！老老實實躲起來不就好了？我也這麽問過他。”

    “但是他說”

    “老天既然給了我第二次機會”

    “那我總是要去做些有意義的事情！”

    “此後的每次戰鬥裏無論敵人如何強大，他都是衝在第一的那個人！”

    “那你的那個朋友還在嗎？”

    別的不說，這倒是個勇敢的人！

    “在，怎麽不在？”

    “而且就坐在你的身邊。”